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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大学士-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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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炸堤!”这个念头从心中一起,竟让夏言浑身颤起来。
  付林也是颤抖着嘴唇:“有人炸堤,有人炸堤,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夏言胸中突然有一道怒火升起,大声呼喊:“人祸,这是人祸啊!致睢宁几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致淮安府几十万百姓性命于不顾,究竟是谁,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刚喊出这一声,夏言一口气接不上来,一张脸憋成了紫色。
  那团火球慢悠悠地升上半空,这才熄灭了。
  眼前突然一黑,好象什么也看不见。
  可只不到片刻,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声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仿佛从脚下传来一般,震得人几乎站不稳当。
  又是一道亮光闪过,那亮光却是决堤而出的洪水闪烁的月光。
  只“轰隆!”一声,白色的水光就如利剑一样朝堤坝下的睢宁县城刺去,所经之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宏大而磅礴的冲击力下积木一样地倒塌了,分崩离析了,没顶了。
  这还是开始,正当夏言等人被这天地的伟力而震撼得不能说话时。那倒决口在不住扩大,好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一样,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随风传来,好象是钻进人骨头里去一样。
  瞬间,那道被人炸开的决口就扩展成两丈,奔泻而出的黄河水更宽更急。
  而这个决口还在不住扩大,在黄河水中,这堤坝还真如豆腐渣一样不堪一击。
  黄河本是地上河,居高临下,转眼之间,就冲到了睢宁城中。
  睢宁一地本就是大平原,在这空前的水灾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只片刻,眼前只剩一片滔滔黄水,什么也看不见了。
  堤坝上的决口还在不断扩大,好象就没有停止的意思。
  夏言胸中的那口气总算缓了过来,长长地咳嗽一声,竟将一口血咳了出来。他一张脸白的吓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水边,喃喃道:“身为南河总理河道,至此滔天洪水,夏言还有何面目去见君父,还有何面目面天淮南百姓。莫若死在这里,也免得被人耻笑。” 
  付林也是大声惨笑:“付林身非河道官员,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夏大人,你我同赴黄泉,一路上却也不寂寞。” 
  夏言一连说了三声好,道:“付林,本官总算没有看错人,你果然是一个有担待的。” 
  说话完,二人就要朝那黄河里跳去。
  夏言手下的从人早就觉察出这两个大人不对劲,也早有留意。见二人要寻短见,一声大喊,几个从人扑了上来,恶狠狠地将夏言和付林扑到烂泥里:“大人,大人,断断不可呀!” 
  夏言本就是个美男子,日常又收拾打扮都异常整洁,此刻被从人按在地上来了一个满身是泥,顿时咆哮起来:“大胆,你们想做什么?” 
  从人连连喊道:“大人不可呀。” 
  夏言叫道:“如今,淮南空前大水,生灵涂炭,夏言身为总理河道,有负陛下的嘱托,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不若以身殉职,也好留得一身清白。尔等苦苦相劝,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付林也是满眼泪水:“付林也没有面目再苟活人世。” 
  一个从人含泪对夏言道:“大人不可寻此短见,你才来淮安几日,河道那边你都没去两回。这水可同你没任何关系啊?” 
  夏言还是在大叫:“本官乃是河道,怎么没关系了?” 
  付林却是一愣,醒悟过来,对夏言道:“对啊,大人,这事同你也没关系。这么大的水灾,他王恕做了十多年河道,这个责任应该由他来负才是。王大人都没有投河自尽,夏大人你又何必如此?” 
  夏言大怒:“付林你住口,河道衙门,各司其责,我辈读利益辈子书,临到大节关头,怎么却把持不住了,畏惧了?” 
  付林低声道:“大人,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场空前大水分明就是人祸,是有人炸开了堤坝。难道大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些歹人逍遥法外,难道大人就眼睁睁看着遭灾的百姓流离失所,而没人赈济。大人,将来不管是重修河防还是赈济灾民,都需要你我。难道大人就想放弃自己的责任吗?” 
  “是啊,是啊!”从人都苦苦相劝。
  夏言长出了一口气:“好,我夏言就厚着脸皮再苟活几日。待到此间事了,我自回京在陛下面前请罪。扶我起来。” 
  众人这才将浑身都是泥水的夏言从地上扶起来,总就战战兢兢在堤坝上站了半天的船工大叫起来:“大人,快上船,决口溃过来了。” 
  众人举目望过去,那段堤坝溃得更快,转眼已经变成了一道两里地的口子,整个睢宁也变成一片汪洋,再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岸。
  在月光下,到处都是汹涌的黄水,到处都是救命的声音。
  “上船,上船。”夏言喝到。
  众人这才慌忙跑上船去。
  付林问:“夏大人,可要去救灾民?” 
  夏言已经冷静下来,道:“我们只一条船,能救得了多少人,回淮安城。” 
  “大人,难道我们就见死不救吗?”付林眼泪落了下来:“大人,这可不是你啊!” 
  夏言深深地看了付林一眼:“付林,你可是认为本官贪生怕死,不肯去救灾民?” 
  付林:“下官不敢。” 
  “不不不,你真看错本官了。”夏言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只一条船,又能救得了多少人。二十三十,还是一百。可这睢宁却有好几万人,又怎么救得过来。睢宁地势北高南低,很快,这洪水就要倾泻而下,横扫黄河一年,洪泽湖以北的整个地区。到时候,会有更多灾民需要我们久远。再说,你我身为河道官员,身上自有职责。我们现在的职责是准备立即回淮安征发所有船只,筹备钱粮,准备赈济灾民。那才是我们此刻应该做的,救一百人,一个衙役就足够了。付林,其中的轻重难道你还分不清楚吗?” 
  付林被夏言着一声当头棒喝,立即明白过来,道:“大人说得有理,付林也是急糊涂了?” 
  因为顺水,夏言的船也行得极快。一路上,他心中也是非常疑惑:刚才的爆炸分明是人为,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炸开河堤?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 
  当他将自己心中这个疑惑说给付林听的时候,付林却沉默不语,只长长地叹息一声:“谁知道呢?” 
  看付林言之不尽,夏言心中疑惑,却不好再问下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在船上行了一天,待到下午,总算回到了淮安城。一路上,夏言已经想好了对策。
  一进城,他就立即跑去见淮安知府。淮安知府一听说睢宁段黄河决口,惊得摔倒在地。还是夏言劝慰了他半天,才回过神来。也不敢耽搁,知府立即带着人去征发民夫、收集粮食被服,准备救人。
  不过,要救人就需要船。而淮南的船只可都握在王恕和甘太监手中,一般人也调不动。
  可不巧的是,王大人一大早就去高邮买咸鸭蛋去了,说是黄锦公公喜欢吃这种东西,没三五天回不来。
  “鸭蛋,鸭蛋,大水来了鸭子可以浮在水上,可百姓就要喂鱼虾了?”夏言气得手足冰凉,又问甘必达在不在。
  河道衙门的人说,甘公公出去公干,已经两天没见着人了,什么时候回来,却不甚清楚。
  “尸位素餐,尸位素餐,我要写奏折弹劾这两个庸官!”夏言气得几乎吐血,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跺脚的付林突然叫了一声:“大人,我知道什么地方有船了。” 
  夏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快说,快说。” 
  付林:“除了河道,这淮安城中还有一个地方有船,大人忘记了,城东十里有一个大河卫。里面有上千驻军,百十来条船。如今,正是将他们调来使用的时候了。” 
  夏言大喜:“我倒忘记了,走,去大河卫调人调船。” 
  付林却有些犹豫:“大人,按照我大明律,军队无令移防百里一律视为叛乱,可就地剿灭,只怕他们不会答应。” 
  夏言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得了这些?” 
  等到了大河卫,听说是总理河道夏大人来了,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出来接待,态度倒也恭敬,可就是推说千户大人不在,没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出营,这是军队的规矩。
  夏言立即就怒了:“什么狗屁规矩,再罗嗦,本官就不客气了。” 
  那个武官也怒了,冷笑:“不客气又能怎么样,别以为我们是普通驻军。老实告诉你,我们将军乃是冯镇,而冯将军乃是孙淡孙大人的家人。休说你一个小小的六品河道,就算是南河总督王大人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溃堤(三)
   同一夜,睢宁县衙。
  方小姐看到父亲带着全副武装的衙役冲进茫茫雨幕,不觉有些担心。按照方用刚才所说,堤坝上那群歹徒凶狠毒辣,连方用和衙役都敢杀,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父亲……父亲会没事吧? 
  说起来,他不过是一个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啊 
  大概是看到方唯一脸的煞白,方用也知道方尚祖方知县此去异常凶险,可这是一个朝廷命运的职责啊。就算换成他方用做这个知县,碰到这种事情,也只能义无返顾了。
  可不忍心看到方小姐这般神情,方用强提起精神道:“小姐,不用如此担心,歹人就算再凶残,难道他还敢对老爷动手不成,他们想造反吗,难道就不怕朝廷知道了诛他们的三族?” 
  对一个县大老爷动手,那可是谋反大罪。
  听方用这么说,方唯稍微安心了些。
  她走回屋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润一润已经干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她有一个习惯,一紧张就嗓子发干。
  可因为实在是太紧张,手不手控制地颤将起来,有茶水不断地从杯子中荡出去,落到案上方知县所写的那首诗上。
  方唯是方用看着长大的,方用无儿无女,虽然是方小姐的七叔公公,可在心目中,却拿方唯当自己女儿看。
  见方唯紧张成这样,方用心中也是难过。他因为失血过多,头晕得厉害。可此刻却不能不提起精神同她说话。
  这人若一紧张,你得陪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见茶水落到纸上,方用看了一眼,微笑道:“原来是老爷写的新诗啊,妙,真妙。”他苍老的手指在纸上划动:“小姐你看这句,最是襟喉南北处,关梁日夜驶洪流,将清江浦挟运河之咽喉,贯南北之交通的形胜之处写活了。老爷不愧是两榜进士出身,这首诗写得是神采飞扬,不让孙、杨。” 
  方用口中的孙、杨自然是本朝两大才子孙淡和杨慎。
  听方用提起孙淡,方唯来了精神,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爹爹的诗词文章自然是不错的,不过,比起孙淡,却还差了许多。方面我与爹爹还说过了,孙淡那句‘落红本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哎……能写出这样缠绵悱恻诗句的,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说到这里,方唯不觉有些痴了:“若能见上孙大才子一面,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方唯的身子骨也不成了,自知命不久矣,只希望能在死前见他一面。” 
  见方唯这么说,方用也不觉得有些难过,安慰道:“小姐,李先生不是说过吗,你的病只需细心调养,未必不能终老天年……咦,雨好象停了。” 
  方唯还沉浸在孙淡的诗句中,却没察觉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喃喃道:“连中三元,大明朝的状元公,定是一个如秦观、柳永般风流放浪的人物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不过,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好,相见争如不见。能中进士中状元的人,哪一个不是寒窗几十年。就爹爹吧,也是三十多岁才中了居然,快四十了才得了进士前程。想来,那孙淡今年也定是一个耄耋老翁了。自古才子如美人,不叫人间见白头。” 
  方用头晕得厉害,眼睛也有些发花,可他还是强提起精神笑道:“自古美人如英雄,不叫人间见白头,怎么到你口中却变成了才子?其实小姐想错了,那孙淡中举人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中状元那年才十八,到如今,却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丝”方小姐一张脸突然变成玫瑰色,满是激动的红晕,忍不住问:“叔公,这个孙淡想必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了。” 
  方用如何不知道方小姐的心思。方小姐待字闺中,又读了这么多年书,一心要嫁才华出众的少年郎君。只可是她身子不成,虽然李先生说她如果调养得好,还能活很多年,可这种时期谁又说得清呢。所以,方知县也没想过要给小姐找个婆家。
  不过,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也是自然规律。
  方用道:“我大明朝选官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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