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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大学士-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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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廷和沉吟片刻:“听说孙静远回京了,毛澄性格固执,拿兴王太后没辙,要不,让孙淡去试试?” 
  “他,他不是陛下的旧臣吗?”蒋冕有些迟疑地问。
  “孙淡虽然是陛下旧臣,却也是个道德之士,在皇考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应该能站稳立场。”杨廷和:“要不,我让杨慎探探他的口气,让他去处理此事,应该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蒋冕点点头:“孙淡此人说起来,却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从他义救李梅亭和在皇考问题上保持沉默来看,此人却也知道是非。否则,以他在士林中的声望,若站在皇帝那边,我等就被动了。” 
  正说着话,一个内阁值房的官员快步跑进来:“禀三位阁老,外面出大事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嘉靖的狂喜(三)
   此官员满面的慌张,额头微微出汗,看起来仪容不整。
  蒋冕搞了一辈子道德伦理,最见不得手下没有体统,不觉大为不快,眉毛一扬:“干什么如此慌乱,这里是什么地方,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官员这才意思到自己的不妥当,站定了,喘着气不住用手巾擦着头上汗水。
  杨廷和虽然在皇帝面前很是刚强,可对下属却颇为和气,只看了那人一眼,温和地问:“怎么了,细细说来。” 
  那官员这才道:“禀三位阁老,外面……外面有一个叫张璁的新科进士闯宫,说是要伏阕上书。正被西苑值班卫士们拦在外面。可这个张璁不但没有离开,反在门口大吼大叫,被卫士们打得浑身是血,连陛下都给惊动了。” 
  蒋冕心中一惊,急问:“他上什么书,怎么又将陛下给惊动了?对了,这个张璁是谁,我好象有点印象。” 
  杨廷和虽然事务繁忙,可记性甚好,见蒋冕想不起这个人。摸了摸胡须,道:“蒋相,这人我听说过,据说是浙江温州有名的大才子,还开办过书院的,与王守仁相交甚欢,人称罗峰先生。今年四十有七,在士林中有很高声望。想当初,我儿杨慎同他也见过几次面,回家之后还在老夫面前提起过这人的学问,说此人才华不下于他。可今科会试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只中了二甲五十来名,连个庶吉士也没中。” 
  蒋冕哼了一声:“不过是个赐进士罢了,可见此人的学问和名声都是外面的谣传,却没什么真本事。” 
  “也不是,科举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殿试的时候,我读过他的卷子,倒也不错,只可惜他会试时的成绩不成,可惜了。”杨廷和叹息一声,转头问毛纪:“毛相,张璁如今在什么地方任职?” 
  毛纪回答:“分去吏部观政了。” 
  “哈,原来是个闲官。这人名气偌大,估计平日也自大惯了,自然不甘心被投闲置散。”蒋冕冷笑:“这种所谓的名士,我最清楚不过了,一派以天下为己任,好做惊人之语。他这次冒险来西苑上书,不就是想为引起朝廷注意,冒险一搏而已。这人读的书多了,把脑子读坏了也是有的。估计也就是一个狂生,当不得真。” 
  殿试结束的时候,孙淡那篇以银折税,用火耗给官员们发养廉银子的考卷就让蒋冕很不以为然。虽然这份卷子让杨廷和与皇帝大为赞赏,可在蒋相看来,也不过是惊人之语,狂生所为。只不过,皇帝和杨廷和一意要点孙淡做状元,而毛纪又是个木讷之人,对朝中大事不甚关心,蒋冕一比二输给皇帝和杨首辅,这才让孙淡做了状元。若换成他蒋冕去点状元,宁可取那种老成君子式的文章。
  蒋冕不住道:“像张璁这种官员,依我看来,定要好生责罚,革职不用。竟然来闯宫惊驾,当这里是菜市场?” 
  那官员苦笑:“可如今陛下已经被他惊动了,陛下已经亲自召见张璁,此刻正在玉熙宫诏对。” 
  “咦!”这个官员的话倒让蒋冕和毛纪大为惊讶起来。
  还是杨廷和心思缜密,立即找到问题的重点。他沉着脸问:“我且问你,张璁刚才伏阕上书的时候,究竟说了什么?” 
  “对对对,快说。”蒋冕也急着问。
  倒是毛纪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象什么事情也不关心的样子。
  那官员听到二位相爷询问,那官员面上涌起一阵深重的厌恶和愤怒。不用问,这种负面情绪自然是对张璁而去的。他捏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回三位阁老的话,那张璁虽然被打得浑身是血,却尤自大声叫嚣,说请朝廷为陛下的生父兴王上皇帝尊号。” 
  “什么!”蒋冕失声大叫:“他是这么说的?” 
  那个官员猛力点头。
  “可恶,果然是个狂生。这个张璁,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投陛下所好,连起码的廉耻也不好了。不成,首辅,毛相,你我三人立即去陛下那里理论。”蒋冕气得眼睛都红了。
  “等等。”杨廷和却一摆手,示意那个官员退了下去。
  蒋冕愕然地看着杨廷和,不高兴地问:“首辅大人,你还在等什么?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杨廷和却是一脸的平静,淡淡道:“乱什么,不就是一个新科进士闯宫上书,发出一些杂音而已,还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再说,这个张璁虽然在读书人中颇有声望,却地位低下,就算他想冒险一搏,投陛下所好。可若没有朝中大员帮衬,也成不了什么事。我等做事,当透过表面看到埋藏其背后更深一层的东西。蒋相,你也不要急。首先,我们需要弄清楚张璁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何人指使。” 
  “指使,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做这种鲜廉寡耻的事情,也不怕背上骂名。朝中大臣可都是读圣贤书一辈子的,起码的道德礼仪还是懂得的。我不认为张璁背后会有人指使。”蒋冕肯定地说:“张璁此人也就是一个狂生,想靠这事搏个前程。哼,依我看来,这个张璁也就是个张昌宗,张易之这种奸佞小人为了做官,脸面都不要了。” 
  说到这里,蒋相不住冷笑。
  “未必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毛纪悠悠地说:“朝中大臣虽然道德高洁,可宫里呢?宫中的太监内侍侯们可不认得道德二字怎么写。” 
  毛纪这话让蒋冕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觉转头看着他,问:“毛相这话什么意思?”他心中也大为警惕,若张璁这事,乃是宫中之人指使,事情就复杂了。太监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阉贼就是阉贼,可没什么好东西。
  毛纪一脸平静:“据我所知,张璁乃是张贵妃的幕僚,同黄锦相交甚欢。哼哼,他这么干,没黄锦给他撑腰,敢吗?黄锦是什么人,各位阁老是知道的。没皇帝的授意黄锦,张璁会来闯宫吗?” 
  他在夺嫡之争中输了个一塌糊涂,如今有点夹着尾巴做人的味道。他估计自己在内阁位置上也坐不了几天,迟早都会下去。可如果能够在离开内阁之前给皇帝添一点麻烦,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这也算是毛纪绝望中的一点反击。而如今能够给皇帝制造麻烦的也只有杨廷和了,所以,不管张璁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侍,抑或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毛纪都会将张璁一事往黄锦往皇帝身上扯。
  听到毛纪着看似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席话,蒋冕抽了一口冷气,暗道: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这出。这样一来,一切都对上了。原来张璁背后是黄锦,而黄锦背后是皇帝。一切都是皇帝的一手安排的。张璁此人虽然人品不堪,可在读书人之中颇有声望。他的出现虽然不至于让皇帝彻底扭转局面,可搞乱人心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人心一乱,自然有其他声音不断涌现出来。
  到时候,局势未必就能在内阁和朝中正直大臣们的控制范围只内。
  一想到这些,蒋冕又惊又怒,忍不住一拍桌,怒吼道:“黄锦,你这个阉贼。果然这阉臣都是不可相信的小人,小人啊!” 
  他愤怒得大声叫了起来:“我当上奏陛下,弹劾黄锦。” 
  “弹劾黄锦,弹劾他什么?”杨廷和突然说:“如今是什么情况,我等都还一无所知,就这么贸然去弹劾黄锦,理由呢?” 
  蒋冕:“首辅,难道就不管了?” 
  “对,暂时不要管。”杨廷和道:“先看看张璁究竟在说什么,看看陛下又是如何应对的,我等再做下一步打算。对了,通州那边才是要紧。兴王太后老呆在通州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早一天接进宫来才好。所谓夜一长,梦就多,耽搁不得。对了,孙淡那边还得找人去谈谈,让他说服太后早一点进城,毛澄没有主意,孙淡应该能想出法子的。” 
  毛纪却道:“孙淡未必肯去做这件事。” 
  “无妨,孙淡虽然是天子近臣,可胸有正气,未必肯看到朝廷政局面这么恶化下去。他又是天子近臣,他说的话,陛下也肯听。”杨廷和想了想:“找时间,让杨慎同他深谈一次。” 
  “如此也好。”蒋冕还是一脸恼怒,不住大骂:“黄锦老贼,黄锦老贼,竟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我等若不还击,反灭了正人君子的士气。不成,觉得不能由着他这么干下去。首辅,我等不能就这么坐视啊!” 
  杨廷和问:“蒋相打算怎么办?” 
  蒋冕一愣,一时倒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毛纪冷笑:“怎么没有法子,黄锦他们不是弄了个《四海赌坊》吗,封了它就是了。没有赌场的收入,看他黄锦拿什么来收买人心,看他黄锦拿什么来行云布雨。”他现在是惟恐天下不乱,我现在过得不舒坦,大家都别想舒坦。
  杨廷和想了半天,点点头:“成,就这样。那个赌场害得不少百姓倾家荡产,民愤极大,早就该封了。”


第四百章 嘉靖的狂喜(四)
   黄锦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地就被文官们给恨上了,在三大阁老看来,张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又没有职权,在京城这七品六品官多如狗的地方,张璁根本就不算什么。
  小小一个在吏部观政的新科进士居然敢伏阕上书,实在冒险。换成其他人,肯定会考虑,若这事的后果究竟会怎样。一旦应对不妥,罢官免职还是轻的,被直接打死在驾前也有可能。
  若不是有强力人物撑腰,张璁他敢这么做吗? 
  黄锦,也只可能是黄锦,才有能力保护张璁,让张璁胆敢行此逆天之事。
  明朝的文官系统能力极大,有掌握着社会舆论,黄锦这会算是捅了马蜂窝。可惜他并清楚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也不清楚这祸水怎么就引到自己头上来了。
  此刻的他非常之得意,进了玉熙宫精舍,黄锦就笑眯眯地站在皇帝身边,用欣赏的目光看一会儿张璁,有用挑衅的目光看一会儿孙淡。
  孙淡好象也被黄锦给压制住了,默默地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臣张璁磕见陛下,惊扰圣驾,万死!”一进屋,张璁就跪在地上,将他重重地磕了下去。他额头上满是鲜血,一磕头,就在地上留下一道红得触目惊心的印记。
  黄锦忙对嘉靖道:“陛下,我看这张璁身上的伤不轻啊,再这么跪下去,只怕等下就起不来了,也没办法回万岁爷的话。” 
  嘉靖心机深沉,他心中虽然激荡,却也不多说,只点点头。
  黄锦道:“张璁你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张璁站了起来,竭力地挺直腰杆。
  他虽然浑身是血,看起来非常狼狈,可这一站,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嘉靖看得心中一阵欢喜,心道,此人的风度气质倒是不错,已与孙淡杨慎比肩了。只可惜孙淡和杨慎实在傲气,有的时候未免不为朕喜欢。倒是这个张璁行事甚为从容,也知道畏惧天威,是个可用之人。
  嘉靖朝黄锦看了一眼,平静下心绪,说:“黄锦,把张璁那份折子念一念。张璁干冒大险来上书,肯定要什么要紧事情。” 
  “是,臣这就念。”说完话,黄锦清了清嗓子:“……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 
  他本就没什么文化,张璁这篇文章写得本就极好,其中也用了不少典故。黄锦是一概不知,他虽然生在深宫,可却长在安陆,有极重的湖北口音。这一念起来,虽然也通顺,可乡音实在太浓,听得人心中不畅。张璁这好好一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在他口中读出来,却变得有些不是味道。
  皇帝虽然能听懂黄锦说什么,可他如今好不容易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自然是希望越多人知道越好。如今,屋中有十来个太监侍侯者,这些人可听不懂黄锦究竟在念什么。
  所谓快乐要与人分享,才是双倍的快乐。
  皇帝见黄锦的话别人也听不懂,心中就不乐意了。面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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