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断肠刀-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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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破釜沉舟
打开纸包,狂花峒主看见信封上,写的竟是:“留呈琼妹亲启星石。”只有八个字,一眼便可看清,便知大有蹊跷,来不及拆开,就冲进了密室。诸老一个不少,都在密室里,独不见金星石。狂花峒主诧问道:
“星石呢?”诸老见她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极是惶急,情知有异,郑七指着一道门户,道:
“进屋取东西去了。”狂花峒主知道门内是金星石的卧室,立刻奔了进去,哪知竟没打开。诸葛昌走了过去,道:
“峒主,让老朽试试。”洞内机关都是他设计的,自知开启之法,结果也没打开,叹道:
“室内另有密道,金兄料已走了。”狂花峒主吼道:
“他怎么能就这样甩手一走,还不快追!”追,密道业已封闭,只有仍从正式的门户去追。狂花峒主领先便向密室正门冲去。四极奉金星石面谕,须保护狂花峒主和金邈,前往指定地点送信,由于密室狭小,没有进来,这时朱万正与金邈,并肩堵在门口。狂花峒主急道:
“躲开!”意料中,朱万、金邈必躲,没有收势,便冲了过去。
那知朱万、金邈并没躲,如非收势快,几乎撞在一起。狂花峒主大怒,道:
“朱万,你想干什么?”朱万作揖陪了一个礼,道:
“峒主息怒,山主如果存心想走,这时出去也难追得上了,信内或有去向,何不先看一看?”狂花峒主立被提醒,没待朱万话完,已经把信拆开,里边只有一张信纸,却附着另外一封信,封上仅写着:
“密启。”信中套信,仍是一个谜。狂花峒主立刻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的是:
“琼妹:
密柬无人时再行拆阅,慎无外泄。范凤阳今非昔比,上官逸亦不可靠,行止务请与四极密切协同,不可稍忽。书橱中另有诸老密柬各一件,请代取出转付,七兄如将月魄牌赐赠邈儿,万不可受,以免贻祸无穷。小兄行踪难定,将以一身了结恩怨,今生已矣,愿卜来生,此颂妆安小兄金星石绝笔”
从信中语句,不难看出,毒臂神魔金星石,是彻底地悔悟了,发妻的规劝,金邈的孝行,二子的丧生,以及最最宠爱徒儿的叛离行动,在在都感动他,打击着他。尤其金邈的孝行,给他的感动最深。他静静的想了一天一夜,方才把利害关系想清楚,如果再蛮干下去,金逊居间调停不成,首先就要自裁牺牲。金邈是否能保全,也在未定之数,没有多大把握,到头来究竟为了什么?如此一经想通,便毅然决然地安排了今日之会,一切在事先,都已准备妥当,交代清楚之后,飘然而去,以示决绝,一点也不再留恋。
狂花峒主看到后来,珠泪不禁滴流,忍着辛酸,打开书橱,把金星石留给诸老的信取了出来,当面交割,内中也有上官逸的一件。诸老匆匆看完,郑七果把月魄牌取出,瞟了一眼金邈,微一犹豫,终于向上官逸道:
“雷雨之后,至宝已被范凤阳得去,月魄牌已归无用,权当纪念,赠与令郎把玩,务希笑纳。”话完,便把月魄牌,向上官逸递去。上官逸心计有多深,怎么敢要,连连后退,固辞不受。
郑七又向上官敏道:
“敏哥儿,你拿去,就当伯伯送你的纪念品吧!”上官敏道:
“就为了这个臭东西,闹得鸡犬不宁,害得我武功也学不成了,不要!”郑七叹道:
“老朽这次回去,再不作出山之想,这件东西留之无用,就放在此处,留赠有缘,请恕失礼,老朽要先走一步了。”把月魄牌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于鹏、雷登,跟着告辞也走了。
蛇叟把诸葛昌拉到一边,不知谈了几句什么,又去找罗昆、巫无影,只听罗昆说道:
“欢迎之至,路上多个伴也热闹,范凤阳那个畜牲,如敢生事,我们正好合力干掉他。”原来金星石的信中,除了每人赠了一本益气延年内修的秘谱以外,还分别有所进言。提醒郑七的是: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是以郑七当众留下月魄牌才走。
警告蛇叟和诸葛昌的,是因为三人特长,正是范凤阳所急需的人才,提防路上遇劫。罗昆性子急,心里又有气,故一口说了出来。由于郑七把月魄牌留在密室,都怕落后受嫌疑惹祸,是以不差先后,全都急着离开了。树倒猢狲散,先前惟恐得不到,现在势力一分散,谁要谁倒霉,连多看一眼,都怕受嫌疑。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贪婪、自私、多疑、善嫉。外带着还最怕死!出了神兵洞,上官逸率领两处负有职司的,作别自去。巫无影这才问道:
“峒主,信送什么地方?如果不嫌累赘,我们护送你们一程如何?我跟二哥,去死不远,不能看着老大,单独步险,我们还要找他。苗虎他们还年轻,峒主如有碍难,可把他们带去,帮不了大忙,看看门,守守夜,料还能成。”苗虎道:
“我也不年轻了,一块儿来的,要死就死在一起好了。”朱万极是难过,道:
“峒主,要不就先别散,多几个人,就多几分力量,等把信差到,再作打算怎么样?”狂花峒主道:
“好吧,二位呢?”她问的是阴山所余二鬼。
青面鬼玉李玉道:
“我们老四还在公孙启那里……”朱万截口道:
“这包在兄弟身上,先跟我们一道走吧。”李玉忖知金逊还跟公孙启在一处,这点人情,料还请得通,自然再无异议。于是,这一队人也走了。神兵洞霎时成了一个空洞,藏污纳垢几十年,随着毒臂神魔金星石的觉悟,这群恶势力,也归于烟消云散。历年以来,金星石搜集的珍珠宝器,价值连城,一件都没动,这会不会招到宵小的觊觎,尤其是那枚月魄牌?
公主岭古木掩映中,有一座畸形建筑。说它畸形,是因为外观像庙,里边却无神社。这里就是北霸胡梦熊的老巢,原系山神庙,后经改建,前面大殿改成聚义厅,后面就是他住家的地方,两旁路院,是亲信爪牙栖息之所,这只是初创业时的规模。胡梦熊发达以后,喜其隐秘,故未放弃,并且还增建了几栋房子,不过,家眷却搬走了。
搬往什么地方去了?只有他的几个盟弟知道,而这几个人,在晓梅初出关时,已经全部丧生剑下,等于替他消灭了活口。保全了机密,除开他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就连现在的第二号人物,铁掌金梭冯麟也不知道。两三年前,他勾搭上一个女飞贼衣萍,现在更把她撤到公主岭,作了压寨夫人,用以抛饰他真正的家眷。
这是他鉴于目前情况险恶,准备万一发生意外变化,自己能逃,还有个去处,不能逃,也不致绝后。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他这么做,情理上倒也无可厚非。除非有事,胡梦熊再不离开公主岭,就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衣萍只知道他的原配已死,自己便也以压寨夫人自居,尚不知被蒙在鼓里,冯麟的看法,和她差不多。
这一天,吃过晚饭,胡梦熊和衣萍,正在房里闲话家常。
隐约之间,觉得房上似乎有轻微的衣袂风声。胡梦熊有过前次经验。宛如惊弓之鸟,最是敏感。说实在的,在当前环境下,他也极是难处。他惹不起毒臂神魔金星石,也惹不起范凤阳,更惹不起公孙兄妹。神兵洞瓦解,他也听到了消息,又多了一个上官逸。
关于前者,金星石或范凤阳如有委派,他还不敢公然违抗,无奈这一对魔师逆徒,又已形成水火,极不相容,如果双方都有委派,意旨恰又不同,听谁的好?对于上官逸,还可以不卖账,但如上官逸假传圣旨,又该怎么应付?至于公孙兄妹,对他更无好感,一个应付不好,马上就能血溅庭阶。是以听到衣挟风声,立刻扇熄灯火,就出去了。当他到达房上,衣萍亦已悄无声息地到了他的身侧。这说明衣萍的武功,最少是轻功,不在胡梦熊以下。胡梦熊觉察了,心头暗暗一懔,来不及说什么,先查敌踪要紧。尽管月亮已经升上树梢,奈何古木阴森,到处都可以隐藏行迹,又能查看得到什么!胡梦熊叹道:
“凡事有利就有弊,有这片树林挡着,外人轻易找不到这个地方来,但如真有高手来到,这片树林,恰又成了别人的护身符,唉!”一叹而止,似有无限感慨。衣萍道:
“山高风大,也许是听错了。”胡梦熊道:
“但愿如此,可惜不是。”衣萍道:
“关照桩卡,加点小心就是了。”夫妻俩飞身扑下,查看了一下桩卡,俱未出事,也没发现什么,这才回转。一宵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冯麟过来问过了好,道:
“听桩卡上的弟兄说,大哥大嫂昨夜似是发现过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胡梦熊道:
“恐怕真是听错了,目前处境甚难,关照兄弟,不管发现哪路上的人,即刻引来见我,切忌妄动。”又谈了一会闲话,冯麟告退辞出。从这天起,加强了桩卡的实力,但也从这天起,天天都发现有人侵入,等到追出查看,总是晚那么一步,就是看不到影踪。弄得上上下下,全都不安起来。是不是真没看到影踪?
不,有人看到了,并且还被询问过,严厉警告不准声张。
否则必追取性命。谁能不怕死?只有胡梦熊和冯麟,被瞒得死死的。来人是谁,问的又是什么呢?
公孙启带着未婚妻印天蓝和姗姗,伴送金逊,到达神兵洞,晚了两天一夜,匆匆进洞,穿行一周,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便匆匆地走了。哪里去好?在冷静推敲之下,仅能确定这是弃洞而走,金星石的去向和企图,毫无端倪可寻。朱万起码应该留个信号,有所暗示,但也没有发现片纸只字,在这种情形下,金逊的事,只好先放在一边。
其次想到的,便是霹雳神婆的安全,这在公孙启的心目中,占的份量也最重。是故毫无选择,四个人便又奔向锦州。
一夜紧赶,第二天天亮不久,就赶到了。又晚了一步,悦宾栈已成一片瓦砾,余烬犹未全熄。
公孙启有如万丈高楼失足,一颗心凉到底。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切未到伤心处。霹雳神婆是他家的老佣人,抱过他,领着他长大的,在公孙启的心目中,这个脾气火暴的老婆婆,无异就是他家庭的一员。两行痛泪,不禁涔涔而下。大火还不仅烧掉悦宾栈,范凤阳的家宅,以及左右邻居,也都烧了,波及得很广。奇怪的是,竟无一人巡视火场,邻居也不见一个。
这不合情理,也显示出不寻常。印天蓝道:
“这不像失慎引起的火灾,到我家一问就知道了。”公孙启如梦初醒,道:
“跟我来!”当先疾步而去,所走的路线,并不是去印家的道路。印天蓝道:
“走错……”也只说出这么两个字,已有所悟,即住口不言。公孙启听如未闻,脚步愈快。姗姗跟在身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欲发问。印天蓝向她摇了摇头,示意禁声。
不久到了马家店,公孙启一步冲了进去,见这里平安无事,方才松了一口气。一大早,客人忙着结账上路,马千里的义子马逵,正在柜台上照料店务,一眼看见公孙启,狂喜说道:
“今天小店请客,没有结账的不要了。”几步跨出柜台,迎着公孙启道:
“我的公子爷,你怎么才来?”公孙启急道:
“悦宾栈发生了什么事,人都怎么样了?”马逵道:
“燕老板垂危,婆婆重……”公孙启截口道:
“人在什么地方?快领我去。”马逵道:
“都在印家,我爹……”公孙启那里还听得下去,返身就走,边走边道:
“我认识路,你照顾生意吧!”话落人已出店甚远。马逵仍旧跟去了。说请客,就当真请客。乐得少数爱占便宜的客人,乘机会溜之大吉。好在还有伙计,多数客人,仍是付清了账才走。
印天蓝的家,成了难民窝,不仅悦宾栈的东家和伙计,全在这里,遭受池鱼之殃的旅客和邻居,也全在这里。霹雳神婆的伤势,并不如马逵形容的那么严重,睡得十分香甜燕南天也不致有性命危险。反而是黄天爵,左肩胛骨已碎,虽不致死,残废的厄运是定了的。印家的总管丁太,却作了牺牲品,死在范凤阳的毒掌之下。
马千里成了大忙人,照护伤者,安抚受连累的邻居,忙进忙出,累得精疲力尽,憔悴不堪。院子里边停着五口棺材,除了丁太,另外四个都是旅客。公孙启夫妇到的时候,马千里正在椅上打盹,马逵上前把他唤醒,见着公孙启,精神不由一振。
公孙启先看了一眼受伤的人,见都睡得很好,悬心方才放落,便没惊动他们。
印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