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人-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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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赀不悦,道:“那也怨不得寡人,是你自己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臊。你不为了一个女人忘乎所以,怎么会把符令拱手于人?为了一个女人成了阶下囚,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些什么!”
献舞冷笑,抬起衣袖掩住口鼻,眉头一皱,别开脸避开熊赀做出嫌弃的模样,讥讽道:“楚王固然会领兵征伐,但言语粗俗,有失风雅,原来内里如衰草,不过如此而已。没错,孤王的确爱慕息夫人的才情美貌,不说一个国家,就是此身之性命也可以不顾。若不是阴差阳错,孤王与她也许是人间佳话了。像你这样自诩非常、粗暴无礼、不解风情之人,连她的衣角都不配碰!”
熊赀饮下一杯酒,哈哈大笑:“好一个解风情的蔡侯!寡人是不像你和息侯,咬文嚼字连句人话都不会讲!寡人不信琴瑟能治国,管弦能图霸!你蔡侯自诩高洁非凡,而今不也是有辱先祖,愧于宗庙吗?为了区区一女子,置家国不顾,置国人不顾,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
熊赀爽朗的笑声与一番豪言壮语刺痛了蔡献舞的心。他只记得自己是个情种,却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美人与江山两失,一世清名毁于一旦。蔡献舞没了骄傲只有满腹辛酸,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老辣的浑汤差点呛出男儿清涕。
征服的快感从熊赀心眼里升腾起来,对于打击蔡献舞,他毫不手软:“不是寡人要笑你,你也太过亲信女人。你不是不知道,息国还是十几年前跟郑厉公对峙吃了败仗,这些年都小心翼翼,诸侯会盟是能推就推。以息侯那样弱如雏鸟的性子,能想着要跟寡人借兵伐蔡?肯定是息夫人在息侯面前哭哭啼啼,添油加醋,息侯才会怒。息夫人要报此仇,兵符当然才会到寡人手里?息夫人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啊!”
献舞听着这番“合情合理”的话,怒道:“不,孤王不信她是那样的人!你根本不了解她!”献舞指着周围亭亭玉立的宫女,神思恍惚然如在梦中,说道:“楚宫中这些庸脂俗粉连她一分一毫也比不上。只要你见了她,便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智慧过人,秉性善良,冰清玉洁,宛如谪仙!她不可能是那样俗不可耐的人!更不可能是背信弃义的人。”
熊赀皱眉道:“再美不也就是个女人,生孩子忙针黹,莫非还能上阵杀敌,治理国家?女人嘛,你想要,年轻漂亮的多得是,羹汤妇人被形容至此,未免太夸大其辞了!唉,从前寡人有几分佩服你,觉得你虽然比不上你哥哥,但也算是个人才,怎么吃了个败仗就成了疯子!算了,别痴了,知道寡人能打败蔡国就行了,这不是要放你回去了么?”
献舞缓缓端起一杯酒,闭着眼睛又饮了一口,喃喃说道:“你若是与她在一起,不痴也要痴的!”
熊赀一看,这个蔡献舞,不过尔尔啊,哪像个治国君主,整个一情种。两人话不投机,气氛不对,胡乱饮了几杯吃了些饭菜便散了宴席。
宴毕回宫,熊赀对彭仲爽嘀咕道:“幸好没有煮了祭献,这样浑浊蠢笨的东西煮于我宗庙里,先君受玷污,定要勃然大怒于地下。”
“大王英明,正是这个理!”彭仲爽笑道。
“不过,那息夫人,真有蔡献舞说得那么美吗?”熊赀疑惑自语道,想了想,他拉住彭仲爽说,“寡人以为,丹姬之姿容,楚国难有比得上的,不知这息夫人较之丹姬则何如?”
彭仲爽这回没有劝谏,而是话中有话道:“陈国息国之富庶,想必寻常姿色也能养出几分俏丽来。”
熊赀听罢彭仲爽的话,嘴角浮起一丝诡笑,问道:“彭卿此言可是助寡人重蹈蔡献舞之覆辙?”
彭仲爽眯着双眼,笑得油滑,道:“大王慧眼如炬,微臣心思丝毫也瞒不过。只是,微臣以为蔡侯不配与大王相较。蔡侯因为女人差点倾国,但我们大王却可以倾一个国家顺带获取一个女人!”
熊赀的笑容一下生动起来,他听明白了彭仲爽的意思,遂得意地问道:“彭卿不怕你的馊主意让寡人背上臭名声?”
彭仲爽笑容散去,无比认真地说道:“大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先君武王自立来,大楚何须将那些酸腐虚无的名声放在眼里!”
熊赀心如擂鼓,鹰一样的眼睛里散出了兴奋的精光,他大叫一声:“彭卿,吾爱将也!”
献舞驾车走在楚国秋后的田垄上,仿如噩梦初醒一样。他始终不愿相信妫翟背弃了当初的诺言,心里对息侯怨恨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起了与息国断交的念头。他慢慢向故国走去,心情与思想都因为这场变故发生了变化。
“楚王固然是傲慢狂妄的,但作为诸侯国主,他却远比我有担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人人均言齐小白如何,恐怕这熊赀不输半分。可惜啊可惜,因为错爱美人,因为这愚蠢的息侯,我失掉了与熊赀结交的机会。看来此番回去,便不能再掉以轻心,要重振旗鼓了!”
献舞回望郢都最后一眼,加快步伐回蔡国,这场教训他受够了。
妫雉此刻正陷在血泊之中生产,她浑身是汗,凄厉地呼喊着:“蔡献舞——蔡献舞——”身旁围着几个稳婆在教她用劲,可是无论她使出多大力量,孩子依然不肯冒头。
“夫人,再加把劲儿啊,快出来了!”一个年长的稳婆哭了起来,她经历的助产数不胜数,可眼下并没有把握能保住挣扎了三天三夜的妫雉,看着妫雉衰竭的样子,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心里一直在默念,希望夫人能顺利熬过这一关。
妫雉双手扯着被褥,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大王,大王回来没有?”
看到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妫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第8章她越来越恨了
33。兵临城下
寒冷的冬天来了,汉水与淮河在白雪皑皑中延伸向远方。一个秋季的休养与一年丰收的喜悦让妫翟终于能摆脱蔡国遭遇的阴影。妫翟与息侯依偎着炉火对坐窗前,为过一个热闹的上巳节而忙碌着。妫翟一针一线绣制彩线香囊,春葱似的十指状如兰花,飞针走线。
息侯停下在银箔纸上刻花的举动,对着妫翟一双玉手看得入迷,忍不住上前捉住这洁白的柔荑抚摸起来。妫翟被这样一惊,手指险些被银针扎破皮。妫翟看着息侯一脸呆样,羞怯娇嗔道:“大王,吓了臣妾一跳!您不是嚷着要做银质箔花吗,怎么那一树桃花才‘开’了两三朵就不管了?”
息侯耍赖,取下妫翟手里的彩线,捉住手不放,道:“不管了,翟儿的皓腕素手让那些纸啊花儿的都黯然失色,寡人没有兴致了。”
妫翟笑道:“真是小孩儿脾气!你赶紧刻吧,臣妾也想赶紧把这个香囊做完,赠给大王呢。”妫翟从息侯手里抽出手掌,拿出还没做完的香囊,指着上面绣的梧桐树花纹,无限温柔地说道:“您看,与君同心,白首不分,大王让臣妾了了心愿吧。”
息侯接过香囊,翻来覆去细看,喜爱不已,替妫翟暖了暖手,道:“我怕你冻着。”
星辰坐在榻边做着宫灯,边做边打趣:“奴婢一定要把大王与夫人今日的浓情蜜意做成瘦辞,保准难倒他们!”
妫翟与息侯听罢,笑闹不已。息侯更是从桌上端下一盘果子,笑道:“快嘴丫头,赶紧堵住你的巧嘴儿吧!”
主仆三人正闹着,近侍来报:“大王,少宰求见!”
息侯丢下手里的忙活,打趣道:“阖宫夜宴还早着呢,少宰大人怎么就馋起嘴来!星辰,给夫人披上裘衣,别冻着。翟儿,银箔花纸可别代劳啊,寡人去去就来。”
妫翟笑道:“大王放心,我们等您就是。外面路滑,叫下人们小心些。”
息侯离开了内殿,似乎也带走了一丝温暖。妫翟打了个喷嚏,将厚暖裘衣紧了紧,继续绣着上巳节的香囊袋。
息侯走不多远,便见到了庭院里满身雪花的少宰正焦急地呵手跺脚,不等息侯细问,少宰已经迫不及待禀告了详情:“大王,楚王求见!”
息侯脸色一沉,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忙道:“所为何事?”
少宰道:“其言无事,只是拜会而已。但微臣见其来势,恐不好惹啊!”
息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宰道:“是否需要禀报给夫人?”
息侯看窗纱里妫翟的倩影,阻止道:“不可!走,寡人亲自去见,你即刻安排宫宴款待楚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意?”
熊赀背着手,站在息侯中庭的内殿好整以暇,对于息国宫殿的规格与陈设不屑一顾,心道:“这也太寒酸了,城门矮得连蔡国的微遏关都不如!”见息侯匆匆而来,不紧不慢地问候道:“息侯,别来无恙啊!”
息侯见熊赀一身戎装,面带不善的样子,心中一凛,忙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楚王好兴致啊,天远路滑,竟在上巳节前踏雪来访,寡人不胜荣幸。奏乐,设宴!”
熊赀不拘泥,大方落座,命彭仲爽将备好的礼物呈给息侯:“寡人替息侯报了辱妻之仇,息侯也不记得谢我。也罢,君不谢我,吾来谢君!区区薄礼,息侯笑纳!”
息侯接过彭仲爽呈上的礼物,愣住了,尴尬问道:“这,怎么是件女人的衣裳?”
熊赀狭促一笑,道:“这不是送给息侯的,是送给息夫人的!”
息侯的脸挂不住了,忙推开礼物,推辞道:“楚王大礼,鄙人承受不起。”
熊赀收敛了笑容,阴狠地盯着息侯,冷冷地反问道:“息侯这是瞧不上本王的一片好心了?”
息侯踉跄倒退,心道:楚王果然来者不善,恐怕不拿点好处是不肯走了,忙道:“楚王曲解寡人心意了。并非姬允不谢朋友,只是朝务繁忙,手下人怠慢了。息国地少福薄,只要是寡人能给的,楚王只管开口。”
熊赀搁下酒杯,站起身来,阴险地笑道:“索要不多,唯息夫人而已!”
息侯没料到熊赀会这般苦苦相逼,断然拒绝:“夫人乃我国国母,恕难从命!”
熊赀不急不躁,在息国臣子众目睽睽下抽出佩剑,将案几一剑劈倒,酒盏佳肴横飞零散,吓得堂上站着的人都目瞪口呆。熊赀取下颈上的红巾,将剑上酒水擦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息侯,你不从也得从,强兵之下,由不得你!”
息侯大吃一惊,指着放肆的熊赀骂道:“熊赀,你不要欺人太甚!寡人可以唯你马首是瞻,但绝不会将发妻拱手相让,你若欺凌我国,息国子民必将拼死顽抗!”
熊赀没有再发怒,而是从容说道:“给你三个时辰考虑,让你的美人跟着寡人回楚国,否则让你丧命于楚国的铁蹄之下!哈哈,记得让你的美人穿着寡人送的衣裳!”
熊赀起身,挥剑在胸前,被吓得傻愣愣的息国诸臣竟没一个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楚王走出殿外往宫门走去。
这来得太突然了,楚文王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里干这种事?少宰惊怔了片刻,清醒过来,立刻叫来王城护卫,命令道:“快,快封锁城门,刺探敌情!”
不一会儿,守将来报:“大王,楚军数十万大军已经杀进城内,包围在了宫门外!大王,怎么办,是否御驾亲征!”
息侯快步跟随守将来到城楼上,王宫的大门外已经被楚军重兵重重包围。楚军楼车高耸,几乎只要稍稍往前移动就可以攀上城垣。息侯气得手脚直啰嗦:“这,这楚军是何时到的,为何竟没有人来报告军情?都干什么去了?”
这时守城大将冲过来跪在息侯面前:“报告大王,我们根本就没看到楚军进息国境内,从看到他们到现在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
息侯绝望了,气力不支,瘫坐在地上,是啊,从少宰说文王求见到此情此景,真的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可楚军就已经势如破竹包围在了宫殿外。他无助地说道:“熊赀分明就是要置寡人于死地。”
正在息侯犹豫无奈之际,熊赀已经命人扎好了木架子的塔楼,与息国的城楼只有数十丈之遥。息侯从城墙的豁口上,甚至能瞧见楚王的髭须,每一根须发都透着得意。熊赀举着令旗,骄傲地说道:“息侯,已经过了三刻,你还有两个半时辰。你若想好,一切都来得及,若迟疑,寡人只要令旗一挥,便能将你那几间破房子夷为平地!”
纷扬的大雪越织越密,银灰的天空染上一层昏黄的暮色。息侯染满眼泪的脸在冷风的侵蚀下,赤红肿了起来。息侯吸进一口冷风,钻入了心肺的缝隙里,引发了阵阵隐痛。事到如今,不面对也是不行了。息侯站起身,走下城楼,不理会熊赀的嚣张,平静地对少宰道:“取寡人的弓箭与战马,孤王要与熊赀拼死一战!”
“不要啊,大王!”少宰不依,只跪在台阶上,扯住息侯的衣襟。
“那你叫寡人怎么办?难道把你们的国母息夫人拱手让人吗?难道叫我姬允屈服在楚蛮手下吗?”息侯突然咆哮起来,眼泪砸到了少宰的脸上。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