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镜-第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没事。”她颤着手取出古琴,指尖流出的清越琴音压住了嚯嚯的磨擦声,眼见那个胆大的女子,在方砖上把一块瓷片磨成了尖匕。
叮叮撕开一块被面,在瓷片上绑出一个握手,空中虚划两下,沉声道:“只要有口气在,有何事抗争不得?再如何难,也好过放弃之后后悔不已!”
再难过,也比不过幼年经历的天灾罢。在那般境地,她也是坚持到了最后的。
“拿着!”她倒捏瓷刀递到彤菊眼前。彤菊咬着牙齿摇头不肯,只顾低头弹着琴,手下逸出的音节都有几分颤抖。
叮叮莞尔一笑,把磨好的瓷刀小心翼翼的挽进发鬓之中,开始心情愉悦的敲磨起另外半边盘子。
日头转西,暮色终将来临。
叮叮把房内收拾妥帖,将磨好的另一把“薄刀”硬塞到彤菊手中。她本扭着手坚持不要,叮叮拧眉肃道:“彤菊姐你不要再和我说逆来顺受之语,只要是心中不乐意的事情,就永远不要强迫自己假装接受它。倘若连自己都骗,这世上还有何事是真实的。”
彤菊一呆,如木头般定住了。
敲门声如约而至,她蓦然惊醒,急急把瓷片插到脑后,却切断了不少头发。叮叮伸手接过,帮她在云鬓中藏起,还未弄完,凤姑急不可奈的语声就从门外传来。
“你们磨磨蹭蹭在做什么?还不开门?”
“这就来了……”彤菊紧抿了唇,与叮叮相觑一眼,前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凤姑疑惑的眼神扫过屋内,最后落到地砖上,“哪来这么多头发?”
彤菊轻轻一颤,低头道:“水儿有个动作总是练不好,我……我扯了她几下,把头发扯掉了不少。”
叮叮机灵,呲牙咧嘴的揉揉头,以示配合。
凤姑也并未深究,指了门外道:“你看见这日头没有,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么?”
“看见了,现在是酉时。”叮叮垂了手,佯装乖觉道。
“知道该干什么了吗?今日里不会再发什么怪病吧?”她直勾勾的望着叮叮,语声冷冷。
“不会了……”叮叮摇头。
凤姑斜挑着眼睛,偏头:“那走吧。”
彤菊追问道:“今日还是去陪各位爷吗?”
“有新人来了。”凤姑寒下脸来。
“啊!”彤菊粉颊顿时血色褪尽。
叮叮悄悄扯住她的衣裳,低低问道:“你为何这样吃惊,她说的是何意思?”
彤菊只是幽幽叹气,转头望向叮叮的眼神十分凄凉。
已是七月底,傍晚的山风有些冷了,叮叮环起肩,用力的裹起身上单薄的麻衣,凤姑回头望她一眼,冷笑道:“这就冷了?不急,一会让你热到出汗。”
三人走在山坳之中,深浅而行。前有带队,后有掠阵,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将翠绿幽深的山涧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一路冗长,又路过两个相同的寨子,木楼依山而建,伴绿而居,若非此刻心境不佳,到真是个踏青的好地方。
前后又加入了八名女子,有识得凤姑与彤菊的,低低打了声招呼,也不多言,各自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一路都是站岗放哨的男子,总有些下流痞态之人虚虚调笑:“哟,凤姑姑,怎么看着有新面孔啊,长的可真俊,啥时侯能轮到我们?”
凤姑翻了白眼,一根指头指了天道:“上面的都没吃到,等着吧!”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天已大暗,小路两旁的火把齐齐排着远伸出去,在一片黑中铺出了一条光道。
转进另一个山坳,视线陡然开阔,空地中搭了座巨大的圆形双层木楼,伏踞稳建如宫殿。四下里火光粼粼,男人们蹲在营火前,分作数十堆喝酒吃肉,放肆大笑。
叮叮心下一惊,这大山环抱中竟然藏了如此多的人。
那些人见一行女子走来,纷纷起哄。有好事者双眼放光,涎着脸过来动手动脚,却被木楼前执岗的侍卫给挡了下来。
“哪有你的份!有本事就混到那里面去坐着。”侍卫大声喝道。
动手动脚那人见他碍事,嘴一张骂起了南方的土话,啰啰嗦嗦的缠夹不清,完全听不懂。
侍卫虽不明白他讲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心头火起,一拳便招呼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的推推攘攘,居然打起了架。
其它人见这边动上了手也不相劝,唯恐天下不乱的起着哄,打着呼哨鼓着掌,更有甚者吆五喝六的张罗起赔率赌注,辩起谁输谁赢来。
叮叮从未见过这般混乱的场面,便伸直了脖子去看,彤菊急忙扯住她:“他们每天都如此,不必理会得……你就不怕么,还有心情看热闹?”
叮叮嘀咕道:“怕有什么用,怕便能逃开俎上鱼肉的命么。”
☆、他(一)
她随着众人走入圆形木殿中。进门处是个小厅,两条走廊左右延伸出去,甬道森森不见底,混着酒香及酸臭汗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十分难闻,叮叮呼吸一滞,悄悄掩住了口鼻。
穿过左面弧形的走廊,她们在一扇雕着牡丹的实心木门前停了下来。
凤姑吩咐道:“你们在这候着,我去通报一声。”说罢推门进去。
彤菊扯着叮叮的袖子,低声:“水儿你可有打算?”
叮叮咬唇:“他们现在是人多,可总有一对一的时侯吧,到时候再想办法逃!”
“水儿,一会听到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在厅外说一个字,可记住了?”彤菊嘱咐的十分认真。“今晚上就想办法跑了,怕是想说也没机会。”叮叮哼哼。
入厅后,她顿时感到阵阵尴尬不安!从未见过那么多人投来审视的眼光,选货品般挑肥捡瘦。不过就算被盯到浑身不适,面上也需佯装出平静,因为只有蛰伏自救,才有一丝逃出去的希望。
身周其它的女子,从容淡定已不足以形容她们的心境,此刻更多的是麻木淡漠,和一切都无所谓的习惯性接受。
叮叮半低着头,活泼的眼眸四处窥望。这是个圆形的大厅,四方巨大的木柱撑起硕高的穹顶,顶上是回形的梁,一圈套着一圈,简单粗暴没有丝毫装饰。弧形的墙上火把燎燃,一字排开,将这个硕大空间照的亮亮堂堂。
没有轻纱薄缦,没有浮翠流丹,只有升腾爆燃的火焰和犹带着膻腥味的兽皮。
果然不是女子愿意来的地方,这里不是温柔乡,是兽场。
她跟着其他人在左面墙跟处站好,转头向右望去。右边数丈远的墙下站了几十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皆是用绳索越过胸膛,将双手反绑在了身后,动弹不得。
人群中有个熟悉的眼神扫来,叮叮一凛,待得细细看过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厅内中间空出一片场地,周围环坐了不少人,同外面的失序混乱相比,这里安静异常,最大的动作不过是轻声交谈两句,放在身前的酒壶卤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却无人擅动。
凤姑脚步细碎而来。她在外面那般颐指气使,到了这里也只能压低了身子,小心翼翼。
她递给每人一个木牌,姑娘们便默默伸手接了,走至叮叮跟前,忽问道:“学的如何了?”
叮叮摇头道:“我天赋差,学起来慢的很。”凤姑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换了另一个木牌塞给她:“你本不应是这个位子,是你自己不思上进,也怪不得别人。”
叮叮接过木牌一看,心下自嘲:这排位还真是适合自己。
等凤姑走远,彤菊偷偷捏住她的手,黯然道:“一会这里有擂台,赢者有优先选……选我们的权利。”
叮叮嘴唇一抿,低下了头。
大厅深处首座案台后的人起了身,抬手指了那群囚犯,声如洪钟:“给他们松绑!”
数名大汉提了刀,走至右侧墙角处,抬起手来一阵比划。胆大者一动不动,刀斩下时方能毫发无伤的断开绳索,可也有些怯懦怕事之人,忽见青亮利刃在眼前晃过,双腿便忍不住打起了颤。持刀之人一挥之间,便响起一阵惨叫,湿了裤子。
首座那人忽然掷出只酒盏,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厅中炸响,萦绕不绝。阴沉沉的声音远远传来:“这儿不留无用之人,这杯酒权当给你们践行,来世可要做峥峥铁汉,莫被一把小刀就给吓尿了裤裆!”
持刀人齐齐躬身答是,开始对其中那些胆小发颤者进行无情的杀戮。
单刀反着跳跃的火光,在墙上折出明晃晃的点,那些亮点每极速移动一次,便是一颗头颅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响。
叮叮身子一颤,侧过头紧紧闭上了眼。上次亲眼临见如此屠戮,也是在华岭之中,那个一身黑衣的死神,如冥蝶穿梭在人群之中,出手若电,只是为了保她无恙。
如今,那个冷血的守护者已不知所踪,而她,却如预言般卷入了莫明的险境,只能自救。可有多少把握能够逃脱,她预测不了,唯有尽力抗争尔。
杀戮停止,场上鼻息可闻。她睁眼望去,右边原本就黑迹斑驳的泥地上,新添上了鲜红的血,那深深浅浅的红重重叠叠,竟有了几分华丽。
原来这样的故事时常上演,不知有多少枉死不甘的冤魂在这徘徊,也许是怕了厅中极为鼎盛的阳气,竟没有一丝鬼魂哭号的厉声。
持刀大汉踢开最后一个裹着乱发的头颅,将墙边清理出来。原本数十人只剩下了八个,八个同伴死于眼前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怪物。
首座对身边人侧头道:“今日这些看来都还不错,居然留下了八个。”
叮叮眯眼望去,边上那人好生眼熟,白面鼠须,笑容阴诈,竟然是街上遇见的煞星赵爷!
赵爷摸了胡子,笑道:“康军领今日运气不错!”
那姓康的军领哈哈一笑,站起来大声道:“你们虽都是被略卖而来,有的本就是奴,有的失了去处,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能在此处活下来都算是条汉子,这里没有身份尊卑,只看个人能力,先赐酒!”
他说罢抻出手来,对墙角处招了招。
几人面面相觑,犹疑不定。其中一人率先步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深灰色的破败葛衣,光着脚,脚踝处红痕斑斑,似曾被镣铐束过。
他轻哼,唇间逸出嘲笑,脚步沉稳的朝康军领和赵爷行去。
经过叮叮时,那人似有似无投来一眼,叮叮一凛,竖直了身子。
那人在军领手中接过酒仰头饮下,酒盏掷出,哑着嗓子道:“敬死去的兄弟,虽不认识你们,但相见有缘,一路走好。”
军领一听,大为高兴,拍着他的肩大笑道:“不错不错,我最喜欢有情有义之人。”
墙角其它几人见了,纷纷上效仿,一时间厅内呯呯砸杯之声响彻不休。
“大家喝酒!”康军领兴致高昂,展臂一挥。本安静的大厅蓦然响起交杯换盏、唇舌咀嚼之声。
“你们八个,虽过了第一关,留下条小命,但在这里……活着也要分三六九等的。”他指了墙下那一排女子,“看见她们没有?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由甲至癸分了十等,相对应的,你们也要排个位出来。”
见面礼?排位?她堪堪望了彤菊一眼,终于明白了她口中的野兽之巢是何意思。
那些褴褛的新来者,要取悦的是坐在前面的高位者……而她们,却要被当成物品,送给那些被人贩子卖来的奴隶,求一夜之欢。
命被践踏的猪狗不如!
彤菊幽幽开口,声音悲凉:“平时里陪陪那些爷们也就罢了,下手还有个轻重,最怕的便是这十几天一次的选人。若被胜者选中,遇到心情好的那也罢了,可这些人,打着打着便红了眼,输的越多,越是性情狂躁。人烦起来总会找个宣泄之处,往往最可怜的,便是我们这些女子……”她低下头,颈边的红菊若隐若现。
“我刚来的时侯,这里可是有二三十个姑娘的,后来也偶有新的进来,可人还是渐渐变少了。我们都明白最终逃不过玩弄至死的命,所以都似有默契的不愿深交,指不定哪一天,你的好姐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摇摇头,后面的话哽咽在了喉咙深处。
叮叮默叹一声,不由抓紧了手中的木牌。
剩下来那八个人,按要求分做了四组,在场中两两对立。
康军领笑道:“今日这几个气势都不错,王瑞,你队里那块扶不上墙的烂泥需早早换了!”
左首第四位男子站起身来,举了酒杯道:“军领慧眼识珠,可得帮属下挑个好的。”
“这个怎么样?”他斜斜一指,点着下首灰衣人,“我料定他今日会赢,敢赌一把否。”
敬酒男子摆手道:“前日里领教了军领眼光的厉害,属下还是把荷包悟紧些,不然连酒钱都没了。”
康军领哈哈大笑,用上暗劲凭空击上两掌,声音竟如擂鼓,嗡嗡不绝。
“各位,规则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