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息-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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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令她不安的流言蜚语和明争暗斗。。。她一个人撑得有些累了;她想;李泊远如果真的爱她;那么所有困难都不会形成阻碍。于是;她怀着自私的想法;将电话拨给了李泊远。
电话是曹轩接的;对方处于一个嘈杂的场合。她即使不在现场,也能感受到那个氛围的莺歌燕舞。
曹轩说,看来你办事挺效率,远儿正跟女人亲热。
她感到周遭的空气瞬间被喉管抽空;以至于发音部位不断被气体充盈,堵塞。她不知说些什么,仿佛不说也不对,于是她只好清了清喉管,佯装镇定地说,谢谢夸奖,他酒量不好,一会劳烦送他回家。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任凭躯体内与外的源源不断的潮湿感将她浸泡,淹没,吞噬。很快曹轩就用李泊远的手机发来一张像素不佳的照片。画面虽然昏暗模糊,可是却并不影响发送者要传达的讯息意图:在包房的沙发上,一男一女正拥抱接吻;男人上半身□□。
卢月不确定画面中的男人是不是她的李泊远,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散落在地上的那件白衬衣,是她买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她切身体会;却无心思挣扎。李泊远在凌晨归来,他从身后抱住她;用他抚摸过别人身体的手。
第二天她选择离开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屋子;搬到了公司宿舍。她依稀记得李泊远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卢月,我不会挽留你的,我没有做错任何。她没有回答,争吵代表着不想结束,而那不是她要的结果,不是王雅贞和曹轩想要的结果。不受祝福的爱情,注定难以维持。当然;她并不认为她是伟大的,她认为自己十分自私。如果她爱李泊远,那么她必然不会畏惧眼前的黑暗。后来她渐渐明白了在这段关系中,她只是更爱自己。因为在面对他和她未来路上的阻碍与阴影,她选择了躲避。
后来的日子里,卢月欣然接受着公司员工的恭谦和谄媚,“卢经理”这个身份也逐渐与她的身体贴合。每天;办公桌上必然有一个署名为“权先生”的礼物。有时是一束颜色媚俗的鲜花,有时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小包,或是一条项链、一瓶香水。斗败的唐棠与张青子内心即使激涌式的抓狂;表现出的也只是温顺和本分。同事们分明钦羡嫉妒却又不敢扩散流言蜚语。这些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景和待遇都令卢月暗自发笑。她认为这个世界的黑暗其实并不可笑,可笑的是人们为了映掩丑陋而戴上的美丽面具。她开始乐于欣赏这一副副密集出现在她面前的滑稽且虚伪的面具,病态的快意使她认为自己的选择或许并没有不对。
只是到了夜里,她还需要极力推挡权仕和猛烈的攻势,她还坚守着那最后一道防线。即使外界已经风传她被包养,她也并没有去解释。原因有二:一是除了上床,她确实和被包养没什么差别;二是她明白解释无用。她要抵挡的不仅仅是权仕和;还有偶尔对李泊远的思念。想念在黑夜中会如同浪潮一般将她整个身体和意识吞没。她蜷缩在员工宿舍冰冷的床上,抱着她从这段感情里唯一带走的实物:樱桃小丸子玩偶。心脏紧缩得厉害时,她就将玩偶抱得紧一些;似乎如此便可以顺应心脏任性变形的节奏与趋势,就会让身体感到舒服些许。
她安慰自己;这种情况好比婴孩断奶。毕竟两年的时光都是相拥而眠;如今难免不适应独自入睡。但是婴孩也会成长并适应新的进食方式;而她也会渐渐适应没有他照料的生活方式。她想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第九章 他(1)
? 梦是她紊乱纷杂回忆的碎片拼凑而成,在她与现实分离的意识中倏忽而过。
胡子拉碴的卖板栗男人趁陈岚不注意将手伸向她年幼的胸脯。陈岚歇斯底里地跟同他争吵,结果陈岚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他愤然地赶走她们母女。陈岚带着她躲在天桥下,半夜和一个老头谈了什么,她们就跟到了老头家。大人进了卧室,只剩她在狭小的客厅里听着挂钟的秒针迟钝且笨拙地行进。嘀嗒嘀嗒,忘了转了几圈还是十几圈,陈岚便从老头的卧室里出来了。接着带着她去肮脏的夜市摊吃了一碗油腻的羊肉粉。
那晚,陈岚对她说,妈还有魅力。她嘴里羊肉的膻味,和面前陈岚身体上散发出的劣质香水味,分别充斥着她的口腔,鼻腔。她感到有股酸腐的气流从腹部往上窜;直袭咽喉。她吐了一地。于是从那以后,她就莫名排斥做一个有魅力的人。她从不打扮自己,也不愿和班上的人多说一句话。她唯一的兴趣是画樱桃小丸子。画完就擦去。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个会画画的人。她也不学习。因为学习成绩好,或许会被归类到有魅力的人行列中去。毫无魅力以及特点的人会对愿意跟她做朋友的人格外感激和珍惜。关心出现在卢月枯燥乏味的生活,让她拥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两旁栽种了梧桐树的校园小道,她们常常结伴走过;有时是去小卖部买零食,有时去看班里的男生打球。卢月当时并没有想到那些打球的男生里;有一个会在多年后成为与她最亲密的人。
关心被开除后她又恢复孑然一身;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她的大专。教授对她的照顾,她始终铭记于心;只是不幸连累善良的教授成为被扭曲的人诽谤的素材。李泊远的告白曾经如一道光束照耀过她晦暗的人生;童年经历在她身上投射的阴影在逐步退散。可是命运似乎不愿给予她太多,甚至会在她身上烫下机械化的烙印:被追债的人的侵犯;被同事的流言蜚语中伤。。。这些造成她无法弥合的伤痕。她仿佛再次被置身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倘若能够不受命运摆布,她选择做一个大众眼中喜闻乐见的强者。
半夜,卢月醒来。腹部袭来令人窒息地绞痛。以往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李泊远都会将坚硬厚实的红糖切成小块,用滚烫的清水稀释,再用小勺一口一口喂食她。而如今,她只能在黑暗中坐起身子双手掩腹,与干裂鼓胀的疼痛抵抗。心脏的疼痛是纯属矫情,她只能不予理会。
第二天下班后,她去诊所买了止痛经的药物。回到宿舍,等待快捷开水壶中液体的沸腾。她想打个电话问李泊远能不能再做一只姜母鸡给她吃。她昨天晚上想念那熟悉的味道很长时间。热力十足的姜母鸡肉口感软糯味道鲜美,绝对是比红糖水更为有效的止疼方式。
当她翻到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发了很久的呆,始终没有力量协助她拨出。须臾;这串号码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踟躇,竟拨了过来。她惊喜地接起电话。
可说话的人是唐棠。这令她只剩惊诧,喜悦瞬间匿迹。
唐棠对她忏悔,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卢月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她仿佛能看到唐棠在电话那头得意忘形的神情;也仿佛能看到不久前李泊远□□又逍遥自在着的场景。对比她此时的心灰意冷;李泊远和唐棠的行为显得比她机灵许多;也高明许多。是的;她竟然还愚妄地惦念着姜母鸡的味道;心脏处切实存在的梗塞和拧巴;就是对她那愚蠢妄念的最有力讽刺。
愤懑到极致时,她将怨气撒在了那只无辜的小丸子玩偶上,她提着玩偶又圆又笨的脑袋,往宿舍走廊尽头处同样又圆又笨的大垃圾桶走去。玩偶被她扔进大桶里;和那些污秽物融为一体。
再见,她那么笨的回忆。
服了几粒痛经药,她将身子裹进厚实的被褥里。其实还未到凉爽的季节,只是她觉不出这世界的温度罢了。她提醒自己,这种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已然两次用肤浅行动证明了他的本性。不值得她在体内留存半星半点的难受;也不值得她消耗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介意。
卢月维持着迷蒙的状态不知多久,忽而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窸窣的声音;那是定期来回收垃圾的清洁人员。这平日里本与她无甚关系;不过此时她的灵魂却被莫名的荒芜感吞噬。她想起了天尚未黑时被她狠心弃置的玩偶。良久,她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刻,感性又在向理性耀武扬威。
在楼道里奔跑时,卢月听到了楼下运送垃圾的车辆发动引擎的声响。这使她惶恐;仿佛那辆车将要运送走她人生中唯一温热过的光束。
到了楼道口,看到的只是垃圾车扬尘而去的执拗的背影。她加快步伐,眼泪挥洒在黑暗匍匐的泊油路面上。那辆车,仿佛是个失聪患者,完全听不见她歇斯底里的呼喊。
她回过神时,发现一只拖鞋不知失踪在何处。她披头散发,衣着单薄。在仅有孱弱路灯的映照下,一个影子附在路面高频率抽搐晃动。黑暗中,她泪如雨下;重复着一句话,李泊远,我恨你。我恨你,李泊远。
仿佛那辆车是李泊远驾驶的。仿佛这一切都是李泊远造成的。
那一刻,她明白了。有些东西,就如同那只玩偶一般,扔了就没有机会再回来。失声痛哭,追赶,懊悔,不过是使她往后回顾人生时多了一次体验,那就是认识到什么叫做:徒劳。
翌日,卢月肿着双眼去上了班。唐棠的脸上褪去连败的颓丧,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她大方地请了一整层楼的人喝昂贵的咖啡。第一杯是送到卢月的办公桌上的。卢月端起它,一饮而尽。忽略了这棕色液体的滚烫温度,上颚被烫伤后;坏死的皮膜在口腔内顽强的悬挂着。她对路过的唐棠微笑,谢谢你的咖啡。
唐棠同样对她笑,客气;谢谢你将这么好的李泊远让给我。
客气,反正用不着的东西。
空气中氤氲着白领身上昂贵香水的气味,以及淡淡的咖啡味。而唐棠的笑容僵滞在这种混合味道的无形的曲折波纹中。
过了几日。卢月在收到权仕和的邀约短信后,第一次这样回复他,我想喝酒。
很快,权仕和的加长轿车就停在了公司的宿舍门口。卢月坐上那豪奢的车,被载到了权仕和位于郊区的一幢别墅。开门的是恭敬的管家。他用韩语跟权仕和问候,又贴心地给卢月送上温热的纯净水。
别墅的庭院里种植了蔷薇花,黄昏的风拂过,温柔而魅惑的香气随着花身的颤栗而传到屋子里。优雅的管家带着白手套,打开了一瓶不知年份的拉斐酒。权仕和脸上挂着不明含义的笑容,注视着面前的卢月,似乎这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而猎物,竟然主动要求进入圈套。还一杯接着一杯地服下迷魂药。
卢月此时满脑子都是唐棠和李泊远上床的画面。她想;好酒或许醉得快。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权仕和递给她一直黧黑色脑袋的雪茄,不会抽烟的她,深深地往肺里吸进了一口浓烟。那团气体像浑身长满小刺的球,从她的咽喉滚动到肺部。她难受得剧烈咳嗽。
迷蒙中,她听到权仕和说,小月,我是真的喜欢你,做我的女人;我会对你好的。
哦。她失去了意识。她好像梦到了高中的军训时期;关心拉着她的手;说要去操场看谁打球。她本来不太想去,可是关心不停撒娇。篮球场上的少年,他阳光;具有活力,可以投掷准确无误的三分球。关心说,他还会画马克夏加尔的画,他很迷人。卢月泼她冷水,他离我们太远。关心冷哼说,我不信。梧桐叶子在风中飞舞,翩然落在卢月头上。她抬手去剥掉叶子,却发现少年正在看她。她的脸庞温度骤升。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少年竟然就和她念一个班。此后的三年,班里因为有他的存在,每每下课后总有其他班的女生透过窗户含羞窥探。卢月曾经在教室的黑板上画过一幅画,小丸子踮着脚亲吻帅气的花轮。花轮的手里,不知为何有只篮球。她想想,篮球不好,又改成了画笔。最后她纠结地擦掉画笔,又擦掉了花轮;画面上只剩孤零零的小丸子莫名其妙地垫着脚尖。最后,连小丸子亦被她清除干净。
梦断的时候,模糊与混沌正抽丝剥茧般从她意识中脱离。逐渐回复的清醒意志,竟然成了她万分惊恐的源头。卢月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耳边传来均匀而浑厚的鼾声。在这无比陌生的黑暗中,她用力掐住自己的脉搏,多么希望它没有跳动,或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可是,拇指与手腕处真实的触感以及剧烈跳动感是如此令人绝望的鲜活。当她借助从窗帘缝隙中穿梭进屋内的微弱晨曦,看清了身边鼾声的制造源:随着鼾声节奏而起伏着臃肿身体的权仕和,他也□□。
她还看到了地上那只蜷缩着的透明塑胶物体,它以疲累的姿态瘫在地面,似乎借此彰显它的鞠躬尽瘁。空气里,混合着消□□水味以及作废荷尔蒙的气味。置身在这般诡谲荒谬的氛围里,她感到自己像是被她亲手扔进垃圾桶的小丸子,被残渣粘满了周身。她已经与垃圾同化。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