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6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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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君子呢,做官就是为了求个富贵,因此从科举中榜的那一刻起,就得拜师求进,严嵩他们是奸党,但清流派同样也是一党,同样是要形成团体的力量,这就跟我们武林中也只有形成了门派,有了人数和规模,才算得上是实力强,比起那些独行侠自然是厉害得多了。”
沐兰湘恍然大悟:“就是说严党就像魔教那样,清流派就像我们灭魔盟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不过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都有一条,那就是必须要让自己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这些年正邪大战不断,武当不也是得广招弟子,增强实力,以对抗魔教的攻势吗?”
沐兰湘笑道:“听师兄一说,还真是这样呢,以前我们武当派收弟子是极为严格的,后来落月峡之战后,但凡有点根基,就收上山来传授基本的武功,然后从中间再挑选出精英弟子,特别培养,在山下也是跟魔教和巫山派的各种分堂分寨势力打得你死我活,攻下一处之后,就在那里建起别院,吸引更多的人加入。”
李沧行的心中一动:“那要维持这么多弟子的衣食住行,门派的开销也要大上了许多吧。”
沐兰湘的秀目中水波流转:“不错,所以说徐阁老的支持至关重要,大师兄,这些事情我原来也不明白,但后来我成了武当的妙法长老,也要参与到门派的日常经营之中,就知道了,每个山上的弟子每月的开销大概是衣食费二两银子,零用钱半两。现在武当山上有一千四百多名弟子,光这一项,每个月就要三千五百两,一年下来就得四万两千多两,老实说,光靠以前山上的那点香火钱,大家只能都去喝西北风啦!”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徐阁老每年给你们多少?五万,还是十万?”
沐兰湘轻启朱唇,说道:“每年是有八万两的,如果打得比较激烈,损失较大的话,还会有追加,另外,我们武当在各地的分舵也会做一些保镖护卫,也为各地的官员看家护院的工作,还有散在各地的那些弟子们也会建一些武馆收弟子学艺,赚些学费,各地的分堂每年交给总舵的也有三四万两银子。”
李沧行哈哈一笑:“看来上次我给你们的那一百万两,真的够你们花上好久了。”
沐兰湘笑道:“就是嘛,当时我们几个师兄妹还在一起谈论,说你大师兄哪来的本事,出手这么大方,只怕整个伏魔盟加起来,都没你有钱呢。”她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那个“徐林宗”乃是黑袍的假扮,真的徐林宗早已经死去,不免又悲伤起来,低头不语。
李沧行知道师妹的心思,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了,师妹,有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想也没用。这么说来,徐阁老完全是靠着对武当的每年银两支持,来控制着武当,让武当听他的号令行事,对吧。”
沐兰湘抬起头,秀眉微蹙:“是啊,大师兄,这里面有问题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你想想,就算对武当这一个江湖门派,徐阁老都要每年花个几万两银子来扶持,目的就是让武当不至于在对抗魔教的过程中落了下风,更不用说在官场上了,在各地的官位上安插自己的同党成员,朝堂内外与严党的生死搏斗都需要钱去打点方方面面,整个清流派成千上万名官员,这笔开销又怎么会是个小数目?如果他不想办法贪墨公款,或者是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经营产业,又哪来的资本和严世藩斗呢?你在武当都知道,没钱招不来弟子,再想学武的人,也至少要吃饱肚子,在官场上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吗!”
沐兰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官员也不能简单地以好坏,是否贪污来分了。徐阁老这么做也是为了打倒严嵩这个奸贼的,并不能因此而怪他,是吗,大师兄?”
李沧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徐阁老,高大人,张大人他们当官的时候,还没有严党呢,他们也不是为了打倒严党而当的官,只是说明这是当官的规则,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做官都是为了求富贵,然后形成两派或者是几派互相争斗罢了。即使在朝堂上斗输了回家,仍然可以做个富家翁,只不过严党做得有点过,捞得太狠太凶,对对手也是斩尽杀绝,所以才会把国家搞成这样。可是我说句实话,即使交给徐阁老的清流派来经营,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因为本质上,官员都是一样的,无非是捞多捞少的问题。”
沐兰湘的双眼一亮:“大师兄,那我们武当以后会怎么样,现在严党倒了,魔教也没了靠山,以后要是我们消灭了魔教,徐阁老会不会不再给我们武当扶持了?”
李沧行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伏魔盟的各派都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也是被朝廷册封的名山道观和禅院,每年朝廷是会给这些地方官方的拨款,以继香火的,只不过若是真的灭了魔教,那肯定也不会再让武当保持如此的规模,肯定要武当大规模地裁撤掉各地的分堂下院,而且大多数弟子,只怕都要强制还俗,武当山上最多只会保留两三百名弟子。”
沐兰湘叹了口气:“是因为这个皇帝怕我们武当以后也造反吗?”
第901章 黯然(三)
李沧行点了点头:“侠以武犯禁,历朝历代都如此,武当弟子要求行侠仗义,这本身就会和人间官府造成的各种黑暗和不平之事起了冲突,是朝廷所忌讳的。就是现在,只怕朝廷也不希望灭魔盟各派的力量增长过快,完全压倒魔教。严党垮台后,很快会再形成一个区别于清流派的党团,帝王之术嘛,就是要群臣内斗,自己保持一个仲裁者的角色,以避免臣子中出现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整合群臣,架空君权。这样的争斗到了江湖之上,就是永远不变的正邪之争,师妹,现在你明白了吗?就是我们消灭了魔教,也会有新的邪派势力出现的。”
沐兰湘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想不到江湖也不是这么单纯,这么多年,我们武当不过是徐阁老的棋子罢了,想想真是寒心。大师兄,我真的已经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永无休止的日子,你既然也想解散黑龙会,那等我把武当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咱们就退隐江湖,再也不问世事,好吗?”
李沧行的嘴角勾了勾:“那你爹怎么办,这回武当如何处置你爹?”
沐兰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师兄,我真的要谢谢你和屈姐姐,能饶了我爹,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他是罪恶滔天,可是,他也是受人指使,我问过我爹了,他确实不知道宗主的身份,每次也是被那个宗主所胁迫,而且,而且他的身上也被宗主下过毒控制。每三年都要服食宗主的解药,才能生存。”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么离下次服解药的时间还有多久?他能主动联系到宗主吗?”
沐兰湘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爹他不肯说,他只是说宗主以前只会主动联系他,他是根本见不到宗主,也不可能召唤宗主的,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事,尤其是他被宗主所欺骗,出卖,被打成了废人,就这样躺在了床上,动弹不得,一切也想开了,说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知足。现在他也不奢求宗主会给他解药,愿意,愿意用这条命去赎回他这么多年的罪恶。”
沐兰湘说到伤心处,忍不住一头钻进了李沧行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只有在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她才不再是那武当的妙法长老,而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女儿,只有自己情郎最宽阔的胸膛,才能温暖她受伤的心灵。
李沧行叹了口气,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说道:“师妹,不要哭,坚强些,事已至此,我觉得这对你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解脱,至少现在,他能忏悔自己以前的罪恶,能得到内心的平静,不再受制于人,我想这种自由,才是他在这个人世上,真正想要而不可得的吧。”
沐兰湘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喃喃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爹随时死去,却无能为力呢!”
她突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李沧行,欲言又止。
李沧行轻轻地说道:“师妹,你可是想说我们继续追查宗主,查出他的身份,然后打败他,向他去求那解药?”
沐兰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李沧行叹了口气:“你想救你爹,但你又怕那个宗主的本事太大,实力太强,怕我会有危险,所以不希望我去,对不对?”
沐兰湘的眼中泪光闪闪,嘴边的肌肉轻轻地抽动着,终于,还是长出一口气:“大师兄,我的心思根本逃不过你,你既然全知道了,又何必问呢?”
李沧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师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想救你爹,还是想跟我就这样退出江湖,不问世事?”
沐兰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救爹,但我,但我真的怕失去你,大师兄,你明白吗?”
李沧行沉声道:“师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当年在武当给我们下迷香,想要害我们的就是这个宗主,我们身上一定有什么他所看重的东西,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我们阴魂不散,缠着我们不放,即使我们有意退出江湖,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次我们挖出了黑袍这个他最重要的盟友,又杀了严世藩和杨慎这两个他最得力的手下,我想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天下之大,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如果等他成了仙,有了仙人的力量,我们这样的肉身凡胎,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与其等到以后他来害我们,不如我们就此跟他作个了断,能成的话一切大仇得报,也可能救你爹,就算失败,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也没有遗憾了。好吗?”
沐兰湘擦干了眼泪,激动地说道:“师兄,我,我全听你的。”
李沧行笑着抹了抹屈彩凤的脸:“小师妹,你还是多笑点好,看你这样老是哭,眼睛都肿了,可一点也不漂亮了哦。”
沐兰湘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背过了身:“师兄你又拿我开玩笑,我不理你了。”
李沧行哈哈一笑:“好了,我也该去找彩凤了,徐师弟的事情,我可以瞒着武当,却不能瞒着她,我们三个人这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困苦,我也绝不能把她一个人扔下,让她去向宗主单独复仇,师妹,你能理解吗?”
沐兰湘转过了身,拉起了李沧行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大师兄,你去吧,我在云南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你要对屈姐姐负责任,现在徐师兄已经不在了,你更不能把她一个人扔下,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你。你去找她吧,我想以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也能猜到徐师兄已经凶多吉少了,只是不想在我们面前表现地脆弱,这才选择一个人离开,她应该就在前山那些以前和徐师兄一起呆过的地方,你能找到她的。我先安排一下武当的事情,你那里解决了以后,来我爹的房间这里找我,我想你应该还有些事情要问我爹的。”
第902章 彩凤神伤(一)
李沧行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那我走了,你一切小心。”他的身子向后帅气地一转,身后的黑色披风迎风摇摆,提气一跃,就是五丈开外,如流星闪电一般,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沐兰湘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的长老院走去。
武当,解剑池。这里正是武当派山门外的一处山角处,正在武当山的半山腰,往往是上武当的江湖同道,为了表示对武当的尊敬,而特意把兵刃留下的一处地方,其实也就是个方圆数十丈的池子,池水清清,乃是一处深入山底的寒泉,在这逼人的暑气中透着一份难得的阴凉。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武当山上,也随着光线的衰弱,而渐渐地黑了下来,守在解剑池这里的弟子也早已经不知所踪,只有一袭大红罗衫的屈彩凤,披着雪白的头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池边的一块大石之上。
她雪白的天足赤着,两条滚圆丰满的小腿,几乎整个浸在了池中,而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地落寞和忧伤,眼神中泛着一丝空洞与苍凉。她的手边放着两个酒坛子,都开着口,向外散着七月火那浓烈的酒香,她的右手正扣着一个,时不时地仰着脖子,把这一坛烈酒向自己的嘴里灌,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混合着她眼角流下的泪水,是那么地凄美。
不知何时,李沧行那高大伟岸的身形默默地立在了她的身后,屈彩凤也不回头,抹了抹嘴巴,朱唇轻启:“沧行,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彩凤,别这样喝,现在你这样喝酒,是会伤了身子的。”
屈彩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