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5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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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沙盘中央,离着海岸三四百里地的兴化府城了。钱广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里乃是福建中部的重镇,物产也算丰富,多年来一直没有遭遇过倭寇的抢劫,算是内地了,而且此处守备空虚,现在的春耕时节,福建一带的不少卫所兵都暂时解散回家播种了,兴化府城的守兵只有几百,面对倭寇的长驱直入,不堪一击啊。”
欧阳可微微一笑:“胖子,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倭寇都不去打这兴化府城的主意呢?”
钱广来叹了口气:“主要还是托了少林寺莆田分寺的威名啊,以前倭寇小股上岸的时候,也曾经深入过福建的内地,结果南少林的武僧们组成僧兵,四处搜索和打击倭寇,零散的几十上百人一股的倭寇,其中高手也不会太多,也就十来个真正的倭人,而可称剑豪的更是屈指可数,自然比不过武功高强的少林武僧们,若不是严氏父子勾结倭寇,对少林武僧和自发抗倭的江湖义士们多方打压,只怕光靠武僧和江湖人士,就能把倭寇给消灭了。”
“少林武僧几次消灭倭寇,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反而被严世藩说是他们聚众闹事,不仅不对死伤的僧兵加以抚恤,还夺了南少林的一些免税田地,其他一些江湖义士,更是被严党打成江洋大盗,还要绘图通缉,逼得一些人只能抛妻弃子,远走天涯。”
不忧和尚恨恨地骂道:“严世藩这个狗贼,真是祸国殃民,罪恶滔天。”
李沧行冷笑道:“严世藩是用这种办法来保护一直跟他有见不得人交易的倭寇,不过南少林的武僧虽然被伤透了心,不再组织僧兵主动平倭,可是这威名却震慑得倭寇不敢接近莆田的兴化府一带,让他们再也不敢打起深入福建内地的主意,以前陈思盼在福建沿海称霸的时候,也是根本不敢深入到兴化府城一带,可是这回不一样,毛海峰丢掉了他的藏宝,又要养活这么一大堆倭寇,没钱可不行,就跟当年汪直招安后的情况差不多,他也不可能走招安的路子,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铤而走险,攻击兴化府了。”
钱广来点了点头:“这看起来确实是他唯一的选择,沧行,可是兴化府毕竟离海岸有几百里地,孤军深入,也是兵家大忌,毛海峰就不能抢几个离得近一点的县城,然后再回去吗?兴化那里是在闽中,泉州港的俞将军水师战舰想要过来闽中海岸的话,一天的功夫都不用,他就不怕给抄了后路?”
李沧行坚定地摇了摇头:“光几个小县城是喂不饱毛海峰的,只有像兴化府这样几十年没遭过兵灾的地方,才能抢一次管他的几万手下吃上几年。而且现在他找上了吴平,我更能肯定,他一定会走这条路了,吴平出身广东海贼,对于广东的情况非常了解,万一那毛海峰给断了后路,也可以从福建取道广东的潮汕一带,从那里溜走。内地的卫所兵非常虚弱,福建和广东向来没有精锐的部队,只怕也没有人能挡住住这几万倭寇。”
柳生雄霸勾了勾嘴角,刀疤经过的那只眼睛眨了眨:“那么,我们作何应对,现在就要去联络台州的戚继光将军,让他秘密入闽吗?”
李沧行哈哈一笑:“不用,戚家军早已经秘密集结在泉州一带了,只要倭寇大规模上岸的消息一传出,那一定会跟踪追击,在兴化府一带与倭寇决战的。”
众人各个脸色一变,相互顾盼,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们吃惊不小,裴文渊沉声问道:“沧行,戚家军不是因为分配横屿战利品的时候和我们闹得不愉快,已经回浙江了吗,现在一半的人在台州驻守,另一半的人随戚继光回义乌召兵了,什么时候来的福建?”
李沧行微微一笑:“这是我和戚将军早在横屿岛上就商量好的事情,那个分配战利品也不过是我和戚将军故意演出的一场戏罢了,就是要迷惑倭寇,让他们以为我和戚将军起了矛盾,不再齐心。戚家军回到台州后,就和当地胡宗宪早已经准备好的浙江守军秘密换防,让那些守军穿上了戚家军的衣服,打起戚家军的棋号回义乌招兵,而戚将军的一个亲信则易容成戚将军的模样带队回义乌,反正是招兵而不是作战,自然不会给人看出破绽。”
“至于戚将军本人,则带着四千多最精锐的战士,化装成商贩,秘密地多批次从宁波港南下,坐的是俞大猷的战船所改扮的商船,而这些人也化妆成商贾的伙计与护卫,倭寇新败,顾不得像以前那样拦截海上,所以这些船只的通行都非常顺利,即使有几条给倭寇找上的船,也都像普通商船那样交些买路钱就走掉了,所以一个多月的时间下来,戚家军的主力已经转移到了泉州一带,台州那里有副将陈大成,吴惟忠率领的两千军士,这两天也会秘密开拔南下。”
众人听到这里,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柳生雄霸早知道天狼的这些谋划,倒也不太意外,开口道:“那我们不投入战斗,而是去南少林参加什么伏魔盟的大会,会不会误了正事呢?”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会的,这场大会对我们很重要,也是这次灭倭的核心一战,首先我们必须要和伏魔盟四派打好交道,消灭倭寇之后,我们是否能在福建立足,全看这次的见面,实不相瞒,这些天来,我是让柳生在这里戴了我的面具行事,我自己则去了一趟巫山,救下了屈彩凤,并且和华山,峨眉二派都建立了联系,现在展慕白和林瑶仙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天狼这个代号,已经用不了多久了,我准备这次的南少林大会上,就把我的身份向世人正式公开,以后我们黑龙会,也正式出现于江湖。”
除了柳生雄霸外,众人都脸色大变,裴文渊长叹一声:“难怪这些天觉得你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而柳生又不知去向,原来你是扔下我们这些人去了巫山啊。”
李沧行脸上现出了一丝歉意,向众人拱手道:“此事瞒着各位兄弟,还请见谅,主要是我想救屈彩凤的时候,不希望众位兄弟出头,一旦黑龙会在巫山与伏魔盟各派结下了梁子,会打乱了整个计划。而大家都是义薄云天之人,必不会看着我一个人到巫山冒险,所以肯定也会一路相随的,思前想后,只有使出这个办法,暂时欺瞒各位兄弟,沧行向各位赔罪了。”
钱广来哈哈一笑:“怪不得在武当的时候,那展慕白和林瑶仙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原来是已经在巫山跟你打过交道了呀,你怎么还把真面目向他们展示了?有这个必要吗?在大漠的时候你可是说想继续隐瞒身份的。”
李沧行坚定地点了点头:“非如此不可,不然我无法说服展慕白和林瑶仙相信我,屈姑娘这回毕竟是加入了魔教,如果我不以诚相待的话,这些伏魔盟的人还会以为我们黑龙会和魔教有所勾结呢。至于天狼的身份,我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戴着这副面具,以天狼的身份行走于世,说白了并不是因为陆炳的命令,而是我无法想象如何变回李沧行的面目,去面对那个让我爱得神魂颠倒,又伤我伤得刻骨铭心的小师妹。”
众人听到这里,全都默然不语,只有铁震天对李沧行往昔的事情不甚了了,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疑道:“小师妹?那个叫凤舞的女娃儿是你的小师妹?”
李沧行摇了摇头,正色道:“老铁,不是的,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是锦衣卫天狼了,但我在加入锦衣卫之前,乃是武当弟子李沧行,你应该也听说过。”
铁震天恍然大悟:“噢,我说你刚才说自己是李沧行,我听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你就是十几年前那个大大有名的武当弟子,徒手格毙向天行老魔头的李沧行呀,后来听说你犯了戒给逐出武当,很多门派都在找你呢,在江湖上呆了几个门派后就消失不见,原来是进了锦衣卫呀。”
钱广来笑道:“沧行当年先是去了文渊的黄山三清观,又到西域救了欧阳,然后去了峨眉查出了陆炳的卧底,最后才来的我丐帮认识我老钱,然后在江南碰到了柳生,这一圈可以说是传奇经历呢,编成说书段子,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啊。”
第747章 历历在目
李沧行苦笑道:“胖子,别拿我开心了,什么传奇,分明就是丧家之犬,无根之人,到处颠沛流离罢了,老铁,实不相瞒,当年我离开武当,乃是因为武当山上有个深藏的内奸,知道我一直深爱我小师妹沐兰湘,所以才在小师妹的房中放下迷香陷害我,还在我的房间中放下迷香企图栽赃陷害,若非当时机缘巧合,我和小师妹在最后的关头尚有一丝良知,没有遂了奸人的毒计,只怕我当时早已经被紫光师伯毙于掌下了。”
铁震天倒吸一口冷气:“武当还有内奸?那后来查到此人没有?”
李沧行想到当年的事情,悲愤交加,紧紧地握着拳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没有,我怕留在武当,会继续被人陷害,便接受了紫光师伯的命令,将计就计,假装犯了淫戒,给赶出了武当,而转而投入各派,寻找陆炳派的卧底,也就是刚才胖子说的那段经历了。”
众人多数并不知道李沧行的这一系列经历,全都屏气凝神,听李沧行这样娓娓道来,不忍心插话打断,只听李沧行缓缓地说道:“当年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武当的内鬼也是陆炳派的,但当我走了四五个帮派之后,却发现这武当的内鬼,并非陆炳手下,也远远比其他各派的奸细藏得要深,只要我不在武当,他就不发动,紫光师伯几年来一直暗中观察,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裴文渊对李沧行的过往经历了解得最多,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那后来沧行你抓到此人了吗?会不会那天晚上下迷香害你的人,并不是身在武当,而是一个功力绝高的人夜上武当所为,然后又趁夜离开了呢?”
李沧行摇了摇头:“不,那个人很熟悉武当的一切,我的房间,小师妹的房间,弟子的轮岗,值守,各处的守卫,全都一清二楚,而且我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还没有异物,可去了小师妹那里后,枕头底下却多出了迷香,我去找小师妹也是临时起意的,这人事先在她房里下了药,又趁着我和小师妹在一起的时候回我房间栽赃,若非对武当极为熟悉之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而且我在外漂泊多年的时候,这个人没有再在武当下手,可是当我听说小师妹要嫁给徐林宗,失控之下想要重上武当问个究竟的时候,这个内贼却又再度出手,毒死了紫光师伯,也毒死了唯一知道我在各派卧底的证人,这太可怕了,我之所以后来答应陆炳,加入锦衣卫,也是走投无路,只能靠陆炳的力量来调查这个内鬼了。”
钱广来长叹一声:“沧行,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了,听你所说,这个内鬼倒不像是冲着武当来的,而是处处针对你,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你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武当弟子呢?以陆炳的手段,这些年来也没有查出这个内鬼的下落吗?”
李沧行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落漠:“陆炳也暗中查了很久,但一无所获,最后冒险亲自打开紫光师伯的棺木验尸,却发现尸体之中有一只非常厉害的蛊虫,几乎被那邪物伤到,这也证实了紫光师件是被人毒死,而非屈彩凤刺杀的。”
裴文渊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徐林宗夫妇知道紫光道长并非屈彩凤所杀吗?”
李沧行点了点头:“那晚我上武当的时候,小师妹就跟我说过,师伯死时手指青黑,身体浮肿,应该是被毒杀的,但当时武当风雨飘摇,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只会人心惶惶,甚至武当派也有覆灭之险,文渊,当年我们都曾经经历过云涯子教主被毒杀后三清观之变,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裴文渊点了点头:“确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调查,只会逼内鬼提前发动,敌暗我明,最后反而会让自己给扣上下毒弑师的罪名。”
李沧行继续说道:“徐林宗知道屈彩凤并非凶手,但为了顺利迎娶我师妹,稳定人心,同时也堵上天下间非议他和屈彩凤关系的嘴,坐稳武当掌门之位,所以故意设下婚礼陷阱,剑伤屈彩凤,以明心志,同时也让屈姑娘死了心,不再纠缠于他,在那个时候,也许对于徐师弟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裴文渊长叹一声:“当年我只是气恼那沐兰湘绝情负义,旧情郎回来后就跟你断情绝爱,甚至还以为她是个势利之人,贪图那武当掌门夫人的名利才跟你狠心分手,所以在婚礼现场我大骂了沐兰湘,还给赶出大堂,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是非曲直啊。”
不忧和尚也跟着说道:“那天我也在场,还奇怪为何一向沉稳的裴兄如此失态,原来是在为沧行打抱不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