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3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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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折,跟严世藩没有一点关系!”
徐海这下子完全傻眼了,本能地说道:“此话当真?”
天狼冷冷地回道:“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徐海,严嵩父子一向只会揣摩圣意,绝不会在皇上不肯公开开海禁的情况下上这种奏折,只有胡宗宪会以国事为重,宁可担风险,背骂名来上这种奏折,严世藩只想着东南稳定,朝廷的贡赋源源不断,这样他既对皇帝有了交代,又可以自己大肆贪污税银,用得着担这风险吗?”
徐海的脸色一沉:“哼,天狼,我知道你跟严世藩有仇,你的话我也不可能全听全信,严世藩现在就在我们那里,他既然作为权倾天下的掌权者都肯只身上岛,我为什么又要听你这小卒子的一面之词?”
天狼冷笑道:“徐海,你以为我会奇怪这严世藩上了你们双屿岛吗?这一点都不让我吃惊,他当年可以在蒙古入侵的时候只身到俺答大营里谈卖国的条件,今天去你双屿岛做同样的事情,也自然是顺理成章。”
徐海失声道:“你说什么,严世藩跟蒙古有勾结?”
天狼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很奇怪吗?严世藩是个没底线的人,只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谁当主子都无所谓,他找你们又不是为了钱,只不过是怕皇帝对他们严家起了杀心,给自己要留一条退路罢了,他在你那里成天也就是给你们许空头支票,然后在你们这里存钱存物,以换取有朝一日可以落难来投的交情罢了,你当是真为了你们这些倭寇好吗?还不是看中了你们身后的日本人!”
徐海默然无语,天狼说中了他的心事,这些天严世藩确实在双屿岛上到处活动,想通过他们跟岛津氏拉上关系,而狡猾的汪直一直觉得不对劲,拖延不办,自己还觉得奇怪,今天听天狼一说,才算是恍然大悟,恨恨地说道:“这家伙真够鬼的,我们险些上了他的当!”
天狼微微一笑:“其实也不算上当,严世藩毕竟还是有很强的势力,这点我也不否认,但你要记住,真正能满足你们的那些合作条件的,比如招安,比如出兵消灭陈思盼和萧显,比如通商开禁,这些只能是胡宗宪帮着办,严世藩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愿望做这些事情。”
徐海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天狼,可是胡宗宪一边跟我们谈判,一边整军备战,他从各地调来得力的将领,扩军备战,一边让俞大猷训练水师新兵,一边让那戚继光招收义乌百姓编练军队,还从广西调狼土兵来和我们作战,你敢说他是真心跟我们谈和的?”
天狼点了点头:“徐兄说得不错,但我相信徐兄若是在胡宗宪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胡总督之所以和其他的昏官贪官不同,就在于他两手都硬,既能打仗,又会安抚,如果没有强大的军力作为后援,你们会这样老实地谈条件吗,若是你们可以进入内地如入无人之境,或者像蒙古人那样一下打到北京城下,那自然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就像蒙古人,现在不是也争取到了开放边市的条件吗?”
徐海哈哈一笑:“天狼,你很聪明,可一直在避实就虚,如果胡宗宪对我们没有恶意,那维持现有的兵力就足够了,他现在练的都是如狼似虎,可以打仗的新锐军队,就是想对付我们的,你再狡辩也否认不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些义乌百姓,我们都亲眼见过他们的厉害,这些人手里没刀没枪都能那么凶悍,给练成军了还了得?”
天狼微微一笑:“哦,徐兄可是怕了义乌兵?”
徐海的脸色一变,喉结明显地动了一下,转而笑道:“我徐海纵横四海十几年,怕过谁来着?只不过这些义乌蛮子明显跟那些卫所兵不同,训练出来了就是要打大仗的,再说了,就算这些蛮子在陆地上凶,你要把他们训练得能在水上作战,又能得等多少年?”
天狼摇了摇头:“看来徐兄还真是怕了这些义乌军士,不然也不会如此介意了,也罢,你自己都说了,这些兵短期内不能成军,更不可能到海上跟你们交锋,须知海上作战,需要造船造舰,招个几千士兵花不了太多钱,可是造几百条大海船需要花费多少?胡宗宪有这个本钱吗?如果没有庞大的船队,又怎么到海上来收拾你们?所以胡总督此举,说白了还是为了保境安民,最多只不过是让你们上了陆地后也占不了便宜,这种程度的防卫,不是正当的吗?”
徐海冷冷地“哼”了一声:“天狼,任你舌灿莲花,都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更不可能瞒过汪船主,胡宗宪整军备战,根本就不是有诚意的表现,若是他真的只想通商的话,严世藩也不用通过在义乌挑事的办法来给他警告了。”
天狼笑了笑:“既然你们认定了胡宗宪只是假和谈,真打仗,那还跟他谈什么,看来我也不用去双屿岛,两边等着开战便是。徐海,这辈子我们也算有缘在一起喝过酒,再下次见面,就是在战场之上,你死我活了,冲着你我相识一场,我先干为敬。”他说着,把面前的酒一口闷下肚,然后站起身,作势欲走。
第589章 再遇徐海(二)
徐海连忙说道:“等等,我还有事要问。”
天狼早就料到徐海不可能真让自己走的,心中暗喜,坐了回来,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的时间紧张,你们既然不想和谈,我自然得早点向皇上复命。”
徐海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刚才的话,只是小弟酒后失言,罚酒一杯!”他自说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天狼叹了口气:“徐海,我也不是不信你,不想和谈,只是我觉得你们的态度和认识有点问题,以为朝廷愿意招安你们是无奈之举,这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大明地方万里,带甲百万,以前你们能占便宜是因为这千里海防,到处是城镇,实在是防不胜防,你们抢了就跑,我大明官军追都困难,加上为了些东南的海寇而大动干戈,实在不上算,所以皇上和胡总督的意见才是以抚为主。”
徐海摇了摇头:“郎兄,你这话就不用再说了,如果胡总督真是这意思,那就直接开放通商便是,可是上次我们谈判,他死咬着这条不松口,只说招安之事,后来又整军备战,难道这是有诚意,想要抚我们的表现?”
天狼哈哈一笑:“徐兄,我刚才说过,皇上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收掉海禁的,这样无异于打自己的脸,可是他可以默许你们和胡总督暗中私下贸易,这些都可以谈,如果你们真的愿意被招安,加入朝廷,那这海禁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要知道,现在我大明只是禁止与倭寇和东洋人贸易,可没有禁止和南洋的佛郎机人交易,你看看现在的宁波码头,来来往往的西洋人和西洋船只可有不少呢。”
徐海看着一艘正在入港的西班牙大帆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若是通过佛郎机人来交易,不也是可以吗?”
天狼笑道:“徐兄,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嘉靖元年的时候这些佛郎机人就和我们大明打过仗,当时是吃了败仗,才不敢生出歹心,你们若是通过这些佛朗机人跟我大明交易,且不说这些人会吃掉你们相当大一部分利润,若是他们想把你们甩开,单独和我们大明贸易,那你们最后又能分到什么呢?”
徐海咬牙切齿地说道:“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想要招安我们吗?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们最大的底牌就是我们这支海上无敌的船队,你们若是要招安,怎么可能给出养活我们现在十几万手下的条件,而我们这十几万兄弟,在海上过惯了打家劫舍,刀头舔血的逍遥日子,若是你让他们重新当官军,那他们是根本不可能老实多久的。”
天狼点了点头:“徐兄说得有理,所以胡总督和我们皇上的意思嘛,就是只招安你们这些首领,至于手下的兄弟,若是中国人,则皇上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行,允许他们重新当海商或者是下海打渔,至于那些东洋人,则一个不留,全部赶回东洋。至于你们几位首领嘛,则可以给出世袭罔替的军职,你徐兄可以当参将,而汪船主嘛,给个总兵也不是不能考虑。”
徐海的眉毛一扬:“你要我们解散军队,上岸当官?天狼,你们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若是我们手下没了兵,只怕等着我们的不是官位,而是屠刀!”
天狼微微一笑:“徐兄何出此言呢,你看这次来东南的广西狼土兵,都是些广西当地土司的私兵,这些人也是时叛时降,反复无常,可是现在他们效忠朝廷,我们皇帝不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土司总兵官的头衔,世代为官吗,这回还以五倍的军饷调他们来东南作战,我们的皇帝一心修道,大明这么大的天下,这么多层出不穷的叛乱和山贼土匪,要是不招安,全是靠剿灭,哪能剿得过来!”
徐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沉吟不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然天狼的话让他半信半疑。
天狼微微一笑:“其实这次的机会不错,你们有意去剿灭那些广东的海盗陈思盼和萧显一伙,只要消灭了他们,你们就可以直接和南洋吕宋岛上的佛郎机上搭上关系,只要我们这里暗中开放通商,你们就可以用丝绸,瓷器这些货物去吕宋那里换来西洋商品,尤其是火枪大炮之类的东西,再卖到日本,就可以大赚特赚,何乐而不为呢。”
“赚够了钱,又不来抢劫沿海城镇,皇帝看到你们并非穷凶极恶之辈,自然也会下诏招安,到时候你们几个首领可以安享富贵,手下的弟兄们愿意继续当兵的可以留下,不愿意当兵的也可以分了钱后自己营生,这样大家皆大欢喜,总比你一辈子给日本人岛津氏当汉奸要来得强吧。”
徐海显然有些心动了,他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叹道:“天狼,不瞒你说,我新娶的夫人,也就是你上次在南京城里看到的那个兰贵坊里的女子,也是成天劝我改过自新,报效国家。只是我徐海满手血腥,杀了这么多同胞国人,甚至还击杀过朝廷大将,别人也许皇帝也可以放过,可我徐海,只怕是没有回头之路的。”
天狼摆了摆手:“徐兄,所谓浪子回头,犹未晚也,你当初走上这条路,是被你叔父带上了贼船,这点胡总督也是心知肚明。你在日本人那里,虽然作恶多端,但也算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设身处地的想想,别人在你这位置,未必会做得比你更好,胡总督说了,如果能将功补过,帮着朝廷稳定海上的贸易线路,他能保证既往不咎,对你特赦。”
徐海不信地摇了摇头:“胡总督只怕没有这个权力吧,我毕竟打死过总兵一级的高级将领,大概只有皇帝才能赦免我。”
天狼想到这一点,就是一阵心痛,恨不得能把眼前的这个倭寇碎尸万段,但转念一想,大局为重,先依胡宗宪的方案,引倭寇上钩,再徐图之,于是天狼哈哈一笑:“皇上给了胡总督在东南便宜行事的全权,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明着废除海禁这点,是战是和,是剿是抚,都是胡总督一句话的事,总兵一级的将领,朝廷每年在和蒙古作战的时候都要阵亡几个,没那么重要的,再说了,若是招安成功,说不定你就能当上总兵呢。”
徐海又惊又喜:“此事当真?能让我徐海当总兵?”
天狼索性满嘴跑马,微微一笑:“胡总督说过,汪船主是经商的奇才,能一手创建这么庞大的商业帝国,实在不容易,可是单纯论打仗的话,他不如徐兄你出色,甚至连戚继光,俞大猷众将,也都叹服于你徐兄的将才,说你若不是误入歧途,而是效命朝廷的话,七海之内当会海波平安。”
徐海面有得色,打开了自己手中的折扇,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笑道:“几位将军实在是过誉啦,我只不过是在虎跑寺的时候机缘巧合,逢异人传授了几招兵法而已,加上汪船主那里兵精船多,给了我这个空间罢了。”
天狼点了点头,他也曾经和戚继光讨论过这个问题,倭寇之所以让人头疼,并不是在陆地上战斗力有多凶悍,而在于其可以乘坐船只,从海入江入河,一旦陆战不利,跳上船就可以逃跑,徐海等人精通内地的水文地理,对河道分岔一清二楚,所以机动性反而要比大明的官军要强,若是以后想要跟倭寇正面较量并取胜,还是得想办法灭掉他们的船舰,断掉倭寇的退路才行。
于是天狼正色道:“徐兄,你若是能投靠朝廷,就不用再受日本人那里的夹板气,我也知道,日本人那里还派了陈东,麻叶两人来监视你,他们也都有自己的队伍和手下,每次袭击沿海,你出力最多,可这两人在日本人那里说几句话,分得的战利品却不比你少,我看你徐兄英雄一世,却被这样算计,不值啊!”
徐海被天狼说中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