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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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若是趁机发难,说你们是故意设局,害死我这个来监视你们的锦衣卫,那可能胡部堂的官位不保,到时候严党可以换上自己人来东南,与倭寇真正合作,想必那也不是徐先生想要看到的吧。”
徐文长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他考虑了一下,写道:“这些只是个初步设想,具体的事情还要相机而行,不过天狼兄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充分设计,保护你的安全。”
天狼微微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点徐先生请不要太在意,只有一点是我担心的,严世藩和我有不解的深仇,必须置我死地而后快,他现在也会知道我人在杭州,如果在我单独去倭巢的时候,很可能会串通倭寇,取我性命的。”
徐文长的脸色一变:“竟有此事?沈炼跟我的书信中也提到过这点,可我怎么也不信,严世藩位高权重,天狼兄虽然挂有锦衣卫副总指挥之名,但谈不上多有权势,陆炳又跟严家关系不错,你又怎么会惹到他的呢?”
天狼冷笑道:“沈炼还是陆炳的智囊呢,还不是照样被严嵩父子陷害,若不是给陆炳一个面子,只怕这会儿早就没命了。徐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曾经亲自撞破严世藩通敌卖国的事情,所以此贼恨我入骨,就是前几天在南京城外,我还碰到他与徐海,上泉信之等人接头的事,你说他会放我的活路吗?”
徐文长的眼珠子定住不动,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才写道:“严世藩这样的地位还要通敌卖国?你说的是蒙古入侵的事吗?我也听到风声说严世藩曾经通过仇鸾与俺答汗暗通款曲,以重金贿赂蒙古军退兵,看来是事实了。”
天狼一想到此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写道:“何止是重金贿赂,此贼是亲自夜入蒙古大营,与蒙古人作了肮脏的交易,允诺管束住各地勤王之师,而让蒙古人可以在京师一带大抢三天,只要不进攻京城,甚至都不会在他们撤军师加以攻击,现在你知道了为何丁汝?会死了吧。”
徐文长恨恨地一拍桌子,开口骂道:“果然是这些奸党误国,不得好死!”
天狼继续写道:“严世藩只求自己荣华富贵,谁做皇帝,谁得天下他根本不在乎,就是俺答进了北京城,我想他照样会做蒙古人的好奴才,所以这种人心中根本没有国家,只有自己,跟倭寇也是可以做任何交易的,眼下皇帝也对严党只图私利,不顾国事的本质有所察觉,若非严党成员遍布全国,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只怕已经下手了,我这回来杭州,就是要监视被皇帝认为是严党重要成员的胡部堂,一旦他有通倭卖国之举,就要立即上报。”
徐文长点了点头,正色写道:“多谢天狼兄如此对徐某信任,把此事也直言相告,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能猜到此事,胡部堂虽然向皇上上书,说明为了稳定东南,会暂时对倭寇虚与委蛇,皇上也授予了胡部堂便宜行事的大权,可是我们的皇上是不信任任何人的,上次先是派来了身为清流派干将的谭纶,这回又把你派来浙江,其用意不言自明。”
天狼笑了笑:“其实皇上未必是不信任胡部堂,他真正要防的只怕是严嵩父子,尤其是严世藩,现在他们还靠着严党成员遍布朝野内外,国家非他们不可这一点来要挟皇帝,可一旦严党的骨干成员都能如胡部堂一般,与他们父子划清界线,忠于国家的话,那皇帝想动起他们,也就是一道诏书的事,以严世藩的精明,能想到的就是勾结外敌,以为外援,实在不行还可以逃亡蕃邦异国,以保身家性命。”
徐文长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他们会勾结倭寇,逃亡出海?”
天狼的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徐先生,徐海他们上岸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徐文长的眉头深锁,写道:“问题好像很严重,本来按计划,他们是来杭州,与胡部堂还有严世藩一起秘商开海禁的事,可是还没见胡部堂,他们便说要到老家看看,汪直是徽州人,这次他派了自己的义子毛海峰来,就是打着要回乡祭祖的名义,加上严世藩迟迟未到,所以胡部堂只能派人护送他们到徽州。你刚才说他们在南京碰到了严世藩,具体是怎么回事?”
天狼这下子完全明白了过来,写道:“想必是那严世藩与倭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下交易,才要支开胡部堂,单独与倭寇面谈,这次你们派了护送倭寇去徽州老家的,是什么人?”
徐文长叹了口气:“此事我们也很头疼,一个不慎就会落个通倭的罪名,正经的军人如俞大猷和戚继光他们肯定是不愿意接这差事的,而胡部堂的亲兵卫队也不宜介入此事,倒是按察使何茂才对此很积极,主动派了出他臬司衙门(按察使又称臬司,有自己的卫队,相当于后世的武警)的兵士,一路护送,由于他是严世藩的人,我们也乐得置身事外,现在听天狼兄这一说,他们根本不是回徽州,而是直接在南京去见严世藩了。”
天狼点了点头:“除了明面上的徐海等人外,他们这次还和伊贺里的忍者勾结,派这些人做暗杀和搜集情报的事情,所图者大,其目的也不可告人,这些都是我所亲见,千真万确。”
徐文长的眉头一皱:“既然如此,天狼兄何不直接带人把他们当场拿下呢?”
天狼笑了笑:“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对方可是高手云集,我是拿不下的,再说了,严世藩当时知道我的存在,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而是先支开了倭寇,再逼我现身,企图收买我,被我拒绝了,只能负气而去,但后来我失去了他们的行踪,想必是换了一个地方接头,我估计这几天这些倭寇就会回杭州和你们正式谈判了。”
徐文长摇了摇头:“不,如果他们和严世藩真的接过头的话,那也不会在我们这里谈什么了,严世藩如果不来的话,面对胡部堂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我想他们有可能会直接出海回老巢。”
天狼微微一笑:“我倒不这么认为,如果严世藩不能控制胡部堂的话,给他们再多的许诺也是无用,如果我是徐海,在跟严世藩谈过之后,也会来摸一摸胡部堂的底,这才符合这帮倭寇的性格,货比三家,无利不起早。”
徐文长也跟着笑了起来:“天狼兄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来,罚酒一碗!”他说着给自己面前的一只大海碗满上,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哈哈一笑,“好酒!”
天狼没有想到徐文长一介书生,酒量也如此了得,这江南的桂花蜜虽然入口绵软,但其实后劲颇大,天狼刚来杭州时饮过几坛,竟然有些不胜酒力,方知其后劲的厉害,一看徐文长竟然也能作此鲸饮,心中倒也更加佩服起这个书生的豪爽之气了。
徐文长抹了抹嘴,看了一眼被紧紧关着的窗户往透进的一抹阳光,轻声说道:“天狼兄,今天你我以心相交,坦诚相见,实为徐某平生一大快事,我们的立场想必你也清楚,若是你还信不过徐某今天所说,尽可以在杭州城内明查暗访,而我们与倭寇的会谈,每一次都会让你亲临的,一句话,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你可以看看我们所说的是否属实。”
天狼点了点头:“在下也是同感,不过职责所在,天狼必须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所有的事,然后还要向陆总指挥汇报,胡部堂平倭的大事上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天狼万死不辞。”
徐文长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目光一阵闪烁,似乎有话想要说,天狼看到他这样子,有些奇怪,问道:“徐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我今天有任何话都但说无妨。”
徐文长咬了咬牙,还是低头在桌上写起了字:“天狼兄,有一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请你千万要留意陆炳,他不一定和你我是一条心!”
天狼的脸色微微一变,也跟着写道:“什么意思?陆炳在我看来,虽然和严党有过合作,但骨子里还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这次也是看不惯严嵩父子的行为有损于国家,不惜与他们划清界线,我入锦衣卫以来,陆炳也对我多加关照,甚至几次从严世藩的手中救我保我,他能有什么问题?”
徐文长叹了口气,写道:“当初沈炼也是这样相信他的,认为陆炳是一心为了国事的忠臣,可是到了需要用官位作赌注,跟严嵩死抗到底的时候,陆炳还是退缩了,他也许想做个好人,但并不想拿着身家性命和整个陆氏家族作赌注放手一搏,所以沈炼他没有全力去保,有一就有二,下次如果严世藩真的要对你下手的时候,我只怕陆炳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
天狼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沈炼对陆炳有这么重要,甚至可以做他的智囊,如果徐文长没有骗自己的话,那陆炳若是连跟他相交多年,引为军师的沈炼都可以放弃,自己就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若说为了凤舞,要保自己这个准女婿,那就更不可能,连凤舞本人他都可以牺牲了嫁入严家,推进火坑,更不用说自己了。
天狼咬了咬牙,写道:“这些是徐先生自己的想法,还是沈炼跟你说的?”
徐文长的双目炯炯,写道:“我和沈炼在当年求学的时候就已经是好友了,通信也一直没有断过,他跟我的书信有暗语,可以避开旁人的耳目,其实在上次上书弹劾严嵩之前,他曾经和陆炳打过招呼,希望能得到陆炳的支持,可是陆炳当时下不了这个决心,虽然他把你派了出去查严党的把柄,希望能通过仇鸾出面举证严党,但对此他也缺乏十足的把握,所以劝沈炼暂时不要上书。”
“但沈炼的个性我最清楚不过,他是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蒙古军入侵前后,他耳闻目睹了严党的种种恶行,更是气愤难平,想着趁皇上对严党有所不满的时候,借着弹劾开马市这件事,攻击严党。”
“当时的陆炳手中其实有不少历年来严党成员贪污腐败,擅权误国的罪证,就是仇鸾当年勾结严嵩的不少书信,以及拜严嵩为义父的证据,陆炳都有,如果沈炼上书的时候,陆炳能全力支持他,把这些罪证公布,即使不能打倒严党,也可以惩办赵文华,鄢懋卿,许纶这几个严党大将,而沈炼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个流放边关的结果。”
天狼反应了过来,连忙写道:“可是陆炳最后还是退缩了,沈炼上书之后,他没把这些证据拿出来,是不是?”
徐文长的眉毛一扬:“正是如此,天狼兄,所以你以后要当心陆炳,无论何时都不要对此人完全信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第554章 凤舞痴情
天狼看着徐文长在桌上的那行字,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有马上表态,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唔”了一声:“多谢徐先生的提醒,天狼自然心中有数。”
徐文长微微一笑,长身而起,说道:“今天的交谈很愉快,徐某还有事在身,要先回大营了,天狼兄不妨再在这城内城外观察一阵,徐某和胡部堂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天狼点了点头,也站起身回了个礼:“不敢当,去之前一定会通报的,徐兄好走!”徐文长也不多说,转身飘然而去,随着一阵楼梯的响动,便出了酒楼的大门。
天狼坐回了位置,一个人沉思起来,徐文长今天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核心意思无非是两条,一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帮助他们,为了取信自己,不惜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二是提醒自己和陆炳要保持距离,虽然徐文长没有明说,但是显然是不希望自己把那个密奏交给陆炳,他刚才的话里有话,关键时刻,陆炳是存在彻底倒向严嵩父子的可能,胡宗宪和徐文长信得过自己,却信不过陆炳,绝对不希望那个密奏最后落到陆炳的手中。
天狼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慢地入喉,他的脑子里在飞快地旋转着,思考着和陆炳相识以来此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对自己感兴趣应该是自己的师父澄光一直以来给他的举荐,但只凭这一点,还很难让他动心,真正让陆炳看中自己的,应该还是自己卧底各派以来,破获了他的那个青山绿水计划,在此过程中表现出的机智和上升趋势,让他惊叹不已,从而下定决心收为已有。
自己机缘巧合,在那无名山谷中学到了屠龙刀法,又在武当山因祸得福地回复了前世的记忆,习得天狼刀法,一跃成为能和陆炳正面对抗的绝顶高手,这更让陆炳铁了心地要把自己收归门下,为此不惜拿出澄光多年来的书信,以取信自己。
自己加入锦衣卫之后,陆炳却安排了凤舞到自己的身边,那场比武显然是早就策划好的,可目的是为什么呢?凤舞当时离开了严世藩,陆炳在当时就存了让自己重新接受她的想法吗?可是凤舞本人以前并没有见过自己,又在严世藩那里受到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