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行-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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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跟我们会提出各种苛刻的通商条件,皇上是个要面子的人,一带闹僵,汪直就会袭击浙江到福建的沿海各地,我东南永无宁日!”
“还有一条,汪直是徽州人,跟胡部堂是老乡,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中对此事颇为忌惮,所以胡部堂才会主动上书,说明自己暂时和倭寇接触乃是用计,以后我们会想办法让徐海与汪直内斗,然后再诱汪直上岸,将其擒获,然后以他的名义调动他的部众们反过来进攻岛津家,这样大事可定!”
天狼惊叹道:“这计划原初宏大,只是倭寇那里贫穷,就算汪直肯下令,他的那些部众们又怎么肯反过来进攻日本,而放着富庶的东南沿海不抢呢?”
徐文长正色写道:“这就需要朝廷开海禁,允许和海外通商了,如果能正常通商,那汪直的手下们可以从贸易中得到巨大的好处,再说了,进攻萨摩藩也可以打开去东洋的市场,免除岛津家抽取的高额关税,对他们也是有利,如果他们不听话,那我们就切断对他们的贸易,逼其就范,倭寇中有大量的沿海刁民,也有不少日本武士,既然我大明的刁民可以为了利益引倭寇来进犯自己的祖国,那些东洋武士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天狼听得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所以要先扶持徐海,让其跟汪直死掐,等其势均力敌的时候再示好汪直,将其诱捕,然后驱虎吞狼,以汪直的部众加上我大明新编练出的精兵,消灭徐海,转攻岛津家,这样倭乱才能得到彻底的平息,对吗?”
徐文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海禁是非开不可的,但是不能在倭寇的逼迫之下,按他们的条件开,我大明立国近两百年,已经是积蔽深重,皇田与士大夫之田半天下而不用赋税,要想维持国家的运转,只有打开海上商路,赚取大量的白银,所以只有先平定海上的倭寇,省下东南的巨额军费,反过来可以向朝廷贡献大量的海外贸易银两,才能救我大明,一旦东南安定,银粮充足,才可能挥师北伐,彻底解决蒙古问题,使我大明有中兴的可能。”
天狼看着徐文长的手下如走龙蛇,眉飞色舞,显然这个美好的设想已经在他的心中多时,今天对着自己也是难得的能一展胸怀,可是天狼却没有他这么乐观,严嵩奸党在朝,即使他们在东南做得再出色,只怕也是为奸党捞取私利提供更多的方便而已,而且严世藩会允许他这样做吗?
徐文长似乎也看出了天狼的犹豫,微微一笑,写道:“天狼兄,刚才徐某一时激动,有些忘乎所以了,让天狼兄见笑,不知天狼兄对徐某刚才的话,有何高见呢?”
天狼犹豫了一下,但想到徐文长今天确实是以心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都和盘托出,自己若是再藏着掖着,可能会让人心生不快,为以后的合作也蒙上一层阴影,于是他在桌上写道:“徐兄确实大才,所谋者深远,只是刚才您跟在下所说的这些方略,有没有跟小阁老商量过?”
徐文长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天狼兄莫非是小阁老的亲信?”
天狼摇了摇头:“我锦衣卫与严阁老父子现在关系微妙,当年陆总指挥确实在倒夏言一事上与严阁老和小阁老多有合作,可是现在这种合作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我天狼这次来杭州,只是奉了陆总指挥的意思,与小阁老无关。”
徐文长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既然如此,天狼兄又为何要提到小阁老,皇上授予了胡部堂在东南全权处置的大权,小阁老现在只不过是工部侍郎,东南的平倭大事并不需要向他作禀报。”
天狼微微一笑:“徐兄请不要误会,只是因为胡部堂是严阁老亲自举荐的人,所以于情于理,东南之事需要向严阁老汇报才是,而严阁老毕竟年老,现在诸事也多倚仗小阁老,故而在下才有此问。”
徐文长冷笑一声:“天狼兄是不是也把胡部堂当成了郑必昌,何茂才之类的人呢?心中只知有严阁老,不知有皇上,有国家?”
天狼“哦”了一声,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听徐文长这意思,也不愿意和严党扯在一起,看来陆炳的判断没有错,胡宗宪虽然是严嵩所举荐,但并不是那种正宗的严党,这个人应该是可以争取和合作的。
徐文长正色道:“天狼兄可知为何徐某会来胡部堂的军府中效力吗?”
天狼的眉头一动:“听说是胡部堂听到了徐先生的才名,诚心相邀,而徐先生之才又不太适合八股科举的文风,所以才会入府参幕。”
徐文长哈哈一笑,迅速地写道:“天狼兄不必有话藏一半,徐某屡试不举,但有点小名气在乡间流传,不过徐某心高气傲,并不愿意走这种幕僚的路子,还是想应试中举,加上原来也和天狼兄一样的想法,以为胡部堂是严嵩所举荐,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人,因此一开始也并不愿意就这样出山。”
天狼微微一笑,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可是徐先生最后还是出山了,难道是被胡部堂三顾茅庐之类的盛情所感动?”
徐文长笑着摇了摇头:“三顾茅庐倒不至于,只是胡部堂确实亲临寒舍,与徐某彻夜长谈,我二人惺惺相惜,一夜下来就互为知已,尤其是胡部堂有意在东南大展拳脚,施展平生所学,并不愿意受制于人,这才是我徐文长出山的根本原因。不要说严世藩,就是严嵩,也不能动摇胡部堂消灭倭寇,平定东南的意志。”
“何况严世藩此人,世间早有公论,不要说别人,就是我的同乡好友沈炼,也是对他们父子深恶痛绝,天狼,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你,跟你初次见面就这样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吗?就是因为沈炼给我写过信,说锦衣卫中,只有你天狼是真正毫无私利,一心为国的好男儿,而且有勇有谋,眼光深远,事关国事,可以跟你展开胸怀交谈。”
天狼没有想到沈炼会这样为自己说话,微微一愣:“我在锦衣卫的时候几乎没有和沈兄打过交道,想不到他会这样看我。”
徐文长点了点头:“天狼兄可别忘了,沈炼虽然官品不高,现在只不过是个七品经历,可是他跟陆炳却是至交,不少锦衣卫的行动细节和方案,陆炳都会和他谋定而后动,除了这次他上书参奏弹劾严家父子的事情是没有和陆炳打过招呼外,其他大部分锦衣卫的行动都是由他直接策划,谁忠谁奸,他都清清楚楚。”
天狼想到沈炼当年在南京城平倭时的英姿,又想到他扳倒奸臣不成,反被流放边关的结局,心下黯然,叹了口气:“能当沈兄此评,此生虽死无憾矣,只可惜沈兄蒙冤,我却无能为力,唉!”
徐文长的眉头动了动,在桌上写道:“天狼兄,沈兄上书的事情,事先跟我也在书信中提过,当时我劝他暂时不要冲动,严党势大,尤其是东南一带,朝廷离不开胡部堂,这时候如果倒严,势必要牵连胡部堂,这对国事不利,其实更好的选择是等胡部堂在这里建立了功业之后,回朝入阁,到时候再联合其他内阁成员慢慢地架空严党的势力,这才是稳妥之道。”
“毕竟严嵩和清流派大臣恶斗数十年,得罪人无数,若是清流派大臣主政,他就是为了自己下台后的身家性命,也要占着这个位置到死的,但如果是作为他门生的胡部堂,他倒是可以放下心,争斗也不至于那样激烈,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扳倒严党的方法,对国家的伤害也最小。”
天狼的眼中冷芒一闪,也跟着写道:“看来徐先生也不喜欢严嵩一党了?”
徐文长点了点头,写道:“严党祸国殃民,擅权误国,揣测上意,打压忠良,此事天下尽人皆知,又何必讳言,我等读书人,心中自有良知,即使是胡部堂,虽然位列严嵩的门生,但是对严党中大多数人,尤其是严世藩的做法,那也是深恶痛绝的,只是人在官场,有些事情不得已罢了。”
天狼点了点头:“那徐先生也知严党这些年的罪恶,就这样放过他们,公平吗?”
徐文长微微一笑:“凡事要一步步来,严嵩下台之后再跟他们慢慢清算,也不是不可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让严嵩下台,这就需要两个条件,一是皇上要从心底里厌恶他们,想让他们下台,二是国家并不是非他们不可,就算打倒了严嵩父子,也不至于影响国家日常的事务,这就需要南北的战事都能够平定,又有良臣入阁主政才行,清流派的那些人,多数也只是嘴上夸夸其谈,并无办事的能力,严党中的不少人,虽然贪污腐败,可是办事的能力却是很强的。”
天狼从心里对这套言论并不是很赞同,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避开这个话题:“那徐先生的意思,你的这套方案,并没有和严世藩商量过了?那如果和他对倭寇的策略不符,怎么办?要知道胡部堂是他父子推荐来东南的,他们能扶起胡部堂,自然也可以把他踩下去。”
第553章 交心徐文长(二)
徐文长的眼中神芒一闪:“你说得对,严世藩根本不想平倭,他只想着跟倭寇做生意,可以得到好处,至于严嵩,虽然并不想和倭寇有什么往来,但也不想东南出事,尤其是不能影响东南的赋税,把国库的钱全扔到东南的军费这个无底洞来,所以也希望在这里能息事宁人,我们正是看中了他们的这个想法和心思,所以才提出和倭寇和谈,商量开海禁通商的事,招安汪直,可是后续的杀招,也就是引徐海和汪直火并,以及拿下汪直,调动倭寇舰队转攻日本,这事我们没有和严嵩父子说过,只是如果做成了既成事实,他们也只能认!”
天狼哈哈一笑,写道:“可是这个方案,你们和皇上说过吗?”
徐文长用手把桌上的字抹掉,飞快地写道:“胡部堂给皇上的密奏,要经过兵部转递,严嵩父子是能看到的,所以在那密奏里不能写明,皇上的心思,胡部堂是清楚的,他要面子,骨子里是不想开海禁和倭寇做生意,只是迫于形势,也只能默认,但如果说以后要把倭寇,至少是汪直和徐海这样的头子给剿灭,他一定是求之不得。”
“所以我们还要向皇上上一道密奏,把今天的这个方案向他禀报,这个密奏不能走内阁,只能从锦衣卫陆总指挥那里送上去,而这个送信的人,只能是你天狼兄了!”
天狼这才明白了徐文长今天和自己如此推心置腹的真正用意,他笑了起来:“徐先生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啊,怪不得在见胡部堂之前要特地约在下作如此深谈呢。”
徐文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要天狼兄送信,沈炼说过天狼兄是忠义之士,所以我们这个计划也对天狼兄毫无保留,必要的时候,有些胡部堂不方便做的事情,可能还需要天狼兄帮忙呢。”
天狼点了点头:“是不是牵涉到与倭寇交往,甚至刺杀倭首之类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徐文长轻轻地叹了口气:“天狼兄武功盖世,一年多来几乎以一已之力平灭白莲教,大闹蒙古营,此等传说早已经在江湖中流传,便是我,也是心驰神往不已。而且沈炼和我说过,这些事情并非是陆炳派给你的任务,而是天狼兄出于一腔热血,私人行动,不知是否属实?”
天狼微微一笑:“没有外界传得这么神,只不过看到白莲教勾结蒙古鞑子,伤天害理,把活人炼制成毒人以帮助蒙古军攻城,换了任何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男儿,都会一怒拔剑的。”
徐文长正色道:“不,让徐某看重的,不仅仅是天狼兄的侠义心肠,更多的是你随机应变,临危不惧的特质,一般江湖人士,勇则勇矣,却不过是一勇之夫,身处绝境时往往会抱着拼多少是多少的心态,作困兽之斗,而天狼兄却能在极度不利的环境中,运用智谋,配合着你纵横天下的武功,最终化险为夷,甚至能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有勇有谋,外加过人的胆色,这才是徐某真正需要的。”
天狼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徐先生以后希望我能出手帮你们,只怕是进入倭寇巢穴之类的事情吧。”
徐文长点了点头:“是的,以后少不得要与汪直和徐海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有的时候会自己上陆,但更多的时候是呆在自己的巢穴里,需要我们的智勇双全之士能深入虎穴,引得敌酋出来,上次还是陆炳亲自押送上泉信之去的双屿,下次,我希望天狼兄能帮我们走一趟。”
天狼沉吟了一下,在桌上写道:“从我个人来说,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现在有使命在身,你也明白,万一出了点事情,我个人生死事小,影响东南大局就糟糕了,到时候严党若是趁机发难,说你们是故意设局,害死我这个来监视你们的锦衣卫,那可能胡部堂的官位不保,到时候严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