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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碧血关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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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给死人随葬,不是可惜了?”

    嘉木扬喇勒智掘陵取宝之心并非今天才有,当年曾打过金宣宗的陵寝的主意,恰遇言成霖,试了一招,见讨不了好便先溜了。他要西门英和西门豪兄弟去临安,一来确实也要查飞凤阁主的下落,二来若与西门英兄弟同掘陵寝,即便取得宝物,少不得要分去一份。黄河三鬼武功比不上西门兄弟,好打发一点。当嘉木扬喇勒智说到要前去汴梁,尽掘宋帝八陵取宝时,能仁寺住持智兴大和尚恰走到门口听到,并告诉了毕天祥。于是才有毕天祥二到飞凤阁,请孟姣姣相助去汴梁之事。

    言成霖辞别孟姣姣,和孟娟娟、史如玉、石方明、石方亮招呼一声,离开了飞凤阁,去江州高昇客栈一问,玉面佛钟荣留得有纸条,说钟荣和史百禄临安凑热闹去了,桐柏三英自知武功不济,回桐柏山庄去了。言成霖的那头健驴还在客栈喂着,言成霖已用它不着,今后也未必会来江州,便托店主卖了,只才过江踏上征程。

    言成霖是经西安往西直奔秦州的,这一条路,是他平生第一次走过。金亡之前,言成霖也不过是从燕京到汴京,再到蔡州、绿柳山庄。若是做了皇帝,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去江州领略庐山胜景。原本他是要去临安的,去领略一种精细: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般的精细。结果却走了另一条道,感受的不是精细,而是一种随意,尤其是从西安往西接近秦州时。仿佛造物主在制造这片土地时已失去了耐性,他漫不经心的随意挥洒,于是少了些绿草红花,多了些白石黄沙,连地平线也粗糙了。在这里,人生也会变得粗糙起来,并且,在感受边鄙的同时,生发出关于功业的向往。一颗心因此会感动,变得悲壮起来。他想发出一种声音,或者长笑,或者号哭,让世人听到。

    五天以后,言成霖到了秦州,接着他转道巩州。此时太阳已经火辣辣的挂在天上,地上则是黄尘弥漫。风是肆无忌惮的,带着令人焦躁的气息。秦州和巩州没有发生战事,守将们投降了蒙古。这便是耶律楚材的高明之处,不亏为蒙古的张良、陈平:兵不血刃,连得二十余州。但会州在抵抗着,会州都总管郭斌,在坚守着金国的最后一个州,最后一片土地。

    或许,当孟姣姣告诉言成霖,塔尔齐正在夺取秦、州二十州时,塔尔齐已经在进攻会州。到言成霖到会州时,会州都总管已经坚守了半个多月。言成霖把马留在了城外,只身潛进城里。他并不是协同郭斌守城,那是没有用的。也没有向郭斌露出自己的身份,那样也是没有用的。更别说郭斌并不认识他。郭斌坚守会州,并不是为了他言成霖,因为传言言成霖早死于蔡州的乱军之中。他是为了一种气节,生命因金而辉煌,也将因金而熄灭。于是言成霖在感受会州的抵抗和城破时,多了一种感动和悲壮。

    城中已经粮尽,箭矢也不多了。州衙前堆起了一个大草堆,凡是可以燃烧的桌椅门穸都拿来了。大火在燃烧着,郭斌以及所有将校妻女一一纵身火中,将士们则立于火前,引弓搭箭。城破了,蒙古兵蜂拥而入,军士们把箭射向敌人,箭尽后拥身跳入火中。郭斌独立在大草堆的顶部,用门板掩护,向着敌人射箭。一箭一个,箭无虚发。稍顷箭尽,跃入火中,刹那间为火呑噬。

    从城破到郭斌死,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只得半个时辰。这一过程恰恰被言成霖看在眼里。凭他的武功,救郭斌出城并非难事。但言成霖不是不能救,而是不可救,不救便是成全。大火没有把言成霖的心肠变硬,相反,变得柔软了。

    塔尔齐率亲兵来到火堆前,突然,一个女奴从火中抱着一个婴儿出来,放在地上,高声说道:“将军尽忠,此儿不能死,请哀而收之!”说毕转身往火中跳去。言成霖一见大惊,心念急转:这是郭斌遗孤,一定得带走扶养。若要孩子活,得叫这女奴带!就在电光石火一个瞬间,言成霖闪身跃出,一把拉住女奴的衣襟,说道:“你也不能死!”

    言成霖突然出现,倒把塔尔齐吓了一跳。塔尔齐见是言成霖,不解的问:“怎么是你?莫非这会州城中又有你什么姑母?”

    言成霖说道:“会州并无亲属。”

    塔尔齐又问:“既无亲属,来会州干什么?”

    言成霖说道:“幼读唐诗,对唐诗中的边塞诗尤其喜欢,总想来看看边塞风光,却没有想到遇上争战,更没想到竟遇到塔尔齐将军你这位故人。”

    塔尔齐呵呵笑道:“我说你这个书呆子,孟姣姣就比你聪明。当年你在孟津县衙杀我未成,不知去向,第二天孟姣姣还到我军营中查问你的下落。我要她好好开导你,那些书越读越呆,一把火烧掉最好。怎么样?我猜,你一定没有把书烧掉!”

    言成霖说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那些书得来不易,烧了太可惜了。塔尔齐将军,卖个人情给我,让我把这小孩带走。”

    塔尔齐说道:“打起仗来,各为其主,郭斌倒也算得上忠烈。我本答应保住这孩子的性命,由你带走也无妨。”

    言成霖向塔尔齐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将军。”说毕抱起婴儿,交给女奴。

    塔尔齐笑道:“你这个书呆子胆子倒大,不怕我杀了你?”

    言成霖也笑道:“塔尔齐将军胆子也大,不闻‘壮士一怒,血溅五步’?现在我离将军不到五步!”

    塔尔齐哈哈大笑,笑毕忽然说道:“我从孟津入洛阳,本想在襄阳会会孟珙,不想孟珙调往黄州,我也来此此地。我这里事了,便要去黄州会会老朋友孟珙了,你是帮我还是帮孟珙?我猜你一定是帮孟珙!”

    言成霖说道:“我是两不相帮!”

    塔尔齐又问:“若是孟姣姣要你帮孟珙呢?”

    言成霖说道:“孟姣姣不会要我帮孟珙。”接着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派个武林高手去行剌孟珙,我可能会应孟姣姣之请出手保护,两军排兵布阵沙场撕杀,不干我事!”

    塔尔齐说道:“好!就是这话!你走吧,有马吗?来人,给言公子一匹马,再加一袋水!”

    一名亲兵随即给言成霖牵来一匹马,言成霖谢了,扶那位女奴上了马,正要出城,另一名亲兵对塔尔齐说道:“这位公子气度从容,只怕很有点能耐,不过就这样给他走了,别说属下心中不服,便是军中也不会有人服!”

    塔尔齐问:“不服又怎的?和他打架比试?”

    亲兵说:“若是一对一打架,只怕我打不过他。我们是千军万马,不能被他视为无物!我射他一箭,他若能接得住,就放他走!”

    言成霖心想,我正想露一手给你们看看,省得再来烦我,你想射我最好!又见这位亲兵手中持的大约是三石弓,箭力不上三百斤,自己的护身罡气料也挡得住。心里这么想,没等塔尔齐回答,先说道:“这位将军想考较我,好得很啊,我就站在这里,你射我一箭试试。”

    塔尔齐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接着对亲兵说,“试试便可,别射要害。”

    那亲兵离言成霖二十步的样子,众军士自然知道,这样的距离,连接住对方射来的箭都很难。那名亲兵随即拈弓搭箭,一声响,那箭向言成霖的右胸飞来。说也奇怪,这箭离弦之时是何等迅疾,离言成霖十步时便慢了下来,仿佛鱼游于泥沼之中,自有一股粘滞之力,阻止前行。到离言成霖五步时,已是在水中徜徉的一根草,极缓慢的向言成霖飞去。离言成霖半步,这箭便浮于空中不动。言成霖伸指向箭镞一弹,那箭发出呼啸之声直上云天,半晌没有声息,不知落于何方。言成霖问射箭的亲兵:“我若把箭弹向你,你能躲得过吗?”

    亲兵说道:“说实话,我躲不过!”

    塔尔齐心想,别说你躲不过,便是我也躲不过!言成霖向塔尔齐拱拱手,说道:“塔尔齐将军,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说毕,牵着马,走出城去。


 第十三章 黑衣素手灯朦胧1

    在孟津县衙时,言成霖想杀塔尔齐而未能杀,现在是能杀塔尔齐而没有杀。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要紧的是救郭斌的孩子。此时若杀塔尔齐,言成霖和孩子或许能脱身,这女奴便无法照顾。女奴一死,言成霖又如何把孩子带回绿柳山庄?孟姣姣说得不错,塔尔齐对言成霖并无恶感,只当他虽有武功,却是读书越读越糊涂的书呆子,是以言成霖竟能轻易脱身。

    出城十里左右,到了言成霖放马的地方,言成霖一声唿哨,那马跑了过来。言成霖问女奴:“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年纪了?能骑马吗?”

    女奴说道:“婢子进郭府后改姓郭了,名字叫凤妹,今年三十了。我在郭府也曾骑过马,只不敢奔跑。”

    言成霖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女奴说道:“我进郭府前双亲已死,会州城破,我汉子早死了,也没留下子嗣。”说着话竟抹起了眼泪。

    言成霖说道:“我姓言,住蔡州城外绿柳山庄,你叫我言公子。郭斌死得壮烈,这孩子就叫郭继斌,长大了也像他老子那样英雄了得。我只做他师父,你却要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般扶养。到了山庄,自有人侍候你。我叫你阿凤,只把你当姐看。”

    阿凤说道:“我在郭府本就是带这孩子的,郭将军有后,我便死了也值。公子要我带小主人,最好没有。公子救我性命,婢子这里谢过。婢子生就戝命,不敢僭越,只把公子当主人。”说毕就在马上向言成霖裣衽行礼。

    言成霖也不分辩,认镫上马。两骑马迤逦而行,傍晚时分,到了巩州,寻一客栈住了。巩州原名通远军,建军之前名叫渭源,当年王韶在此建市易司经制河湟时还只是数十百户的荒僻小镇。数百年过去了,虽有了州治,其实还称不上繁华。住了一夜,言成霖勉强雇了一架马车,阿凤抱郭继斌坐车,言成霖依然骑马。颠了一天,总算到了秦州。

    秦州不比巩州,称得上是人烟幅辏,比屋鳞次,便是商店门面也比巩州气派得多。言成霖找一个像样点的客栈住下,先叫小二给租了一辆上好轿车,又叫小二把绸缎庄老板请来客栈,用上好绸缎给阿凤做了两身衣服,郭继斌所需衣物也一一备齐;再叫来首饰店的老板,给阿凤配齐头面,都是真金白银,珍珠宝玉,算起来竟化了五百多两银子。言成霖用了五两一锭金元宝,按市面上的兑换比率,绸缎庄和首饰店的老板还落下不少利息。主子给奴婢如此包装,小二在旁连喊看不懂。其实言成霖眼里的下人便是宫女,若按宫女的标准包装,只怕还差了点。

    此时郭继斌尚未満周岁,需一直抱在手里,从会州到秦州这一段路,因赶得急了点,阿凤便有些吃不消。自秦州向东,马车配制既好,吃的、喝的所需物品也备了个百分百,言成霖骑着孟姣姣送的良驹走在前,阿凤抱着郭继斌坐着马车走在后,马蹄得得,车声辚辚,每天只五、七十里,走得倒也逍遥。但山岭逶迤,愈向东走,绿意渐浓,山势也变得陡峭起来。

    这一天中午时分,言成霖在一个名叫白石硖的地方打尖。小店开在三叉路口,一条是来路,一条进山,却是向西安的路。另一条从北绕山脚过来,大约是去延州的路。三间茅棚,一面酒旗便斜插在茅棚的木柱上。棚内摆着五、七张桌子。言成霖到时,已有两张桌子上坐得有七、八个人,桌旁放着三辆小车,因包得严实,看不出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显见这是一伙人。靠桌放着几样棍棒单刀之类武器,是走长路防身用的。言成霖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车夫侍候阿凤下车后,便与阿凤一边一个,打横坐在言成霖旁边。言成霖要了一壶酒,点了些牛肉、鸡、鸭和时令菜蔬,慢慢的吃着。车夫给言成霖斟了酒后,自己也满满的倒了一碗,先尝了一口,说声“这酒不坏”,一口喝了半碗,随即大口吃起菜来。阿凤抱着郭继斌,要了馍馍,在嘴里嚼碎了喂着。又要了碗茶,喂郭继斌喝水。

    不知是言成霖一介俊秀书生,山道之上难得一见,还是阿凤身上翠围珠绕,光头上那支金钗就价值不菲,引得邻桌那一拨人眼睛老往这边睃。言成霖只作不知,自顾自的吃着,偶尔看看郭继斌,问阿凤两句。稍顷吃好,言成霖要了点水潄了潄口,阿凤也洗潄更衣后正打算上车,邻桌一人——看样子是带头的过来向言成霖一抱拳,说道:“公子拜揖!”

    言成霖也抱了抱拳,问道:“可有何见教?”

    那人说道:“前面三十里山路听说不大安宁,公子和我们搭个伴如何?”

    言成霖问道:“有何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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