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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大汉嫣华-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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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话,”冒顿冷笑着从黑獭毛皮王座上站起身来,气势如山,“我匈奴如同天上雄鹰,不惧任何敌人。区区汉贼,何足挂齿?当年高帝三十万雄兵,不还是饮恨白登?正因为汉地乃匈奴大患,匈奴才更不能让他们强盛起来,咱们匈奴骑兵在马上是无敌的。”

  渠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白登之战的确是匈奴的辉煌,但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匈奴在南征北战,但汉朝亦一直在进步。上次我与汉朝作战,已经感觉到,汉朝逐渐强大起来,但我匈奴诸人对汉朝的印象依旧延置在过去。如果大家始终保持着这种态度,我有预感:此次出征汉土,最后会劳而无功。”

  “左谷蠡王是什么意思?”杜康哈站起身,阴阳怪气道,“咱们匈奴人自幼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个个骁勇善战。何曾连打个南方水里头长出来的白脸汉人都打不过了?枉你渠鸻称匈奴战神,就算你不想要自己的名号,单于还在这,左屠耆王稽粥近年也已长成,在战场上颇有建树,就是我杜康哈,也是可以上阵杀进汉土的!”

  渠鸻扫视帐中诸人,见众人神色紧张诡异,却无一人能够真正理解信任,不由心中悲凉,淡淡道,“我言尽于此,单于若要出征,渠鸻必不阻拦,只是此次征汉,恕雄渠部便不克参加了!”

  他起身,大踏步从打起的帐帘之下走出。身后帐中一片寂静,冒顿单于坐在王座上,右手搭着扶手,瞧着渠鸻退出的方向,眼神沉静,喜怒不辨。

  三一八:父子

  片刻之后,冒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左谷蠡王这想必是魔怔了!”

  丁零王杜康哈阴阳怪气出言,“魔怔倒是未必!单于还坐在上头没说话,左谷蠡王便这般大胆,渠鸻这莫不是心怀不轨吧!”

  楼烦王且冬末与渠鸻一同参加过八年前的汉匈之战,二人关系不错,此时笑着替渠鸻说话,“左谷蠡王多年前与汉人一战,只怕将汉人看的太高了。他脾气傲诞,应该是没想那么多!”

  “哈!鬼才信这个!”昆坚王欧肎唾了一口,恶狠狠道。

  左谷蠡王不过是意见不同罢了!”稽粥皱眉发言,左屠耆王稽粥今年已经二十七岁,正是男人一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英气勃发,带着傲视天下的自信,

  “你们想这个未免有些太过了!”

  他是冒顿单于长子,如今实打实冒顿默认的继任人,既发了话,大家便都不好开口了。欧肎平素大大咧咧,觑了一眼上首的冒顿,笑着道,“其实,要想知道左谷蠡王的心思也不难。听闻阿蒂阏氏是左谷蠡王的胞妹,左谷蠡王最疼爱的便是他的这个妹子。”面上浮现出阴险的笑意,“只要单于拿阿蒂阏氏威逼……”

  话还没有说完,稽粥便勃然变色,一把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在空中划出雪亮的光线,“砰”的一下,劈断欧肎腰间具带,凛冽宣言,“大阏氏是阿爸的正妻,尊贵无比,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提起算计的?”抬起头来,将弯刀竖在手中,环视帐中,目光雪亮凌逼,

  “若胆敢对大阏氏不敬,这便是你的下场!”

  “好了。”冒顿坐在上首,将帐中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将手搭在膝盖上,垂眸道,“此事待会再议大伙儿回去之后集齐部中青壮人马,以备不日出征,今日暂都散了吧!”

  众人摄于冒顿威名,尽皆安静下来,齐声道,“是。”从王帐中退了出来。

  “单于打算联合吴国对大汉大举出征?”刘撷猛的起身。凤鸟流苏垂下的黄金细链在脸颊旁轻轻晃动。

  从大汉和亲而来的宁阏氏刘撷的居帐位于王帐东北部,与大阏氏蒂蜜罗娜所居遥遥相对。案上错金牛油灯燃烧散将帐中照耀的融暖,朱红毛毡地毯滚铺帐中,长长的绒毛柔软绮丽。犹如寒冷冬日里温春的梦。地灶中燃着熊熊火焰,烤制好切片的炙羊锺酪置于帐中条案盘上。这个帐中的主人虽然是典型的汉家女子,所居所用却已经变成地道的匈奴样子。

  “是的。”朱朱点了点头,急着道,“刚刚众部大王齐聚王帐,讨论的就是这个事。阏氏,咱们可怎么办呢?”

  刘撷蹙起眉头,汉朝此时值吕后新丧,又逢南方吴地乱起。正是内忧外患之际,若匈奴大兵压于北境,便是雪上加霜,恐怕会支持不住。

  她起身,在帐中走了几步,吩咐道,“你去王庭继续打探消息。”

  “诺。”朱朱沉声应道。

  “小心些。”刘撷嘱咐,“凡事以自个安全为主,若是实在不可为,便算了!汉匈两国之势,如雨落水流,不是我们两个女子能够轻易撼动的。若是实在不能成事,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帐中,宁阏氏主仆忧心忡忡为故国盘桓。冒顿单于却换了一身身黑色貂皮裘衣,斜坐在寝帐炕上,饮着匈奴女婢奉上来的血红蒲桃美酒。

  寝帐温暖如春,姿色绰约的姬妾侍坐在单于座前,将烫好的羊乳酒奉上,“单于。尝尝这个。”神情娇媚绰约。

  稽粥从帐外进来,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唤道,“阿爹。”

  冒顿挥退了一旁的姬妾,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子皱了皱眉。

  他戎马一生,堪称一代枭雄,临到老时,却在继承人头上犯了不足。长子稽粥性子果勇有余,雄才大略却有不足,他日若继承匈奴单于,怕是难以延续自己创下的辉煌,他其余诸子比稽粥更是不如。

  “稽粥,”他颔了颔首,问询长子道,“关于这次对汉作战,你有何看法?”

  稽粥虽然如今已经树立了一些自己的威名,但在父亲冒顿面前,依旧战战兢兢,如今小心翼翼答道,“阿爹威名无双,那汉廷前番高皇帝,打下了大汉江山,还不是在阿爹你手上吃了大亏。如今汉朝皇帝羸弱,一干将领亦已老迈,阿爹此番若是亲自前往,定是手到擒来。”

  冒顿淡淡一笑,颇为自诩,冷不丁的问道,“那左谷蠡王渠鸻呢?”

  稽粥面上的笑容一僵,“孩儿不懂阿爹的意思。”

  冒顿扬头,面上的笑容渺远起来,

  “稽粥,你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够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你要知道,草原上的每一只雄鹰都有着强健的翅膀,要想让他们都臣服自己,你必须足够强。”

  “阿爹,”稽粥挺起胸膛,扬声道,“孩儿近年来亦奉你的命常领兵出征,也打下了好几个部落。虽然比不上您从前威名,但自信也不会堕了你的名头。”

  冒顿瞧着稽粥这般天真形状,心中不屑厌烦,冷笑一声尖锐问道,“你如今还惦记着阿蒂么?”

  仿佛被针刺了一样,稽粥险些从地上跳起来,神情慌乱,“阿爹。”

  冒顿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值得你这般!”

  他拍了拍稽粥的肩,力气极大,“蒂蜜罗娜美艳无双,男人不免有点想法。这我早就知道的!你是我儿子,蒂蜜罗娜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若是阿爹日后不在了,她自然就是你的,这本也不是多大的事。”

  稽粥对蒂蜜罗娜痴迷多年,苦于被父亲压制,一直不得解脱。今日被父亲当面挑破,不由又是惊悚,又是兴奋,脑海中熏熏然。听着冒顿的声音沉了下来,在自己耳边回响,

  “可是稽粥,阿爹已经老了,日后匈奴是你的天下,你却还太年轻,渠鸻为左谷蠡王,掌着雄渠一部二十万雄兵;蒂蜜罗娜居王庭多年。创文字,兴教化,在匈奴人中威望极高,且为人敏慧。目光大胆前瞻,可以补你勇武有余之不足。兄妹二人都可称是当世人杰,却不是你能同时驾驭的住的。”

  稽粥只觉云里雾里,又是开怀,又是迷茫,“阿爹,你的意思是……?”

  冒顿一噎,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血,在这个儿子面前。都是一个笑话,不由大为恼怒,伸脚狠狠踹了出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货儿子。”索性直白相问,“须卜氏兄妹中,渠鸻作战勇猛,蒂蜜罗娜貌美聪慧。若他们兄妹你只能留下一个,你是要留下哪一个?”

  稽粥愕然大惊,“左谷蠡王与大阏氏俱都忠心耿耿,此二人对匈奴功勋甚巨,为何定要做此抉择?”

  “好了,”冒顿扬声斥断,直接问道,“说说吧。你要选哪一个?”

  稽粥闭了眼睛,只觉满心迷茫,不知所处。瞬时间,少年时草原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之中,青草绵延,风吹草浪。蒂蜜罗娜骑着火红的骏马从远方奔驰而来,娇美的容颜犹如祁连山上的雪清灵,又仿佛初升红日,骄艳无双,笑容明媚似水,洁白的手腕犹如盛开的栀子花,“我要……”他迷离开口,犹如山岗一样斩钉截铁毫无犹豫,

  “阿蒂!”

  冒顿唇角掀起一个讽刺的笑意,“如此,我知道了!”

  火堆蒸腾出一蓬蓬热气,将帐中烤炙的如和煦春日,稽粥迷迷糊糊从帐中出来,只觉得身子冷热交替,兜头的冷风一吹,生生打了个激灵。

  丁零王杜康哈侯在王帐转角不远处,见着稽粥从内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哎哟,稽粥王子,你可算是出来了。”

  稽粥心思尚留在帐中的对话上,心不在焉,“舅舅,你怎么在这儿?”

  杜康哈笑着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么!前不久你表兄陶柘打了一只野熊,咱们舅甥两拿熊肉下酒,好好喝一场可好?”

  皮帐将王庭的风雪阻隔在外,明亮的火焰舔舐着,其上翻转的肉块滋滋作响,匈奴女婢用锋利的小刀将熊肉切块,置于稽粥和杜康哈的面前。

  稽粥十分信任自己的母舅,将刚刚在王帐中发生的事情转告杜康哈,“……舅舅,你说阿爹这是什么意思?”

  杜康哈听闻之后鹰眸闪动。他继承父亲的位置为丁零部族长,丁零与雄渠牧场占地相近,渠鸻少年英雄,威望极高,杜康哈嫉恨已久,如今听得此秘辛,当真是正中下怀,仰头哈哈大笑,

  “屠耆王这都听不出来么?单于的意思是要除了左谷蠡王。”

  纵然心中已经有些许想法,骤然听到这个答案,稽粥依旧诧异瞪大了眼睛,“这太荒谬了!渠鸻乃是左谷蠡王,领雄渠一部雄兵,为人骁勇善战,在匈奴威望极高……”渐渐收声。

  “那又如何?”杜康哈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正是因为他渠鸻威望高才要除了他。从前单于还有自信能够钳制住他。如今,单于渐渐老迈,对渠鸻渐渐忌惮,渠鸻已经成了障碍,障碍自然是要扫除掉的。屠耆王,单于信重于你,将此事交付于你,着也是对你的考验啊!”

  稽粥一时心如乱麻,心头又响起冒顿低语,“‘渠鸻与蒂蜜罗娜兄妹二人你只能留下一个,你是要留下哪一个?’”仿佛受蛊惑一般,他冷静低问,

  “那咱们该如何做呢?”

  杜康哈心中大喜,面前按住激越的情绪,悄悄言道,

  “渠鸻虽然拒了对汉出兵,但此事还逗留在王庭。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有反心的。大王你以左屠耆王的名义设宴邀请,他定会欣然赴宴。到时候,咱们遣了匈奴部的好手持刀剑埋伏在

  他喁喁低语,瞅着稽粥面色阴晴不定,摇摆不安,又添着话尾道,“到时候渠鸻丢了性命,只要咱们舅甥保守住消息,又有谁知道动手的是您。蒂蜜罗娜只会以为哥哥是被单于除去,伤心之下,定会与单于离心,就是您出面讨好佳人的时候了!”

  稽粥咬牙,“就按此办就是了!”

  三一九:决裂

  稽粥与杜康哈喁喁低语,影子投在帐子上,拉的长长的。在帐外角落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黑影从窝着探起身来,悄悄遣走。

  王帐东北一角,一座帐子富丽小巧。深红锦缎低垂,遮住帐外啸啸北风,宁阏氏刘撷伏在案前烛火下,挥笔急急写就一张丝帛,然后直起身来,将帛书卷起,交给朱朱,“将这个火速交到左谷蠡王手上。”

  朱朱皱起眉头,“阏氏,递信倒是小事。只是若是日后被查出来,怕是……会连累到你。”

  刘撷微微沉吟。

  “阿布,”帘子被掀起,离离风一样冲进来,声容灿烂如朝阳,“我的白雪刚刚生了一匹小马驹,真是可爱极了。”

  白雪是离离的坐骑,是一匹极是健壮的牝马。

  刘撷目光一亮,若有所思,与朱朱在空中略一相望,微微点了点头。

  “哦?”她抬起头来,面上笑盈盈的,“白雪生了小马驹么,真好!——离离,”她搀住离离,让离离在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帮阿布一个忙可好?”

  离离微微一怔,仰头望着刘撷,长长的发辫铺垂养母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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