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录-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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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沈安家的看了看自己刚包扎好就渗满了血的纱布,看着这血人年纪比自己儿子还小,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找到徐四老爷小声道:“既然叶先生来了,不如让他顺便给那位小公子看一看……人都捡回来了,总不能看着他死。救人一命,也算是积阴德了。”
徐四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捡了个人回来,便对正要离开的叶神医道:“先生留步,书房里还有一名伤者,劳烦先生去看看。”
一直磨蹭着要走不走的叶神医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推辞了,更不多问,立即道:“医者父母心,家里夫人有人照顾,全城戒严,医馆现在也关着门,在下并无其他事情。不知书房那伤者情况如何?”
饶是他素来心思深沉,此时此刻,脸上也不由得带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来。
徐四老爷是个没分寸的,想着刚刚华惟靖那血糊糊神志不清的模样,斩钉截铁道:“出气儿多,入气儿少了吧……叶兄你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尽力而为吧!到这个时候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叶临拎着药箱脚下一个踉跄,照徐四老爷这个说法,哪里是该请大夫,分明是该找棺材铺订棺材了啊!心里更是担忧。在他看来,华惟靖虽然年纪轻轻的,本事却不小,可以说是胸中有丘壑。本以为就算是受伤了也不会很严重。没想到却是到了这步田地。
哪里还敢耽搁,问清了书房的方向,拔脚便跑,把徐四老爷和沈安家的都落在了后面。
看着躺椅上那浑身缠满了纱布的身影,叶临不敢耽搁。药箱都来不及安放就先抓住华惟靖的手腕把起脉来,然后神色一松,瘫坐在地上。
什么叫出气儿多入气儿少?不过是气息有些衰弱罢了!
等徐四老爷和沈安家的赶到的时候,叶临已经一脸淡定的开始拆华惟靖身上缠着的那些纱布,沈安家的忍不住道:“叶先生,我已经给华家公子的伤口上撒了云南白药了。撒之前用开水烫过的软布把伤口都擦拭了一遍。”
叶临嘴角抽了抽,心道,难怪人到现在都没醒,敢情是疼昏过去的啊!
嘴里道:“如果是小伤口,用云南白药效果是极好的。可这华家公子受的是刀伤,需要特制的金疮药才行。”
徐四老爷皱了皱眉头:“药房有金疮药吗?我让云伯去拿。”他想着,叶临既然是来给徐其容看病的,自然不可能携带金疮药这种东西的。
谁知叶临摆摆手:“不必,药箱有备。”
徐四老爷和沈安家的都松了口气,心里赞叹叶先生是一个细致周全的人。丝毫没有怀疑,那药箱看着也不大,为什么会备有金疮药这种不常用的东西。
华惟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开始泛白了,徐四老爷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了书房。好在沈安家的留了下来给叶临打下手。
华惟靖身上一共有刀伤六处,有深有浅,深可见骨,浅的已经开始结痂;有长有短。长的横跨整个背部,短的只是在右肩锁骨处轻轻一划。
再胸有丘壑,再运筹帷幄,不过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叶临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类似心软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清洗干净伤口上的云南白药,然后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往伤口上倒。然后用新的纱布重新包扎好。
沈安家的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额头上又出了一层汗。
终于包扎好了,叶临唰唰就开始写药方,药方往沈安家的面前一递,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杏林医馆的掌柜兼坐馆大夫了,便又收回了手,道:“等下请云伯随在下一起回医馆抓药,两服退烧药,五服温补的药,退烧药两个时辰喂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若是四个时辰后人依旧高烧不退,就让人来医馆找我。”
沈安家的摸了摸华惟靖的额头,有些茫然:“华家公子并没有发烧啊!”
想着沈安家的在徐家到底比较得脸,叶临再不耐烦,还是压着性子,道:“现在没烧,等会儿就烧起来了。”
出了书房,一问,才知道徐四老爷又守着徐五小姐去了,叶临叹了口气,让云管事跟他一起回医馆了。
云管事走了,沈安家的又不敢让别的丫鬟小厮来书房守着华惟靖,只好自己亲自守着。等徐四老爷终于想起来看的时候,叶临和云管事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
徐四老爷看着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华惟靖,叹了口气:“这孩子受罪了。”又问沈安家的,“叶先生呢?可说有救?”
沈安家的点头:“叶先生没说,但看起来倒是胸有成足。叶先生开了药方,带着云伯抓药去了。”顿了顿,又道,“平日里看那叶先生冷冷清清的不大敢接近,现在想来却是错怪他了。刚刚叶神医又是亲自给华家公子包扎,又是千叮咛万嘱咐,可见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是真真没错儿的。”
徐四老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之前筠姐儿生病,请他去看看,他却一口回绝了。当时只当他没有医者仁心,刚刚听说书房有伤者,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跟他说的,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比咱们还心急。现在想来,叶先生当初不肯给筠姐儿医治,只怕是顾念着男女大防。倒是我们错怪他了。”
沈安家的点点头,脸上升起一股担忧之色:“老爷,不知五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徐四老爷叹了口气:“大概真的是受惊了,也怪我不小心,怎么能让她看到这么恐怖的血糊糊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只怕连着好些日子要做噩梦呢!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你这些日子,多照看着些灼灼吧!”
沈安家的忙答应了。
徐其容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华惟靖已经醒了。得知自己是被徐四老爷捡回来的,还吓晕了人家家里的小娘子,华惟靖皱了皱眉,等知道被吓晕了的小娘子是徐五小姐时,华惟靖脸色更难看了。
他不信徐五小姐会是没见过血才吓晕的,怕只怕是因为知道了他就是华惟靖吧!华惟靖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自己对她那么小心翼翼的,不敢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她拜了易家二老爷为师,他也就给了易家一条生路;她想要叶临,他就给了她叶临;她跟佳仁县主走得近,他就让周芳音待在江州城不入西京;她惧怕华惟靖,他就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她的信任依赖……结果,她还是那么的惧怕她。
徐四老爷听说华惟靖醒了,前来探望,正听见华惟靖问云管事:“五小姐,真的是被我吓晕了?”
不由得笑道:“她胆子小,你别跟她计较。”想了想,又道,“等你身子好一点了,我安排你们见一见,让她知晓那日看到的血人已经好了,也免得夜夜噩梦。”
“夜夜做噩梦么……”华惟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只怕,她是再不愿见到她了吧!
饶是徐四老爷再不细致,却也知道华惟靖刚醒来,不宜费神。因此,问了几句他感受如何,又劝他不要担心,现在外面还戒严着,等过了这劲头,便会让人给华家送个信,然后便不再多说。
徐其容醒来之后先觉得腹中饥饿,等喝了两碗鸡汤炖的粥,才想起晕倒前的事情来。这一觉虽然睡得久,却一点都没有休息好。一直在做梦,梦里皑皑白雪,一间破庙前,满地的尸首,她却怎么也找不着奕凭知了。于是拼命的跑,等终于看到了人影,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米分妆玉琢的小公子。
小公子冲着她笑,声音有些软:“我是华惟靖。”
徐其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觉得自己要被吓醒了,可怎么也醒不过来,于是又重复了一便,回到了破庙前,满地的尸首,独不见了奕凭知……一连重复了四遍,到后来,徐其容听到那小公子开口说自己是华惟靖时,已经不再惊诧以及惧怕,只剩下满心的疲惫。
然后听到一个温温婉婉的女子的声音在问:“灼灼怎么样了?”
徐其容在梦里思索了好半天,终于想起,这声音,是她姐姐的,才想起,她在破庙前已经死了,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L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一个保证
“灼灼,”见徐其容吃完了粥,徐其锦才松了口气,担心了一晚上,她神色也有些憔悴,“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然还是叫叶先生过来把把脉?”
徐其容摇摇头,大概是因为做了一夜的梦都梦到华惟靖,惧怕了一整夜,终于觉得有些烦了,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问道:“金哥……那位华公子还在咱们家吗?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徐其锦点了点头:“人已经醒了。好像是刺客还没找着,到处鸡飞狗跳呢,做生意的都不敢开门。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是小王爷,不知是不是郡主打了招呼,倒没有查到咱们家来。”
徐其容这才道:“那就好……华公子在书房?我过去看看吧!”
徐其锦还没开口劝阻,秋浓先把自家姑娘给拦住了,一脸的着急:“缠着纱布呢,不比昨天好到哪里去,姑娘别又吓着了。等过几日,华公子伤口好些了,姑娘再去探伤也不迟。”
徐其锦点点头:“昨儿个叶先生说你有些神经衰弱,经不得吓。咱们还是过几日再去吧!”
徐其容抿了抿嘴:“我已经不怕了。”又道,“那华公子之前与我也有过几面之缘,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徐其锦知道徐其容的性子,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旁边看着总不会有问题,再说书房那边,还有云管事守着呢!便点了头,让秋浓给人换了身衣裳,怕惊了风,又罩上一件薄披风,这才向书房走去。
刚出院子。就遇见了沈安家的,沈安家的见徐其锦带着徐其容往书房的方向走,不好拦着,又怕徐其容出事,忙跟了上来。
徐其容见了这情形,也有些哭笑不得,昨日那么一晕。在大家眼里。她的胆量得有多小啊!
华惟靖断没想到徐其容还愿意主动来见他,本来就有些复杂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听到徐其容在书房外面说话的声音,华惟靖便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用锦衾盖住了右肩锁骨上那因为已经结痂没有包扎的伤口。
谁知徐其容话音落了好久了,都没有见人进来,华惟靖等了半响,精神有些不济。昏昏沉沉就要进入梦乡,心里想着。她果然还是不愿意看到他的吧!
然后便听到书房门嘎吱一声响,然后视线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眨了眨眼,华惟靖一眼就看到了被月牙白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小脸的徐其容。
进了屋。徐其容由着秋浓把披风解了下来,然后抿着嘴笑了笑,问华惟靖:“你刚睡着还是刚睡醒啊?”
华惟靖愣了一下。下意识就道:“刚睡醒。”有些担心自己若是说刚睡着,徐其容便会留下一句“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离开。
徐其容点点头。又问:“你伤口好些了吗?还疼不疼?若是还疼,就叫叶神医过来看看。”
这下,别说是华惟靖了,就是徐其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刚刚在书房外面的时候,徐其容还一副里面的人是洪水猛兽的模样,这会子怎么这么关心人了?只不过这语气听着倒像是有些刻意。
见华惟靖不回话,徐其容眉头一皱,心里一软,就算他是心狠手辣的华惟靖又怎样,毕竟跟自己是打小认识的,关心的话便多了两分真切:“是不是伤口疼了啊?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叫叶神医啊!”
华惟靖忙道:“不是很疼。”虽然不明白徐其容是唱哪出,他却没有拆台的意思,当下露出一个略带苍白的笑容来,“劳你担心了。”
徐其容眉头一锁,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惹上什么人了?怎么弄出这一身伤的啊!你家里人要知道了,不定多担心呢!”
华惟靖多聪明的一个人,立马就明白徐其容这是唱的什么戏了。徐其容惧怕华惟靖,可又担心华惟靖会给徐家带来麻烦。所以这是打着关心人的幌子,套话来了呢!
徐其锦也回过味里,拉了拉徐其容的衣袖,心里有些不解。她虽然也担心华惟靖给徐家带来麻烦,可却狠不下心来逼问这么个孩子。他伤还没好呢!徐其锦有些不明白,灼灼向来心软,为何对华惟靖会这般防备。
华惟靖眼神一暗,半响,还是开了口:“不过是误伤罢了,今日去白马寺上香,刚好遇上刺客刺杀宫里来的贵人。”
“那可真是飞来横祸。”怕徐其容继续追问下去,徐其锦忙道,“不过好歹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华惟靖沉默了一瞬,然后笑道:“今后我便欠你们徐家一条命了,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日后徐家若是有什么事情,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听这话,徐其锦摇了摇头:“施恩不图报,华公子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