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鸾-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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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迦唯歌早就知道赫天玺有他必然叛了的理由,而当这场荒谬的叛变兵指帝都时,她还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当年那个孩子,居然也可以做成这一番大事。永辰帝披挂金甲,握紧天子剑,亲自登上了城楼。赫天玺是用大军牵制住了龙熙的主力,而自己只是率领最精锐的骑兵来到了帝都。他为王多年,深知永辰帝的用兵大计,就算会有大军回来接应,也足够将长安拿下。永辰帝这些日子一直在压抑着什么,这一点摩迦唯歌也明白,然而当叛军军临城下,皇城之中一片凄惶时,她坐在萧瑟的阳光之下,看着斑驳的墙角,忽然微笑了起来。这一生,竟是有幸得见乱军入朝。女子裹紧身上的软甲,握紧手中的软剑,轻声道,“轩,同我一起去瞧瞧,玺儿成长到了怎样的地步。”
一切来的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然而当她看到禁卫军身着的黄金甲时,却仍是悚然一惊,那样璀璨的光芒,绵延了整个城郊,女子站在城墙之上,衣摆飘飘,好似乘风而去。竹心袖着手站在城下,望着女子的身影,身子似乎又佝偻了一些。永辰帝身侧的人,是不可身带兵器的,然而刚刚,只是这位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叮嘱了一句,女子就施施然的带着软剑走上了城墙。似乎这些守卫也知道,唯妃娘娘在,皇上的安全,更可以得到保障。年轻的总管太监只是做了这一件事,就悄悄地离开了城墙。皇朝远远的望着城墙上飘逸的身姿,心下安然。
永辰帝看到女子前来,温言道,“你怎么来了?”“担心你。”摩迦唯歌轻声道,站在了他的身侧。极远的地方,赫天玺骑在马上,眺望着这里。永辰帝揽过女子,微笑道,“唯儿,你从楼兰来嫁给朕时,朕未曾下过聘礼,如今,看朕用这江山,为你做聘礼。”皇帝在说这句话时,温柔亲切,身前身后的干军万马,全都不能进他的眼中一分一毫,怀中的女子,仿佛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女子沉默的站在他的身侧,陪伴着他,守望着这龙熙朝的现在,以及未来。
所有人都心有惴惴,认为大军既然兵临城下,那守城之将定然毫无胜算,只是心怀疑惑,为何这场叛乱会如此轻松,连战争都未曾真正爆发,而皇帝本人,竟然也未曾离开帝都一步,仿佛成竹在胸。直到那一日,玄亲王身侧两位最为得力的副将亲手将主帅制服,扛着帅旗行到城楼之下之前,还没有人认为,这会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争。而永辰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意气风发,面无表情。他俯视着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赫天玺,冷冷道,“押下去。”赫天玺满眼狠绝的望着永辰帝,冷笑着不知说了什么,然而相隔甚远,却是听不清楚。玄亲王被押下去的时候,挣脱开了侍卫的手,笔直的向前走去。永辰帝回身做笑,“唯儿,朕不会对玺儿怎样的。”
摩迦唯歌微笑颌首,望着城下密集的军队,心下一寒,却是不动声色的靠向了他的怀抱。时至今日,他的身侧,只有她一人还在。伴随着他,看这朝花夕拾,日升月落。永辰帝望着这大好河山,正要说什么,眉目却忽然一抖,露出一丝难以忍受的痛楚,似是不敢置信的望着怀中的女子。战袍在身的女子一脸漠然的从他胸口抽出匕首,飘然后退,一个转身,软剑层层环绕,直指他心口。永辰帝望着杀气凛然的女子,痛声道,“唯儿,你……”而自他身后,艳丽的大红裙摆翩转,长公主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女子便从高高的城楼上直坠下去。长公主明艳的面容上,一丝诡异的笑容绽放出来。而远处的玄亲王,却因那一袭坠落的华衣而惊呼出声。
永辰帝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护驾,然而长公主冷冷的望了他们一眼,走到皇上身边关切道,“皇兄,幸亏臣妹赶到,不然皇兄……” 她似是不敢多想,摇了摇头。而就在女子坠落的瞬间,变故陡生,从对面的阵营中腾空而起一名战将,踩踏着众人的头颅上前,迎住了那坠落的女子,玄亲王眼疾手快,从一旁押送的侍卫背上抽出弓箭,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竟是深深钉在了城墙之上。而那名战将也是将将力竭,借着那一枚羽箭之力又一次跃起,迅捷的奔向对方阵营。赫连哲哲高声唱道,“追拿刺客!”然而永辰帝却大声喝止道,“全都给朕住手!”他捂着胸口的创伤,似乎疼痛到了极点,深吸一口气,“摆驾,回宫!”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已陷入昏迷,落入长公主的怀抱之中,他的神志消失在长公主脱口而出的惊呼之中。
而赫连哲哲唇边却是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将永辰帝揽入怀中,望着那神秘人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
永辰帝十八年的大年初一,是皇室祭天的日子。帝王奉上对上天的供奉,明黄衣袍,丰神玉朗。皇帝亲自主持了祭天大典,又为逝去的皇后娘娘亲手写了祭词。由于长公主对帝王的告诫,叶皇后以篡位之罪被剥夺后位,终身圈禁于西冷宫,而那位失而复得的娘娘,却因护驾而重伤,不治身亡。帝王爱极痛极,追封其为后,亲赐封号为孝闲。孝贤皇后是龙熙朝第一位外族皇后,而这位皇后,就香消玉殒在了这一场叛乱之中。而那引起叛乱的玄亲王,却竟只是被剥夺了爵位,没受到一点惩戒。
《龙熙:永辰卷》记载,帝十八年冬,天降瑞雪,帝独坐于明曦宫,言,是耶非耶?时值天玺在侧,答曰,是非何人晓得?帝含笑,似顿悟。龙熙朝永辰帝崩殂于十八年冬的第一场雪夜,传位于其弟天玺,而先皇后孝贤皇后所遗之子,亦于当年染疾,不治而亡。长公主痛极,追随先帝而去。
新皇即位,封号天墉,大赦天下,同匈奴单于立下百年不战之约,封单于为大漠王。国泰民安,又是一载瑞雪兆丰年。
远在西域沙漠之中,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西域人称其为明月楼,其间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隐隐有传闻,那明月楼的主人,乃是楼兰王子。又是一年八月十五,天墉历元年,有客自远方来,那人脱落斗篷,英俊到有些阴鸷的脸上现出一丝疲惫,“治王子。”那满身绫罗绸缎的男子望向他,室内数颗夜明珠点缀的亮如白昼。那男子俊美邪异的面容上,有些毫不相符的悲悯,“她在哪里。”“在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来客轻声道,“没有人能找到她,我会陪着她,不让她寂寞。”那人似乎在对摩迦治说话,又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喃喃道,“我在一日,便会守候她一日。”天亮之前,那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而明月楼上,那俊美的主人微微阖上眼眸,手抚上眼帘,流出的泪水渐渐化成了鲜血。眼前一片金碧辉煌,他却再也见不到。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妹妹清脆的呼唤。
她亡于那枝羽箭。临终前,她握着夏夏的手,直直的注视着他。他心中不忍,轻声道,“已将夏夏托付给衡宫主同侯爷,你且放心。”他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低沉道,“唯儿,你……可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女子阖上眼眸,唇角含笑。她甚至没有回应,就离开了人世。夏夏望着母亲,一声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他抚着夏夏的头,轻声道,“你知道你母亲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要为她完成。”夏夏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眼神没有离开过母亲。
皇城之中又是一个夜晚的到来,新皇放下手中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屏退了左右,一人回到了寝殿,在冬夜的寒冷中,睡意渐渐涌来。朦胧中,他似乎回想起了很多,那些人的脸,在眼前晃动,一幕一幕,不可停止。他忽然有些怅惘,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已没有机会再迟疑。
同一夜,皇朝从宫中离去前,同竹心公公进行了一番深谈。若不是这位在那时同意了摩迦唯歌上得城楼,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永辰帝伤并未愈合,病逝于她的手中,她逝于长公主的手中,长公主伤痛过甚,追随永辰帝殉葬而去,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画上了一个终止。他长出一口气,望着天边的残月,吹熄了手中的烛火。
清风若过,沧海桑田,一回眸,又是另一个纪元的开始。
睡梦中醒来,似是有些不清醒,女子在一片白茫茫中怅然若失。直到有人欣喜的喊道,“大夫!她醒了!”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原是因为车祸而住院,昏迷几日之后,终于醒来。而一同的那位姑娘,却是迟迟未曾清醒。她抚着额角,恍觉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那之后,女子从家中搬出,办理了休学手续,独自生活在外,生活照旧,她只是昏迷几日罢了,世界未曾故变,她却在不经意间,望着一条新闻,出了神。那是于楼兰古城附近出土的一座墓穴,分上下两层,上层早已被破坏的极为厉害,众人本以为墓室已被毁坏,然而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条暗道,通往下层的墓室。那墙壁之上满满的都是无法看懂的文字,而她却清晰的一眼望穿,掩住口,泪水涟涟落下。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从来都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去后,独自守候了她三十年。就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偶尔出去一两次,却又马上回来陪伴在她的身侧,伴随着沉睡的她,直到垂垂老矣。他从未开口对她说过什么,然而她却知道,这份关爱,倾尽一切,亦是无法偿还一分一毫。
他的棺木在她身侧,棺中早已腐朽,而楼兰女尸却是保存完好。她甚至能辨认出那额上的宝石。与深邃明亮,却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女子望着那墓室上满满的文字,泪如雨下,已无法顾及到自已就处于市中心,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泪流满面。
身后有人递来一张纸巾,她低声应谢,接了过来,然而抬头的一刹那,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人黑框眼镜后的双眸明亮温柔,微笑着望着她,轻声道,“别哭了,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像我的一个朋友。”言罢,他看了看表,蹙眉道,“还有一场会议的同传要做,这就要先离开了,有缘再见。”她怔怔的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大声唤道,“慕容!”那人的身子僵了僵,似是有些迟疑的回过身来,望着她的方向一脸探寻。她站在原地,双手合十,轻声道,“慕容羽轩。”那人摘下眼镜,相同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他看着她,她望着他,时间流逝,身后是巨大的屏幕上,那满墙刻画的奇异文字。
那是易天涯此生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一地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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