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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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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了,凭咱们依腾宰相的威名,不要说他韩国人,就连欧美名人,听见他的名姓,全要畏避三舍。凭他韩国,纵然箕子复生,你问他敢正眼看一看我们依腾宰相吗?”二人本来有些醉意,所以才信口胡言,又兼在中国地方,自以为没人懂他的话。哪知道隔着座位,便有一位韩人,而且精通他国的语言,又抱着恢复祖国大志。他们无意说,他却是有意听。又兼那一个任意糟蹋韩人,益发激动他的怒气,索性以酒浇愁,直喝了七八壶白酒方才回转自己寓处。
  心中千头万绪,哪里睡得着觉?暗暗计算,明日晚间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然错过了,以后再想替祖国出力,还得另觅机缘,谈何容易!一不做,二不休,大英雄须有决断。况且我父母双亡,弟兄也逃出虎口,孤身一人,何所系恋。莫若脱离了这个臭皮囊,早登极乐天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必犹豫了。他的主意既然决定,然后又想进行的手段。忽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原来他这房东恰是车站上一个脚夫,每日车到之前他必往站上去,替人扛挑各种行李。他家中只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父,并无别人,也全是公教徒。他这院中是一个小小菜园,共有七八间草房,从前挂笊篱开起火小店。自从大本租过三间房来,便叫他把店取消了,每日除房钱外,还另外贴补他米面柴斤,较比当日开店反觉便宜,所以他父子全把大本视如神圣。他名叫李保禄,他父亲年纪大了,全呼为老爹。大本当日便设想到他身上,知道他专好杯中之物。第二日早晨,便对他说:“今天是我的三十整寿,你不必到路上做苦力了,我也不出去卖笔。咱们打几斤白酒,买几样熟菜,再称几斤面条子,同老爹三个人一处吃喝,也算我客中做寿,并不约请他人。”李保禄道:“既然是先生的好日子,我应当拿出钱来做东,怎好叫你破钞呢?”大本道:“你这话错了,你一个苦力为生的人,哪有余钱替人做生日?我们既是教徒,应当以信实为本,那讲虚面的事不是我们教友做的。你就老老实实拿钱去买吧,不要耽误工夫了。”李保禄本是诚实人,又被大本破解了一回,便也毫无客气,接了两元钱,到外边置买一切。少时酒菜面一齐买来,李老爹也帮着动手,盘碗杯箸,他家曾开过店,自然是现成的。少时齐备了,问大本什么时候喝酒,大本笑道:“我们索性多饿一刻,吃着也分外香甜。”他父子全赞成,却不晓得大本是别有用意。直待天已过午,有一两点钟时候,这才摆上来,大家同吃。大本有意灌他父子二人,殷殷相劝。李保禄本来好喝,再加上有好菜下酒,他便放开量左一杯右一盏,越喝越高兴。李老爹是上了年纪的人,勉强陪着大本饮酒。大本让他喝,他也不好推辞,喝了十几杯早已酩酊大醉。二人搀扶着他,将他搀入卧室,放他睡下,用被子替他盖好。二人又复回来痛饮,大本却不肯多喝,只是加劲地劝李保禄。本来东三省的白酒是纯粹好高粱造的,力量很大。李保禄喝了足有二斤,已经醉了。大本还不肯饶他,又硬灌了他三大杯,实在受不得了,顺着炕一溜,和衣躺下,早已烂醉如泥。大本一看表,天已三点三刻,记得依腾是六点准到,需要急速收拾,不可误了时刻。先将李保禄当脚夫的号衣取出来,又换上他的鞋袜帽子,又简便地写了一封信,留与杨神父,却揣在李保禄怀中,写明了托他转交。又写了一纸遗嘱,也揣在李保禄怀中。然后才开箱子,把自来得手枪取出来,装好了子弹,藏在贴身的衣袋以内。外边罩好脚夫的号衣,号衣外边又穿好了一件长袍。因为他本不是脚夫,恐怕被脚行看出破绽来,误了自己大事。这正是他特别细心的地方。足见大英雄做事,虽在生死关头,他那方寸间也是定而不乱,所以才能成大事,露大脸。
  闲言少叙,却说大本出离了寓处,直奔车站,远远地望见车站有许多外国兵排队站立。他心里想,这必是接依腾的,可知时刻已经不远了。他有心插身进去,料想必被他们赶出。若离得太远了,又怕临时赶不上,白来一趟。正在踌躇,忽见站台旁边,相离有半箭路有一株大柳树,枝叶直垂到地。他陡然计上心来,蹑足潜踪地行至树下,将身子暂且遮住。将外罩的袍子纽扣俱都解开,预备车到了,立刻甩掉袍子,穿着脚夫号衣假装向扛行李,便可以看机行事。主意打定,便安心在树下等候。不大的工夫,但听呜呜放汽的声音。也是依腾活该遇难,假如他要坐专车来,自然不放脚夫进站,便是他国的领事驻军也要特别慎重,严密搜查。就连我国警察,也必然帮同驱逐闲人,加意防护。偏巧他坐的是普通车,因此站上的防闲便松得多了。又兼某国正在趾高气扬,对于朝鲜以为是压制得俯伏在地,万不会有人敢图谋不轨,所以放心大胆的,并未虑到那一层。种种原因,才做成了安大本的不朽事业。少时汽笛飞鸣,车已进站。某国军乐同我国军乐一齐大作。车已停住,某国领事同着一位陆军少佐,还有我国的地方官,一齐跳上车去,握手为礼,脱帽致敬。依腾也和颜悦色地一一还礼,未及谈话,便安步下车。站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因为那时候汽车在亚东地方尚不多见。领事指着那辆马车,说是替爵相预备的,依腾便缓步向那马车走去。此时马车夫早将车门敞开,依腾才走至车旁,刚要预备上车,就听啪的一声,一个枪弹飞过来,正中在依腾肩头。依腾“啊呀!”一声,一侧身子,又是个枪弹,恰中他的腹部。此时全站的人已经大乱,有那胆小的早已拔步飞跑。某国兵却围拢上来,眼快的早看见柳树旁边抢出一个少年脚夫。未开枪时候大家还不甚注意,哪知他抢行几步,距站台已近,掏出自来得手枪啪啪啪一连三枪。枪不虚发,第一枪打在依腾肩头,第二枪打在依腾腹部,第三枪却打在依腾足心。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肩头中枪,依腾心里一疼,把身子一侧,正将肚腹亮出来,所以第二枪子便穿腹而过。这一枪最为厉害,依腾站立不住,仰面朝天便倒下去。身子一倒,脚往起一扬,第三枪又低一点,所以恰当其可,正打在足心。这三枪发放的距离也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所以空有许多人,却赶不来驰救。到底眼快的,却早已看见了他。依着某国兵,便要开枪将他当场打死。领事同少佐传令要生擒活捉,不许开枪还击,因此众兵便围拢上来要捉他。大本见大功已成,便将自来得手枪扔在地下,哈哈大笑,自己将两只手背过来,向众军士说某国话道:“请诸位绑了吧!”各军士一见安大本弃枪自首,便不似方才那汹汹了。过来几个老成的,说:“朋友,你既自首,我们也不难为你。这不是有接宰相的马车吗,请你乘上吧。我们派两个人在车里监视着,咱们一同到领事馆,有话那里去说吧。不过要问你一件,你此项行刺万不能是一个人,这车站上还隐着几个同伴,本地还窝着几个帮手,请你一一说出来。既省得三推六问,也省得我们往返奔驰。”大本笑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这行刺宰相,是何等重大的事,要必须寻得同伴才敢做,也就没有今日了。诸位不必胡猜乱究,我一人做事,一人领罪,不必耽误工夫。”说罢自己推开车门,便跳上去。两个军官左右陪着他,一直拉回领事馆。
  这里用木板将依腾先抬到医院中,院长亲自诊视,只有摇头叹气,向领事官道:“不中用了,腹部这一枪穿过脏腑,当时便绝了气。无法再想,只可装殓起来,预备送回本国吧。”领事哪敢担这沉重?好在是深秋天气,三省又寒,尸身一时不至腐环,他立刻给政府去电,详述此事经过。并自请议处,又请政府速派法官,前来检验审判。当日夜间便接到政府回电,领事革职留任,特派汉城审检院检士高桥、审判长福岛,带同警吏人等即日来哈尔滨,组织特别法庭,严讯韩人安大本,治以应得之罪。并须搜罗党羽,断绝根株。又另派贵族大臣一员,代表皇帝致祭,并办理一切丧葬善后之事。领事奉到电旨,即刻替法官寻觅房屋,预备组织法庭。又为大臣料理行辕,购买衣衾棺橔。第三天夜间,审检各官便乘快车赶到,先验了依腾的伤痕,将尸格填写明白,便吩咐入殓。
  法庭已经备好,只因在中国地方,又请哈尔滨最高长官前来陪审。哈尔滨的道台姓杜名朝宗,是北京部里的书吏出身,精通法律,人也极其精干。又在东三省多年,也通外国的语言文字,他亲自出庭陪审。始而是检士高桥先开一次预审,一见人犯的名字是安大本,不觉吓了一跳。及至将人带上来,举目细看,正是他的学生,心中又是叹惜,又是愤恨。叹惜的是大本英才卓荦,又正在青年有为之时,犯了这样弥天大罪,哪有活命?真真可惜极了。愤恨的是依腾宰相系我国柱石之臣,生平经过许多险难,全没将他怎样了,如今却丧在这青年书生之手。大本大本,你直是剪去我国家一双膀臂,我当日救你兄弟大成出狱不为无情,你为何翻脸做出这样狠事来?我今天岂能轻轻饶你!想到这里,便沉下脸来,问大本道:“安大本!你是朝鲜什么地方人?害死我国宰相,是何人主使?同伙尚有多少人?从实地详细诉来。”大本侃侃说道:“我安大本是朝鲜京城人,因祖国被人吞并,同胞被人残害,蓄意报仇,非止一日。既无主使之人,也无同谋之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应得什么罪名,请检士先生照律提出公诉,也无须再三推问,徒费唇舌。”高桥笑道:“你是一个亡国平民居然有这样志气、这样胆量,本检士是很佩服的。不过你一人认罪,并无党羽,这话怕有些靠不住。依我劝你,不妨直说出来。你是成了名的人,不犯上叫人家做无名英雄,你报出来,至于能否捕获,尚在两可之间。你何必守这小忠小信,却湮没人家的大名呢?”大本哈哈大笑道:“先生,你真可称舌吐莲花,顽石听了你的话,全要点头,何况我安大本!不过天下事,有一定是有,无一定是无,那将无作有的话,我安大本既不害神经病,如何说得出来?况且刺杀宰相是一件什么事,有事前同人商量的吗?先生请你不必往下问了,依腾宰相是我安大本一人击毙。连发三枪,枪不虚发。第一枪中在肩头,第二枪中在腹部,第三枪中在足心。我杀他的志愿蓄之已非一日,连夜赶到这里,恰赶上他乘车前来,出其不意,侥幸成功。这便是我安大本的详细口供,一字不增,一字不减。”高桥听罢,长叹了一口气。吩咐司法警察将他带下去,一切饮食起居要特别优待,万不可难为了他。因为他是奉旨御审的要犯,倘然有个好歹,本检士担当不起。高桥说了这些面子话,其实正是暗中关照的意思。法警把他收入临时监狱,果然早晚饮食格外经心。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公教主教马先生前来拜访法官。当面要求说,安大本乃是天主教徒,他曾到本地圣堂瞻过几次礼,所以认得他。如今他虽犯罪,本主教为救灵魂起见,要求贵法官允许本堂教士杨司铎到狱中探望,并训诲他忏悔罪过,将来无论生死,不致毁灭他自己的灵魂,并无他意。想来也是上主特别的嘉惠,他来得非常之巧。原来高桥也是公教信徒,听了主教的话,十分赞成,完全应许。从此杨爱灵神父便不时到狱中来,上下官吏并不拦阻。原来当日大本窃了李保禄的号衣,混入站中,因为他隐在树后不曾被人看见,平日的枪法本来极好,这树离站台并不远,他想我站在这里足可以打他,既不用抢上站台,那号衣便用不着了。倘然被人擒住,有这一件号衣,岂不给李保禄招出了滔天大祸?我莫如将它脱下来。恰巧老树有洞,便将它塞入洞内,好给李保禄免去这一场是非。他照此办理,果然没露出破绽来。可是将李保禄父子却吓了个三魂失二,七魄留一。当时过了两小时,保禄的酒醒过来,再寻大本,已经踪迹不见。他心里已经打鼓,后来一摸怀,摸出一封信来。见信皮上写是叫他送与杨神父的,他哪敢怠慢,立刻跑至堂中,寻到神父卧室,叫开了门,把信呈上。神父拆开一看,登时脸上现出一种悲惨忧惧的神气来,两眼中的老泪涔涔下坠,把信全浸湿了。李保禄在旁边站着,却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动问。正当此时,神父跟役王福慌张张地跑进来,对神父说道:“方才车站上出了一件奇事,某国的依腾宰相被人用手枪打死了。”神父到此时倒镇定起来,将大本的信徐徐纳入怀中,对他二人道:“你们去休息吧,这些事与咱们不相干,在外边不要多说话。”二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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