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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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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孔,对我说,你要好好帮我挣钱,我便拿你当亲女儿看待;你如果不听,轻者饿起你来,重者便打你一个皮开肉绽,你要仔细好了。可怜我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子,经她这一吓,哪里还有抵抗余地,只得含羞忍辱,操这皮肉生涯。她因为我是中学毕过业的,便标出牌子去,什么中州才女,洛下名媛,胡吹一气。因此慕虚名而来的,终日车马盈门,生意总算十分旺盛。不足一年的工夫,我就替她挣了足有七八千元,她仍然不甚满意,说我太老实,不会敲客人的竹杠,不过面子上待我还算不错。只是昼夜防闲,不许我有一点自由,那金妈妈纡尊降贵,给我做一名贴身女仆。面子上我是她的主人,当着客人面,把姑娘敬得天神一般,小心伺候,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出。等客人走了,一转脸的工夫,她便拿出假母的威风来,从头发根直数到脚底板。我那胃气病,生生是她气出来的。今天她因为交运,听了瞎子的话,在屋里闷着不出来,怕见生人。要不然,早就跟着我一同来了。但是她本人虽不能来,却派了班子里一名女仆,一个跑厅的,四只眼监视着随我同来。张老爷有话,不许女仆跟进屋中,把他两个留在门房,所以我才敢对王将军说这一套。假如她们要在眼前,我连一个字也不敢说啊!”天宠听她从头至尾述说这一段历史,心中很动了无限感慨,说:“你舍身救弟,心眼儿总算好极了,将来结果一定也坏不了。不过你在这里坐的工夫太大了,就这样去回,保不定你那假母又要胡乱疑心。”一句话提醒了湘君,立刻柳眉紧蹙,发起愁来。其盛笑道:“这事好办,待我老张给你出一个主意吧。你不是有胃气病吗?就说在这里因为喝了两杯酒,忽然犯病,躺在床上起不来。王老爷劝你吃了两口烟,方才好一点,直躺到现在,才勉强挣扎起来,由王老爷坐马车陪你回去,我们大家也随了去,这样你的面子上十分圆满。不止可解除她的疑心,还可叫她十分高兴。你们想,我这法子总算面面俱圆吧。”大家鼓掌赞成,说这法子果然真好。湘君道:“好固然好。但怕王老爷未必肯这样做吧。”天宠道:“这有什么,只要你不受委屈,我陪你走一趟,是没要紧的事。”张万两人见天宠肯送湘君回春云班,真是意想不到的高兴。天宠自己本有一部马车,万呈祥又吩咐家人从马车行中叫了一部来,天宠湘君坐一辆,张、万,李三人坐一辆,风驰电掣地来到春云班。
  此时鸨母金氏早已盼得眼穿,她曾三番两次派毛伙到万宅去打探,知道湘君尚在万宅,并未他去,心中略为放下。但是候之许久,仍不见来,她可真有点急了。说:“叫条子也不能把人留下啊!待我自己看看去。”她才要叫车子到万公馆,忽听外面人喊马嘶,跑厅的高声喊道:“张大人,万大人,还有诸位大人,送湘君姑娘回来了。”这一声喊下去,真给春云班壮了很大威风。金氏立刻也眉飞色舞地迎出来,一见了其盛,先招呼二爷,其盛喊道:“你们姑娘犯了病啦,多亏我劝她吃了两口大烟,好容易缓过来。人家王将军还不放心,又亲自送她回班,你得怎样地谢我们呀?”金氏未曾开言,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总是我们姑娘命好,才遇着诸位大人,全是佛心善人,又管治病,又管护送回家。我这苦老婆子就托姑娘的福吃一口饭,一听说姑娘有病,比我自己有病还难过十倍呢。快请诸位大人、老爷、将军到屋里坐吧!我真得磕响头谢谢诸位。”她一壁说着,一壁赶上来,亲手搀扶了湘君,又用手轻轻按她肚子,低低问道:“姑娘,这时胃还疼不疼?可把我吓着了。”看她那种嘘寒问暖的神气,便是亲生母女也没有那样关切。湘君说:“娘快去沏茶去吧,我不用人搀着。”金氏连声答应是是,别提有多驯顺了,亲打帘子,把大家让进来,一迭连声叫跑厅的沏一壶五百一包的香片小叶,快拿大炮台香烟。湘君住的屋子是两明一暗,外间是客厅,里间是卧室。四围墙壁,满糊的是米色花标,用电灯一照,格外显得光明耀眼。客厅中摆着一架很大的书橱,书橱中陈列着新旧各种书籍;墙上并无名人字画,只挂着很大的世界地图同中国地图;靠墙角边,还放着一座很大的风琴;紧挨着风琴是写字台,这一座写字台,虽系新式模型,却用的是红花梨木,所以格外显得好看。大家坐定,天宠笑道:“这真够上女学生派头了。”张其盛也跟着凑趣,说:“若非王将军,哪能消受这样才女。”万呈祥紧跟着提倡打牌,说:“这样漂亮屋子,我们不在这里叉四圈,也太对不起女学生的绣房了。”
  班子中人一听见客人要打牌,直比囚犯听见大赦还格外欢喜。呈祥这一说,金氏立刻笑逐颜开,喊跑厅的快给众位大人收拾牌桌。原来当中的长条桌子,把两面卸开搬走,立刻就变成一张小小的牌桌。四面放上软椅,把桌上下照的莲花瓣电灯也拧开了,格外照得明亮。又请示众位大人,是用大牌还是用小牌。其盛道:“谁耐烦使小牌,那是女人的玩意儿。我们这粗手粗脚的,牌越大使着越应手。”跑厅立刻寻出一副象牙大牌,崭新的,尚未使过几回,连筹码庄子一律全是象牙的。排好了座位,王天宠是东,张其盛是南,李松林是西,万呈祥是北,四家都坐好了,紧跟着打庄,又是天宠的首庄。大家都笑起来,说:“到底主人资格是不能让人的。”天宠道:“咱们的牌底是怎样算法呢?”大家都说客随主便,你乐意怎样算,就怎样算。天宠道:“在座没有外人,咱们就打五十块么二的小牌吧,四十和底,五百和封门,也就可以对付了。”大家都赞成,心里却好笑:到底是山大王的口气,这样还算是小牌,他要打大牌,遇巧连门都不封了。头一把,天宠是四喜牌,没和出来,张其盛却和了一个两翻。因为和底太大,两翻便二百六十多和,这一把牌,他便赢了五十多块。紧跟着又是他本人做庄,又连和了三把,一百七八十块已经进了他的腰中。四圈牌打下来,天宠不输不赢,其盛赢了四百多块,头儿打了有一百多块,万呈祥输了一百多,下余全是李松林输的,他身上只带着三百块钱,完全输出去,还欠了其盛一百多块。松林的意思,是想再续四圈捞一捞本儿,只因腰中没有现钱,又不好开口。天宠看出他的意思来了,便掏出票夹子来,点了五百块钱票儿,五十一张的六张,二十五一张的八张,伸手递与松林,说:“李大哥,先拿这个做本,赢了钱再还我。你要嫌票子太整,可以叫他班子里破一破。”松林也不客气,伸手便接过来。老鸨金氏在一旁冷眼旁看,见天宠票夹子里花花绿绿,满满当当,全是整数的票子,最少二十五一张,其余全是一百五十的。心说这位王将军,真真是大财神爷,看他这一个票夹子里,就许有上万的洋钱,湘君结识了这样一位阔客,真是我的发财机会到了。想到这里,便抖起二十分精神来,高声招呼跑厅的快给李大人破票子,满要十块五块的,大人们使着便利顺手。那些跑厅的全在门外站班伺候,见这位王将军手笔如此之大,谁不争先恐后地巴结伺候。金氏一声令下,跑进一个十八九岁俊俏小厮,垂手侍立在松林身旁。松林递给他二百块钱,说这是二百,全破十块五块的,赶紧拿来。小厮应了一声,将票子接过去,不大工夫便送上来,松林点过不差,便二次打坐,又续起来。恰恰松林换的地位,便是方才其盛坐的地位,大家都笑道:“这一来,李将军该翻梢了。”果然这四圈就是他同天宠两家赢,本钱未动,又赢了一百多块。天宠赢了七八十块,又抽了一百多块钱头儿,天宠把赢的钱也扔在头儿里,说:“赏给你们大家花吧。”金氏同那些跑厅的全都请安道谢。这一场牌局,连抽头带加赏,便是三百多块,在班子里总算是走幸运。李松林输了一百多,万呈祥输了二百多,张其盛赢了几十块钱。散局之时,已经快两点了,金氏早吩咐厨房预备消夜的点心,是八个凉碟、四个炒菜,最后上一个很大的一品锅,预备的是各样蒸食馒首。她知道王将军是河南人,河南人每饭非馒首不饱,所以特特预备各样蒸食。天宠果然吃着对味,尤其是所炒的菜,全是河南风味,大家吃了,俱都赞不绝口。天宠一定拉着湘君同吃,湘君始而不肯,金氏在一旁极力撺掇,说:“姑娘,你看人家王将军这样爱惜你,拿你不当外人看待,你何必这样拘泥呢?陪着诸位大人吃上两口,那有什么呢?”湘君听假母允许她吃,她这才坐在天宠身旁,先给大家布过菜,然后自己陪着吃了一点。吃过之后,天已有三点多了,天宠看一看表,说:“不好,天快亮啦,咱们走吧。”湘君有点恋恋不舍,大有留客之意,鸨母金氏也在一旁敲打,说:“王将军要不嫌我们这屋子太脏,何妨休息一夜呢?”天宠皱眉道:“我对你们姑娘,并非无情,只可惜眼前这几天我还不能宿在这里,将来或者也许有住宿的一日,现在还说不到呢。”大家听他这样说,知道内中必有隐情,也不好追问,只有其盛天生鲁莽,口不择言,他便问天宠究竟因为什么,不肯在此住宿。天宠咳了一声道:“一言难尽。”也不肯再往下说,其盛也不好再问了,吩咐一声套车,大家纷纷散去。临行之时,湘君再三叮咛,明天务必来。又托付张、万、李三位:“明天王将军不来,就全在你们三位身上了。”其盛是横打鼻梁,说:“明天王将军不来,唯我老张是问。”金氏笑道:“张大人,救人要救到底,您已经治好了我们姑娘的胃气病,可不要叫我们姑娘再害相思病啊。”一句话招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湘君直送他们到大门外,眼看着天宠上了马车,她方才回来。这在班子里,实在是创例,因为无论多要好的客,也没有送到大门外。湘君确是看中了天宠,虽系武夫却温文尔雅,诚实不欺,自己终身,如能得这样一个丈夫,也可以折一折这几年的罪孽了。所谓美人慧眼识英雄,正是此类。然而在天宠这一面,也未尝无意于湘君,方才他说有难言之隐,不能住在这里,原来里面也含着一段情史。在前半部书中说过,天宠在上海假充道台,骗了某观察的小姐做妻,他夫妻二人回到河南故里,彼此琴瑟调和,感情甚笃。这位夫人帮着他规划了许多章程,使他那山寨事业,根基巩固。夫妻相处了整整八年,只生了一双儿女:头胎是一个女儿,今天已经七岁了,乳名叫作良玉;第二胎生了一个男孩,正是天宠被招安那一时生的,取名文玉。不料生下他来,他母亲产后受风,又吃错了药,竟至一病不起,在天宠来京的前半月,已经故去了。临终之时,再再嘱咐天宠,务必早早续娶,以便照应她那一双儿女。天宠平日对于他这夫人很是钟情,如今鸳鸯折翼,连理伤枝,他怎能不痛?便对他夫人立誓终身不娶,将来如有相当者,宁可纳一妾照应儿女,也决不正式续弦。夫人听了,只点点头,便气绝身亡。他家中又没有亲人,只有他夫人娘家的姑表哥嫂曾投到这里来,在天宠部下管理文牍。天宠便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他表舅舅母,另外雇了一个乳娘,一个保姆,照应他这两个孩子。将他夫人葬埋了,自己睹物思人,心中好生难过,便借这招安的机会,一同迁至北京,在顺治门外丞相胡同,租了很大一所房子。好在他有的是钱,家中厨夫、车夫、跟役、门役、洗衣的女仆、做活计的女仆,又另外添雇了十几个。他那表舅爷,姓安号叫安子常,倒是一个很有血性的忠厚人,因此天宠把家事完全交付与他。舅太太吉氏,也倒实心实意地,照应她那外甥男女。只可惜这位舅太太是一双近视眼,因此对于照应孩子,便有许多不甚得力之处,天宠时常引此为忧,想要物色一位姨太太,也好有一个帮手。只是心里又再三犹豫:头一样是得知道她的性情脾气,将来不致使孩子受着委屈;第二样得知道她是良家出身,品行靠得住,将来不至给自己揸脸丢人;第三样才说到品貌何如。似乎这样人才,要向妓院去求,恐怕绝对没有;要买一个小家碧玉,又怕她没见过世面,将来接到家中,也帮不了自己的忙。因此为难了许多日子,始终不曾向人表示过,因为这话要一出口,凭自己的身份、家当,必至有许多人登门效劳,愿做媒介,反倒吵得脑子发昏,所以他宁可严守秘密,也决不轻易出口。
  也是活该姻缘前定,天宠在万宅贺剑,无意中遇着了湘君,二人本系同乡,言语自不隔膜。后来因为吃烟闲谈,又得知湘君堕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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