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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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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入席饮酒,因为天气热,庙里特备的站人老号啤酒同玉泉山汽水,全用冰镇透了,大家喝着,自然格外可口。立堂问世翼:“你才从北京来,可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吗?”这一句,真是问到鼓点上了。世翼喝了一口酒,摇摇头,一声长叹,说:“不要说吧,说了反令人不痛快。”立堂很诧异地说:“什么事难过?那样你更得说了。难道许你难过,就不许我们难过了吗?”世翼道:“社会团的田见龙,平素同你们贵党最为接近,你总知道这个人吧?”立堂道:“知道倒是知道,只是未同他见过面。听朋友说,倒是一个青年有为之士,不过性情激烈一点罢了。你提他作什么,莫非由他身上,又出了什么变故了。”世翼道:“哪有变故,叫执法处给枪毙了!”立堂一听,不觉大吃一惊。但是他面子上,仍故示镇定,说:“小小的年纪,实在可惜。但是他也必有自取之道,不能专归罪于执法处吧。”世翼道:“传说他携带炸弹潜来北京,要谋杀当道要人。其实这些话也未必靠得住,大概他的来意,是以破坏大选为最终目的。哪知这一件事,便是投当道所忌,又遇上那好事喜功的路成章,当然就没有活路儿了。”这几句话,深深刺入立堂耳中,他脸上的颜色都有点变了。其泰却故意插言,说:“破坏大选,也没有这大的罪啊?”世翼摇摇头,说:“你们哪能知道内幕情形呢。在项公本人,未必有什么恋战野心,但是他手下那一班武人,哪一个不想着攀龙鳞、附凤翼,好扩大北洋系的威风。怎能眼睁睁地将总统地位让与别人呢?我们并不是袒护项公,以为正式总统非他不可,我们是为大局起见,免得将来地方人民遭了连带涂炭。莫若以此席属之项公,自然可使全国武人心平气和,不至再起什么争端。如其不然,将来一有变局,京津地方便不免有一场纷乱,连我们大家也是躲不开的。”世翼这种说话,虽然含有几分恫吓意味,到底也是实情。因为眼前的局面,无论何人也看到了,正式总统如果不选项子城,一定要大大地起一场纷乱,各省武人决不能善罢甘休。就是东西洋各国,他们为保持和平,利用东亚这一片广大商场,好发展自己事业,也决不愿中国再起内乱。因此对于项子城的正式总统,无形中早有默契,别人纵有想争的,量一量己身势力,再看一看国际形势,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难而退了。不过人类的权利思想,领袖欲望,是不能根本停息的,自己明知道不能当选,但是也决不乐意叫自己反对的人,公然当选。一定还得用种种方法,使种种手段,向对方实施其破坏主意,这就是彼时大选以前酝酿中的一种局势。怎奈项子城的爪牙多,手段辣,他早布好了天罗地网,将这一班反对的人一齐拘入网内,失其自由,你纵然想反对想破坏,其势已有所不能。除去俯首帖耳乖乖地选他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汪立堂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还看不出这种形势来吗?他跑到西山来,原是一种待价而沽的意思,并不是根本反对。今天见世翼请客,在酒席筵前,又说了这一套话,他心中更彻底了解了。面子上极力敷衍世翼,说:“不但二哥这样想,连小弟也是这样想。依着小弟的意思,我们本党议员应当无条件地一致投选项公,偏偏内中还有几位坚持异议。我同他们很抬了几次杠,索性跑到西山来,暂时躲避躲避,也省得再同他们怄气。”世翼听他这样说,便乘势劝驾,说:“你老弟深明大体,我是很知道的。连项公提起来,也很佩服你的眼光远大,与其他民党不同。不过天下事总是人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飞,如今参众两院三四百民党议员,因为没有领袖,简直成了一盘散沙。若非有一位资格深名望大的在前面做领导,将来投票时候,一定要闹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那时候倘然出一点意外,不但与大局有妨,就连贵党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我想这领导的责任,非老弟亲身走一趟不可。虽说天气暑热,谁叫为国家大局呢?你还能辞得了这一场辛苦吗?”立堂听他明揭出来,自己左右作难。说即刻回京吧,未免太丢身份,被人家空言一吓,就受不住了;不即刻回京吧,又怕留这一重痕迹,老项的手段太辣,说不定将来就许报复报复。他只得想一个旁的托词,说:“小弟并没有丝毫成见,要论我的资望,在本党中,原指挥不动他们这些人,不过二哥既说到这里,当然义不容辞。但是小弟此番携眷到西山来,倒不是专为自己避暑,实在因为你那小侄女,她在春间,发生了一点肺病的苗头。医生说,必须到西山空气好的地方住上两个月,这病自然会好的。如今来了才半个月,怎好就回去呢?等早晚我同她母女商量商量,如果小女赞成回京,我们即日便可以走。至于天气凉热,有什么关系呢?”世翼听他将这责任推到女儿身上,心说你这可要上当了,不出五天,我一定能叫你在这里安居不得。大家开怀畅饮,直吃到月亮上来,方才将残肴撤下去。清澄又沏了十多碗碧螺春,每人一碗,在芭蕉树下品茗。其泰挽着立堂的手,在月亮门外的树底下席地而谈,也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这里汪小姐一定烦瑞子吟擫笛,她要歌一支昆曲,好请教谭老板好坏如何,大家全都赞成。瑞子吟取出笛子来,任先生也乐意帮腔,两个人双笛齐鸣,汪小姐引吭高歌,唱了一段《游园》,谭老板鼓掌大声叫好。唱完了,一定向谭瑞任三人请教。三人各发挥了一套议论,汪小姐听着,真是闻所未闻,说不尽的欢喜。少时立堂同其泰也拉着手儿回来,立堂脸上很表现一种欢喜愉快的神色。
  大家又谈了有一点钟,立堂带着太太小姐首先走了。世翼其泰等送他到大门外,清澄在门外合掌当胸,给汪议长站班,直待他走远了方才进来。其泰向世翼微然一笑,只说了一句“钱能通神”,两人四目相视,彼此会意。世翼回来,斜坐在竹椅上,向和尚清澄笑道:“老方丈,你是神通广大,未卜先知,你可算出来,今天庙里有什么喜事吗?”清澄合掌念道:“阿弥陀佛,贫僧昨晚在禅堂上打坐,忽见本寺五百尊罗汉,身上全都大放光明,倒把贫僧吓了一跳。忙向本寺伽蓝打听,据他对我说,是天上文曲星君要与罗汉结一种善缘,在他们丈六金身上,加一层特别光彩,这岂不是非常喜事吗?”一席话招得众人都哈哈大笑,尤其是谭老板笑得格外起劲,向老和尚说道:“文曲星君就在眼前,你快过来谢谢吧。”清澄笑容可掬地朝着世翼深深鞠躬问讯,说:“文曲星君,从那一天光临敝寺,小僧就看清了,要等到今天才认得,一世清修岂不用在空地上了。”世翼哈哈大笑,说:“真有你的,果然不愧是一位高僧,我那五千块钱,总算没花在空地上。”说罢从衣裳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来,说:“这是交通银行五千元的支票,你拿了去,将五百尊罗汉身上的金彩一律见新,如果此数不符,差多差少,可到北京我的宅里照着数儿补领。”和尚恭恭敬敬地将支票接过来,嘴里还不住念:“阿弥陀佛,大慈大悲,佛光普照,佛光普照,小僧十年的心愿,不料顷刻之间就功行圆满。总算是一点诚心,感动了天上星君,同我佛结此光明之缘。也不枉小僧黑夜白日苦祷了十年,五百尊罗汉爷爷,从此丈六金身又可以出现于大千世界了。”他谢了世翼,又挨着个儿谢在座这一些人。叫天说:“你要赶紧动工,等秋天开光时候,我们还来瞻仰呢。”清澄连声答应,说:“开光以前,我们寺中一定遍发请帖,凡本寺的施主檀越,一位也不能落下,全都请到了,也好表彰梁大人这一番功德。”世翼道:“这一点小事,还值得表彰嘛!你干你的正事去吧,我们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清澄如奉到赦旨一般,赶紧合掌行礼,慢慢退下。其泰说:“立堂已应许竭力疏通,但是他附带着要求一种条件,是总统当选之后,千万不要解散国会,更要求当道不要仇视平民党的议员。这两条我都完全应许了,你将来见他时候,再切实地找补几句,这件事就算妥当了。如今是要进行第二步,快快地催他进京。他自一到了北京,为四周的空气包围,不愁他不给尽力。其实他们本党的议员,也正在寻他商量主意,他也正好顺水推舟,做这现成的人情。有田见龙那个榜样在前边,我想他们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公然反对大选。不过他是此中一个领袖,无论如何面子上不能不敷衍他,也省他暗地作梗,从中破坏。”世翼点头称是,又秘密同谭瑞两人商议,怎样促立堂回京,一切步骤全安排好了。
  第二天下午,谭瑞两人一同到汪议长行辕。小姐听说他们来了,当然是特别欢迎,特备的西瓜汽水果藕莲蓬、上好的奶油点心、西洋饼干,真正吕宋香烟、大炮台烟卷,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客座里安着风扇,开十足的马力。谭瑞进来,真有点受宠若惊,齐说:“小姐何必这样客气?我们是来向小姐讨教,小姐这样优待我们,更叫我们心里不安了。”汪小姐说:“你们两位先生太言重了,我认为这是天赐之缘,所以才遇着你们二位昆曲大家,此后我的学业当然日有进步了。你们要这样客气,彼此免不了都要拘束,我还怎好意思再向你们请教呢?”正说着,汪太太也出来说:“谭老板,你不必拘束。我们是以艺术家待你,你要还守那从前的规矩,便不是我们的意思了。”谭瑞两人听她们说话这样慨爽,大有旗宅门的风味。心说到底是南方人进化进得快,到北京不多日子,居然就学得这样落落大方,确是十分难得。他两人倒是选精撷粹,特将那昆曲说白唱作的秘奥,很发挥了不少。她们母女两个也很能心领神会。说了有两个钟点,又谈了几句闲话,方才回本寓去了。
  第二天仍然按时而来,一连来了三天。这一天将艺术谈完了,叫天忽然正色地向汪太太、小姐说道:“我们两人明天要回北京了,今天特特向太太小姐辞行。将来太太小姐回北京后,我们再到府上请安。”小姐正在学得高兴,忽然听他这样说,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不痛快。突然问道:“谭老板,你们一定回北京是什么意思呢?”老谭笑道:“我的小姐,您要知道,我们一个做艺的人是没有丝毫自由的。目前随梁大人到西山来,不过是忙里偷闲,借人家的金钱势力,享几天清福。其实这一歇,北京城大宅门的堂会,已经耽误了十几处。如果日子长了,再不回北京去,这些位饭主东,岂不都得罪了?将来北京这块地方,还能有我立足之地吗?再过一两天,总统府就有堂会,别人不应酬还能敷衍得过,唯有总统府,向来是庶务处下令传人,如果抗传不到,警察把你抓了去,轻则罚金,重则罚苦力。小姐请想,我们这大年纪,能够受得了吗?说不得只好赶回去,先敷衍过这一场差使,免得招出麻烦来又得托人情疏通,费许多周折呢!”汪小姐皱眉道:“照你这样说,我才学了三天,岂不是前功尽弃吗?”老谭故意做出为难的神气来,踌躇了好一刻,方才答道:“我倒想出一个两全的主意来,但是强人就我,恐怕不是小姐的意思吧。”汪小姐道:“你只要有主意,能够叫我继续再听讲一个月,无论怎样都可以做得到。”老谭道:“最好是小姐也能提前回京,您的宅里同舍下又相离很近,我们两人情愿每日下午仍到您宅里,这样岂不可以两全?谁的事也不至耽误吗?”汪小姐鼓掌赞成,说:“好极了!就是这样办吧,明天我们大家一路回京,你看怎样?”谭瑞笑道:“小姐这样热心艺术,勤学好问,真真难得。明天汪大人果肯回京,我们大家一路走,是再不好过了。”汪太太在旁边也一力坦承,说:“明天准走。谭瑞两人回寓,对世翼说知。”当天晚上,他三家又开了一次联席会议,决定了明天再住一天,后天的清晨,三家一同起身。他们头一天都给北京个人宅里去电话,叫开汽车来接,此时谭老板也不主张骑驴了。若问这是什么缘故,请阅者仔细去领会,自然能够彻底了解。碧云寺的和尚清澄,他也不是什么得道高僧,怎么会未卜先知,就算出梁世翼到寺里来?掐着时候,带领合寺僧众来接这位文曲星君?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此中线索,完全在老谭一个人身上。说白了,不过就为的是五千银元。他们三家回到北京,梁世翼先到总统府销差,当面告知项子城,说:“汪立堂已经被接回北京,并应许极力向两院议员分头疏通,无论如何不能投到别人的票。虽不敢保全场一致,最低限度也能有三分之二。必能叫总统安然当选。”项子城听他报告,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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