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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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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戈二深知此种情形,他自恃执法处的侦探中也有朋友,想要替见龙托一托,免得他在处里受苦,所以随着马车,一直来到新华大街。只见马车一直赶到里边,两方解差的官人,也都到里边去了。戈二此时也不便寻朋友谈话,只拉着文熊渭在对门那个饭馆中,当日枪毙联星,联星的老弟同纯卓先曾在此闹过一段笑话的,便是这个饭馆。今天戈二同熊渭也一样到楼上去,随便要了几样酒菜,慢慢地喝着,看处内有什么动静,然后再进行运动的方法。熊渭很难过地对戈二说:“此事总怨愚兄过于疏忽,当日若听二弟的话,把他暂拘在饭店中不许动一动,又何至有这意外的事呢?看起来,我实在有点对不住朋友呢。”戈二道:“天下事谁能未卜先知,这也是他命中注定,无可逃避。我此时最恨的,是那一枚水蜜桃,这桃中所含的满是坏水,可怜见龙偏要同她亲密,这真成了饮鸩止渴了。”熊渭很诧异地说:“这事与水蜜桃有何关系?那一天在湖广会馆中,因为得着被捕的消息,她几乎放声大哭,很流了不少眼泪。我当时还对李芳园说,这个人真有良心,怎么你倒恨起她来呢?”戈二冷笑道:“人说你们是书呆子,看起来确是一点不错,眼前这一点小事,你们就解释不开。你们就不想一想,用马车接证婚人,只有芳园同她两个人知道,怎么第二天阴错阳差,竟会叫警察厅抢了先去?若非有人卖底,能够这样巧吗?不但是卖底,简直是做成的圈套!难道芳园还能做这种事吗?看起来不是她,却是何人?你怎么还要替她辩护呢?”一席话说得熊渭如梦方醒,不觉跳起来骂道:“好毒辣的贱婆,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我见了她,要不打她几个嘴巴,再踹她几脚,决不出胸中这口怨气。”戈二道:“这又来了,你打她踹她有什么益处,人已是被她卖了,徒然再结一层仇恨,遇巧了连你我都得受她影响,这个犯得上吗?”熊渭道:“依你这样说,我们难道就忍下这口气吗?”戈二道:“不忍气又有什么法子呢?眼前最要紧的,我们能同执法处通一通关节,叫见龙不至吃什么亏,受什么罪,这就很对得起朋友了。要想把他救出来恢复自由,实对你说吧,这个执法处可不同警察厅,是有去的路,没有回来的路。见龙这一进去,总是凶多吉少,我们做朋友的想救他出来,固然无此力量,但是托人运动,不叫他受着委屈,这一点心总是要尽的。不过这里面的情形,同警察厅太悬殊了。厅里一切举动,都很文明,尤其对待政治犯,不惜拿出钱来事事优待。这里面简直是变相的地狱,无论什么人,只要送进这个机关,休想讨出公道来。”戈二正同熊渭谈着,忽见警察厅的马车已然赶出来,陈畸生也随着一同出来,并没有人送他。他一个人跳上马车,回厅销差去了。戈二让熊渭一个人坐着,他独自到处里去,求见他的朋友黑二把。
  这黑二把在执法处也是多年老资格了,当年他是仓里的小伙计,同戈二很熟。这个人心直口快,对朋友很热心。自从他当了执法处侦探,戈二为朋友的事托过他几次,他很肯出力帮忙,因此这一回为见龙的事,戈二又去寻他。门警认得戈二,一直把他领到侦探休息室中,黑二把正在吃晚饭,一见戈二进来,忙让座,又留他一同吃饭。戈二说:“我吃过了,今天来是托你一点事,无论如何得帮我的忙。”黑二把眼珠一转,脸上的神气似乎有点不自然。他不等戈二明说出来,自己先迎头问道:“二爷您托的这事,可就是眼前从警厅解过来的这一号儿吗?”戈二点点头,说:“你猜得一点也不错。”黑二把连连摇头,说:“我的二爷,您要为旁的案子,凡我力量所及的一定帮忙,决不含糊,唯独这一案关系太重。处长因为此案人犯落在警厅手中,我们当侦探的全都挨了申斥,谁还敢多嘴多事,自找麻烦呢?”戈二道:“我托你并不是这种意思,本案如何,我们概不闻问。就求你关照一点吃饭睡觉,不至受着委屈。这一点最低限度,我想在你总不至做不到吧。”黑二把低声道:“您只管放心,我必就我力量能做到的,替他谋一点舒适,您就满不用管了。并且我还有两句忠言请二爷注意,这种案子要稍微牵上一点,就免不了倾家败产。现在满城风雨,都知此案要犯同您有一点关系,不过素常日子您维持得好,大家都不好意举您。只要犯人口中不拉出您来,决不至有什么危险。不过眼前有一件事,我很替您关心,这个执法处不同警察厅,提讯之时,什么样的刑法全有,倘然犯人吃不住,将您拉出来,堂上一定要添传到案。这种挂误官司,可是打不起的。依我劝您,远远地躲几天,何必坐在家里担心呢?”戈二拱手致谢,说:“难得你这样关切我,我一定依照你的话暂且隐避。方才托你那一点小事,就请你量力维持吧。”黑二把点头应允,戈二这才告辞去了。
  却说田见龙自解到执法处,路成章见了公事,心中计算:吴必翔究竟是一个文人,他的魄力太小,手腕太弱。田见龙这种案子,本可以借题发挥,大大地给他安上一个罪名,就说他身怀炸弹,谋炸总统。并且党羽密布,遍于京津,希图扰害地方,破坏秩序。这样地报上去,岂不可以大大擎一笔功劳,为什么要说形迹可疑,尚无证据,暗含着替他开脱呢?想到这里,即刻亲自出庭,提见龙审讯。先追问炸弹现存何方?党羽还有多少?来京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见龙回答得很好,炸弹根本就无此物,假如有炸弹,警察厅早已搜获,何待今日?至于说到党羽,凡注重民生,与我表同情的全是党羽。若别有图谋的私人党羽,却是一个也没有,我也不能随便诬攀。此次来京,所为振兴实业,提倡教育,为下层民生造福,此外毫无目的可言。见龙侃侃而谈,并不露一点惊慌畏惧之色。成章见问不出一句口供来,心里很不痛快,大声喊道:“你不实招,我可要动刑了。”见龙哈哈大笑,说:“你不必拿动刑来威吓我,死生尚且置之度外,何况刑不刑呢?”成章见吓唬他不住,便又另换了一种面目,满脸和气地笑着对他说:“田先生,你真不愧是少年英雄。方才我不过是试验你的胆量,你居然能这样慷慨豪爽,足见你不愧是革命领袖。只要你把经过情形对我说一说,我一定设法保全你。不但叫你担不着一点罪名,遇巧了,我在总统驾前,保你才堪大用。最小限度,也可以保你一个公府秘书。凭你这样少年英俊,为什么不轰轰烈烈替国家做一番事业,却偏要受乱党的利用,拿自己性命当儿戏呢?我劝你这全是金玉良言,你要再思再想,错过这机会,可就没地方再寻去了。”见龙仰起头来,对成章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着说道:“处长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礼下士,爱才如渴,假如我要是一个官迷,遇着你这样一位处长,我岂但有什么对你说什么呢,我还要递一个门生帖儿,拜你当老师呢!只可惜,我田见龙不是官迷,我乃是一个苦力穷光蛋。自从外国跑回来,看我们中国社会是快要塌台的社会,中国的民生是快要断气的民生,我心里实在难过。所以成立了一个社会团,是想要给我们穷苦同胞寻一条出路,任什么政治野心也没有。你说我受乱党利用,也不知你所指的乱党究竟是哪一党,我自信生平无论哪一方哪一面也休想利用我。利用我的,只有一颗良心。你如果看着我危险,想加什么罪便加什么罪,这倒不失为光明磊落,何必故设机械陷阱,必须把人拉到里面去才称心呢?”成章被他顶了这一套,知道诓供是做不到的,便又改变方针,说:“你为民生求幸福,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本处长也十分赞成。但不知你们社会团的章程,究竟是怎样定的?你可拣那重要的默写几条,由我审查一番。如果与民生有利,与地方无碍,我可以拿这几条章程给总统看,解释他的疑团,自然这案子,就可以根本打消了。”他说到这里,特命法警取过纸笔墨砚,又在公堂上放了一张小饭桌,叫见龙席地而坐,慢慢地书写。见龙一想,这或者倒许是一番善意,我又何妨写几条给他看呢?自己伏在桌子上,将社会团十几条大纲,一律抄写出来,由法警转交与成章。成章看罢,连连点头,说:“照这大纲所说,诚然与民生有利,与地方无害,连我也十分赞成,想来总统见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先屈尊两天,我必然替你想法子。”又吩咐法警特给田先生预备一间屋子,不要难为他,饮食起居不要与普通罪犯一律待成。他拿着见龙手抄的规章,一直到后边去了。黑二把立在一旁听审,听处长退席时候这样吩咐,他很是高兴,以为金戈二托的这个面子真可以圆上了。他便指挥法警,在本处旁院特寻了一间小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把见龙让进去。黑二把亲自过来周旋,说:“金二爷同我是朋友,他托我照应田先生,田先生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早晚两餐,由同兴堂给你送饭。你要想吃水果、吸烟卷,一切都有专人伺候,无不方便。”见龙再三称谢,说,“难得先生这样优待,见龙感激不尽。”他在这小屋里住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日落平西,执法处门前忽然贴出一张告示来,说:“田见龙勾结俄国虚无党图谋不轨,共有党羽三千人,分布于京奉津浦两路之间,约期举事。并携带爆性极大之炸弹潜来京城,谋炸中央要人。幸赖本处发觉甚早,首犯就捕,一再研讯,经伊亲笔招供,种种情形,丝毫不假。应按军法,将该犯田见龙执行枪决。一切从犯,准其自首减罪,并会同军警严密防闲,以保京师治安,而免商民涂炭。其各凛遵无达,切切此布”云云。可怜这一张布告贴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便将田见龙结果了。结果的地方,并不曾离开执法处,大概仍是当日联星就义的那个去处。据成章对人说,这是党魁祸首,行刺要犯。他手下党羽密布,假如按照规矩,绑至行刑场,沿路之上,说不定许有人出头邀截。倒莫如这样先将人毙了,然后再出告示,是千妥百稳,决不至发生意外。执行之后,照例有一口薄棺,将死尸装在里边,由法警雇四名苦力,抬到南下洼子,浅浅地一埋,就算宣告终了。黑二把确乎有一点侠气,他眼看见龙这样青年豪杰,稀里糊涂,并未审出一点口供来,仅仅诓了他的笔迹去,也不知怎样造作的,就把命送掉了,心中很是惋惜。他在暗中特特拣了一具稍厚的棺材,他个人贴出十几块钱去,把见龙葬在陶然亭旁边一块稍高之地。又暗暗去寻金戈二报信,并劝他远远躲开,避一避风头。戈二知见龙已死,大哭一场,自己收拾收拾,连夜到天津去了。未起身以前,将那一枚炸弹,偷偷地交付了陈畸生,然后才放心大胆地去津。暂且按下不提。
  却说路成章将此案办结,即刻去见总统。项子城问他有什么事,成章把田见龙的履历,及他亲笔自书的清供,一总呈与总统。项子城很郑重地看了一遍,不觉皱眉道:“一个小小社会团还这样厉害吗?此事吵嚷了足有半年,云雷同吴必翔两人始终也没办出一个结束来,到底还是你实事求是,居然把这关系地方治乱、国家安危的大案,于短促时间内擒其首要,完全解决。你的做事手腕,总不算不敏捷了。据我想,田某既已就诛,其余从犯可取宽大主义,不必株连。古人敷治,雷霆之后,必继以甘雨和风,万不可操之过促,使反侧不安。”成章连声答应,说:“总统荩虑周详,成章必当遵命办理。”子城点头,说:“很好,你先下去吧。”紧跟着传公府庶务处处长季云程。这个季云程,上回书中曾经说过,乃是项子城部下最得用的一个人。子城在北洋时,他曾做过两任大缺知县,很剩了几个钱。后来子城做外务部尚书,他又跟着做了一任司务厅司务。前清的规矩,凡各部中都有一座司务厅,这司务厅的性质,就好比是现今的庶务处。照例司务厅中是有两个司务,一满一汉。这两个司务,便是满汉两位尚书的当差杂役,凡部中两个司务,官位虽小,不过仅仅是一个八品官儿,他的权力却着实不小。而且进益比司官还大,并且三年任满,可以外放同知直隶州。季云程做司务时,部中虽有两位尚书,但是全部实权,都在项子城一人手中。那个旗尚书,好比是聋子的耳朵,不管闲事,因此汉司务的权,较比满司务也扩大十倍。这时候恰赶上慈禧太后还活着,她自庚子乱后回到北京,专门持媚外主义,同各国公使,与各公使夫人,非常要好。联络的手段,便是常常请他们吃饭。公使夫人,总是请到宫里去宴会。至于各国公使,则由外务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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