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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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过书,处长拿着这一纸书,便可以面见总统,替你担保一切。你就稳稳地坐在我们处中,静候佳音好了。”在熊飞这样说,自以为立言得体,在联星听了,一定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儿,哪知人家仿佛没听见似的,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拿着筷子,大杯的酒,一仰脖便干;大箸的菜,夹了往嘴里送,狼吞虎咽,把可口的菜,顷刻吃了一个精光。熊飞一看这神气,心里说:这位先生,多半是在警察厅中多日未吃饱饭,看他越吃越勇,越吃越高兴,一定是听了我方才的话,心中格外欢喜,所以食量也因之倍增。俟等他吃完了,我再拉他去见处长,料想没有不成功的。想到这里,又给他斟酒布菜,联星毫不谦让,见酒就干,见菜就吃。直吃了有一点钟工夫,忽然立起身来,把手中的酒杯向地上一摔,啪啦啦摔了一个粉碎,紧跟着两手一扶桌子用力向前一推,就听稀里哗啦,桌子也倒了,桌上的几十件细瓷盘碗,也一律摔了个稀碎。熊飞本是在一旁陪他,一碗很肥的片肉正在桌子边上,桌子一倒,整个儿扣在他身上,把一件簇崭新二蓝库缎面的狐腿皮袄,油渍了一大片。在突然间发生了这意外的情景,把熊飞反倒吓愣了。联星大声说道:“这一席酒,是我联星临死的送别酒,我已经酒足饭饱,请你们这就执行死刑吧!我并非有意要脏你熊老爷的衣裳,因为我们死囚,应当有最后表示。况且我不这样表示,你们劝降我的意思,也不能根本打消,这就是请你们不必游移,赶紧把我置之死地,也可免去后患。要不然,今天把我放出来,明天我仍然组织宗社党,与民国反对,你们岂不是自寻麻烦!将来在项子城面前,还要担一个妄保叛党的罪名,那又是何苦呢?”联星演说完了,熊飞倒也不曾发作,只喊来几个卫兵,把联星架下去,听候处置。自己把衣裳换了,去见处长,将适才联星的举动,对云雷说了。
云雷本是一个粗暴武人,方才是为邀功心所迫,所以才那样虚心下气。如今知道联星是绝不能以口舌劝降的,又加上推桌子摔碗,更触动了自己的怒气,便也拍着桌子喊道:“这还了得!你快下去写一张牌示,悬在门外,今晚便在处里,把他执行枪毙。这样的反叛,不要再留着他了!”熊飞答应一声,来到自己办公室中,遵谕而行。先把牌示悬在本处门前,这牌示一挂出去,当日便轰动了九城,全知道今天晚上,执法处要枪毙宗社党联星。内中有一个最关心的得着这个消息,便如中了疯狂一般,你道此人是谁?便是联星的乃弟联桂。他在禁卫军中,当着炮兵连长,倒是规规矩矩的,服从长官,不问外事。他在当日,面子上虽然不敢反对哥哥,心里却很不以联星为然。他以为我们虽系满人,却不曾受过清室什么恩惠,小小一个武职末弁,偏要下死命报一家一姓的私恩,简直是其愚不可及了。况且五族平等,我们满人正好乘此机会解脱皇室的束缚,谋一个长久自立之道,难道还希望恢复了他,我们好做千秋万代的奴才吗?他因为抱着这种思想,所以对于他哥哥的事,避之唯恐不及。因此与联星同谋的一班人,看出这种神气来,便也把联桂视同汉奸,凡机密一点的事,总不叫他知道。自从联星被捕,禁卫军中同谋的人,心虚胆怯,差不多全偷着跑了。唯独联桂,倒是坦坦然当他的差使,并不现丝毫惊恐之意。冯国华在暗中调查,也知道联桂并无嫌疑,便暗中嘱咐他的上级官,对于联桂,反要格外优待。但是自从他哥哥被捕,他虽然得着一点消息,却不敢公然去探问,恐怕招出麻烦来,有损无益。回到家中,也不敢对他母亲同嫂嫂说,这样闷了许多日子,他心中总好像放着一块病。每逢星期,他必从南苑折回京城,在警察厅左近探听他哥的消息。这一天,也是活该凑巧,他在警察厅旁边一个小茶馆中喝茶,就见乱哄哄的,有许多人向前跑着,口中说:“快去看宗社党!今天往执法处解,大概许活不成了!”联桂听见这话,直刺他的心,哪里还能安坐喝茶!立刻会了茶钱,随在众人后边,暗暗窥看。不大工夫果然由厅里出来一辆马车,四名警察,荷枪实弹,在车的左右随着,后面跟定一名巡官,挎着刀,在车后押着。联桂向车里观看,正是他的哥哥联星,上着手镣脚铐,身旁还坐着一名警察,手执盒枪,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恐怕发生意外。再看他哥哥,只低着头,并不向车外观看,面上却很冷静的。联桂见了,心中自然是万分难过,但又不敢过去同他交谈,只好随在后面,倒看一个水落石出。及至马车拉进执法处,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前,却不能进去。联桂也只有伸着头向里张望,望了很久工夫,不见有什么动静。自己想:这里也非久站之处,莫若寻一个地方慢慢等候,倒看有何举动。大半这一进执法处,总是凶多吉少,我做弟弟的,又焉能不闻不问呢?想到这里,向四外一望,见斜对执法处,有一家饭馆,字号是“会英楼”,临街三间楼房,正对执法处大门。联桂便一直奔这饭馆,进门上楼,寻了一间紧靠街的雅座,倚在楼窗旁坐下,堂倌过来伺候,联桂此时,哪还吃得下饭去?只要了两壶烧酒,两碟冷荤,所为是挨延时刻,好看执法处有什么举动。从午后直候到三四点钟,两壶酒还不曾喝完,堂倌催问好几次,他只说不忙,你耐点性儿,回头我多给酒钱。堂倌也不好意思再催了,但是看他这种举动,实在又有些蹊跷。
联桂在楼上,目不转睛地向下看,忽见值日卫兵,手提着一块牌示,挂在门前,立刻拥过许多人来观看。内中有好多说话的,大声喊道:“哎呀!又要枪毙人了!什么宗社党联星!”这两句话刺入联桂耳中,比辘轳炮的刺激力还大十倍。他身子一抖颤,几乎摔倒,连忙定了定神,掏出一块钱来,放在桌上说:“不用找,连小账都有了。”堂倌才说了一个“谢”字,他已经飞步下楼出饭馆门,直跑到执法处门前,观看牌示。见上面写着:为牌示事:宗社党联星,现经本处审讯确实,依照军法于本日下午执行枪决,合行牌示周知,此布。
联桂正在看着,忽听身背后有人“哎呀”了一声,他忙回头观看,不看犹可,这一看,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当胸一把便把那个人抓住,说:“好啊!你还忍心来看热闹!我替你出首,你随我哥哥一路去吧!”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正是当日捉弄联星同人拼命,后来又主谋发起宗社党的纯卓先。他后来见机而作,投身于平民党,替人家运动议员,向拉同的七小姐,敲了三千块钱,正在得意洋洋,在前门一带奔走买票的事,行经执法处门前,看见许多人,围着牌示观看,他便喊车夫停住车子,跳下来挤在人群中观看。这一看,不觉吓了个透心凉,脱口喊了一声“哎呀!”这一哎呀不要紧,竟“哎呀”出一个对头来,联桂一回头,正同卓先的眼光对成一条直线。卓先本来心虚,又看见联桂,好像鼠子遇着狸奴,立刻缩身回头就想逃跑,偏偏身后还挡着许多人,哪能跑得快?又兼联桂是一个武人,身手捷便,一扭身,向前一赶步,劈胸把卓先抓住,说:“好啊!你哪里走!我正要出首你呢!你陪我哥哥,一同上天国去吧!”卓先哪里挣得脱,只好央告道:“好二爷,有话咱们外边去说,你千万不要在这里乱嚷!”联桂说:“使得!咱们到会英楼去说吧!”一手扭住了他,便一直扭进会英楼,堂倌一看,心说怎么又回来了?
二人一同上楼,仍在联桂方才坐的那一间雅座里一同坐下,堂倌进来,联桂一摆手,说:“我同朋友谈几句话,你们听唤再来。”堂倌只得出去,这里卓先低声下气地说道:“联二爷,咱们是老朋友,你真好意思出首我吗?令兄的事,我万分难过,实在觉着对他不起,不过事情已经逼到这里,又叫我有什么法子呢?”联桂一阵冷笑,说:“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今天的事,咱们是有死有活,你们这一群丧尽天良的东西,把我哥哥架到火炉上去,你们躲到一旁看热闹。听说还投到平民党去,给旗人卖底,你们就中取利,你们这些人,真是狼心狗肺,天生的亡国奴、下贱种子。今天犯到我联桂手里,我也替大家出一口怨气。没有旁的说,咱们就是一同去见云雷,乘我哥哥三分气在,你们也对质一下子,倒得揭开了,这个宗社党是何人发起的?我们弟兄也犯不上掠人之美,你就走吧!”卓先听联桂说得这样坚决,毫没有一点松动口气,把脸全吓白了,万分无奈,只得双膝跪下,哭着说道:“我的联二爷,二祖宗,二爸爸,您就这样狠心吗?您把我送进执法处,那一枚硬邦邦、火辣辣的黑枣儿就算吃定了!我死了不要紧,我家里还有七十三岁的老娘,就是我一个儿子,她老人家,岂不就要苦死了!”说罢几乎要放声大哭。联桂“呸”的一口唾沫正啐在他脸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抬出老娘来,我就放你吗?你知道有老娘,我们家里也有老娘,我哥哥死了,我的老娘难道就不心疼吗?”卓先得着这老娘的机会,便乘势说道:“二爷,你不必为这件事忧虑。大爷既然为国捐躯,以后我情愿替他侍奉老娘,每月拿出钱来孝敬甘旨。但求你保全我的生命,怎样侍奉我的老娘,也怎样侍奉你的老娘,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你难道还有什么不乐意吗?”
卓先这样一哀求,联桂可就转了念头,心想我就是举发了他,也未见得准能把他置之死地,徒然自己多找许多麻烦。况且眼前我哥哥一死,我当然得去收尸,一切衣衾棺椁,当时就得拿出钱来置备,我哪里有这一笔现成钱?要等临时寻他们这些东西恳求帮忙,只怕比登天还难!现在既然捉住了他,我乐得如此这般,先叫他当一回孝子。想到这里,便一把将卓先拉起来,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卓先在一旁坐定,联桂冷笑道:“你方才说的话,倒是很好听,但恐怕事过之后,你口不应心,我难道还能寻上门去,叫你孝敬我的老娘吗?”卓先正色道:“岂有此理!二爷,你看我太不是人了!我再重重地发个誓,你总可以放心吧!”联桂道:“这年头发誓不如牙疼咒,当日你们成立宗社党,歃血为盟,到后来还都不算了,何况是私人的事呢?你如果有诚心,眼前我哥哥殉难,你就应当有一个对得起他的办法,眼前尚且办不到,何论后日?对死者尚且不肯尽心,又何有于死者的老娘?你这哄小孩子的手段,趁早不必向我使用。”卓先何等机警,还听不出他的话来吗?忙说道:“二爷,你请放宽心,所有令兄身后的事,全由我承首办理。我这就去寻当日同盟的人,大家量力而行,一切衣衾棺椁,全要挑选上品,哪一样不好,请二爷啐我、打我、踢我,我也甘心忍受。你看这还不满意吗?”几句话才说完,联桂左右开弓,先打了他两个嘴巴,打得卓先白瞪着眼,只是倒吸气,却不敢问他因为什么。联桂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你死到眼前,还要学孙悟空,一个筋斗折十万八千里啦!我放你去寻他们,买衣衾棺椁,这一份衣衾棺椁,还不得民国五十年才买到啊!你死了这一条心吧!我也不愿同你多废话,咱们还是手拉手儿,去见云雷。”卓先当这生死关头,他哪里肯动一动,说:“二爷,你是怕我逃跑,不容我去寻别人,有什么事全由我自己担承,还不成吗?”联桂松了手,说:“卓先,你现在是发了财的人,卖清皇室,卖宗社党,全是你们这几个人包办,我想你手里,至少也要有个一万八千的。并非我联某借端敲诈,不过你们来的钱不正,乐得借此叫你多多地破费几个。你如果想得开,咱们还有磋商余地,你要是要钱不要命,我也不愿再同你废话。干干脆脆,咱们就是到执法处去说吧!”卓先听他揭开了,提出钱字来,有心再用油滑手段,一定闹僵了不得下台;若是矢口应承,听他的口气很大,倘然办不到,依然还是得破裂,我莫如先稳住他,再慢慢地揉搓,便答道:“二爷吩咐我怎样办,只是我力量做得到的,无不唯命是从。不过发财的话,实在太冤屈我了,假如我要真发了财,这一点小事,还值得去寻他们吗?”联桂道:“你既这样说,我提出三个条件来,你完全答应了,咱们万事皆休。你要有一件不能认可,我的话算没说。仍然有咱们的事在,一言一句,这是再爽快没有的了。”卓先道:“好!好!就请你把这三个条件,完全说明,我情愿洗耳静听。只要我能够做得到的,我决不推诿。”联桂这才从从容容地说出三个条件来,却把纯卓先吓了一跳,要问条件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