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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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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也休想做得到。自己思前想后,一夜不曾合眼。到了第二天早晨,院上巡捕便来传抚帅谕,叫他即刻上院,有要事面商,不得迟延。得峰驰马而至,见了抚台,原来正为革命党的事。鲁仲琪奉到廷令,叫谨守山西,所以将得峰叫来,当面嘱咐他,格外小心,随时注意。得峰只有诺诺连声,哪敢将昨晚的事,告知仲琪。他退下来,心说这才糟呢,上司叫严拿革命,哪知我部下十营人,却完全变成了革命,如果要拿,只好先拿自己。这却怎么了呢?哪知他回家以后,那十位营官,如车轮一般的,前来催促他,赶紧举事。后来殷雷竟怀着手枪向他要求,如再迟延,便以手枪见响。得峰被逼无法,只好向他们讨了三天限。到了第二天上,十个营官,带着队伍,叫他去面见抚台。当时必须办出一个结果来,不然这十营官兵,便自由行动。
  此时太原全城的人,已经知道巡防军不稳。但是省城里除去巡防军外,又没有旁的军队可以抵制,只有巡警道部下有两千巡警,也万不是巡防军的对手。况且又有一半也加入革命,这时候他们要宣布独立,直是易如反掌。全城的官民人等,无不忧惶恐惧。只有鲁仲琪一个人,还不知道内幕情形,以为有颜得峰震慑着,决不会发生事变。署中的亲近人等,谁也不敢多言。这一天,他正在花厅闲坐,只见武巡捕官,带着颜得峰,神色仓皇地跑进花厅来。仲琪忙立起身来,问有什么事,这样惊慌。得峰回道:“不好了,巡防十营完全要哗变,并勾结省垣警察,已经包围了院署。沐恩实在无法压制他们,只可来大帅驾前请罪。”仲琪愕然道:“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哗变呢?难道无缘无故的,就想造反吗?”得峰道:“沐恩有罪,实在不敢回禀。”仲琪道:“赦你无罪,快快地说。”得峰道:“他们这些人,是想要顺应潮流,主持革命。大家愿推戴抚帅做山西都督,宣布独立,与清廷断绝关系。大帅如能承认这种要求,立时挑出五色旗来,他们便即刻各回营部,听候调遣。”得峰的话尚未说完,鲁仲琪早气得脸上变了颜色,大喝一声:“住口,我把你们这乱臣贼子,还想要做什么?实对你说,有本院在山西一天,山西一天便休想独立。除非是将本院杀死,你们想做什么,全可以随便。”仲琪越说越气,吩咐长班王忠,将我的朝衣朝帽取来,我这就出去会他们。当时换好了衣帽,头品珊瑚红顶,朝珠补褂,粉底官靴,又吩咐将印信王命取出,摆在大堂之上。鲁仲琪却大摇大摆地踱至大堂,在公案后端然正坐。此时左右侍役之人,谁还敢上前?只有他的大公子建藩,见老父一个人冒此大险,要捍御当前的巨变,心想父既不惮为国捐躯,我做儿子的又岂能袖手坐视,便也赶到大堂上,侍立在他父亲身旁。长班王忠,自从十几岁就跟随仲琪,已经三十年了,主仆感情极好,今见老爷少爷以身试险,自己问良心,也不能随着其他仆人,跑到一旁去躲避,便也来至大堂上,在仲琪的下首侍立着。此时颜得峰碰了钉子,知道仲琪是一秉忠心,坚如铁石,决无丝毫变通余地,便一直跑出院署,向大家说知。众营官中,唯独殷雷格外激烈,他大声说道:“鲁仲琪既甘心效忠满奴,我们只好以敌人待他了。诸位有愿随我去的,咱们一同去质问他。事不宜迟,迟则有变。”那九个营官异口同音,齐说愿往。每人全是一柄指挥刀,一杆自来得,另外有四个护兵跟着,如一窝蜂似的,便冲了院署。院署中原有一连卫兵,这时连长全跑得没有影儿了,那些兵士,谁还敢出来送死。因此他们直入院署,并无一点阻拦。殷雷在紧前边,直来至大堂上。举目观看,见鲁抚台翎顶辉煌,端然正坐,他便直跑到公案前,将手中刀向桌上一敲,厉声道:“大帅你究竟怎样?”此时鲁仲琪尚未答言,却气坏了他的家人王忠,向殷雷戟手骂道:“你们这一群目无王法的叛贼!我家大帅,抬举你们做到营官,有哪样亏负你?你们食皇家俸禄,不想报效皇家,也还罢了,怎么竟敢造起反来,公然持刀入署,逼迫我们大帅,也太没有天理良心了。我王忠是不怕死的,你们先把我杀了吧。”他这一个杀字才说出口来,殷雷手中刀早飞过去,刹那间一颗血淋淋人头,砍出数步之外。王忠的死尸,紧随着便倒了。鲁仲琪一见这情形,勃然大怒,立起身来骂道:“好你们这班乱臣贼子,竟敢杀我家人,本院项上有头颅,胸中有热血,为守节抗贼而死,死有余荣!来来来,快把本院杀了,你们要如何便如何。留我一个人,便不能容你们在太原城中造反!”仲琪这几句话,真是慷慨淋漓。十个营官听了,倒有七八个向后退了几步。孟丙一看这情形,恐怕要糟,急中生智,向殷雷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兄弟快快下手,迟则有变。”殷雷大喊一声,挥动手中刀,便向仲琪砍来,却听后面有人高声喝道:“慢着,忠臣烈士,我们应当保全他一个完整尸首。”紧跟着就是啦的一声,一枚枪弹,恰恰打进仲琪的心窝,向后一仰,连椅子全倒下了。接连着又听见一声枪响,鲁建藩的头颅上,早中了一弹。可怜父子两人,一个殉清,一个殉亲,刹那间全都魂归天上了。满清二百六十年的江山社稷,到了灭亡之时,疆臣死节的,只出了仲琪这么一个人。不是胡儿,还是汉儿,也总算寂寞极了。
  仲琪父子,既然死难,他的夫人许氏,带着大少奶奶同二小姐,还有两个丫头,在后堂中得着这个信,夫人并不号哭,只叫过二公子建功来,说你父以身殉国,你兄以身殉父,我同你嫂子,只以身殉夫。可惜你十几岁的妹子,不能不随我们同归于尽。我这里给你预备了二百块现洋钱,你快同老仆李义,跳后花园的墙,赶快逃生去吧。建功忍不住放声大哭,说父母兄妹既然殉难,孩儿何忍独生,我情愿随父母一路去,至死也不出这衙门的。他的话尚未说完,早被许夫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畜生!你忍心就看着鲁家绝后吗?你不依我的话,我立时撞死在你眼前。”吓得建功忙应道:“我依依依。”此时老仆李义也在面前,他还是当年随仲琪上学的书童,今年快六十岁了,忠诚可靠,所以许夫人将托孤的重任,完全交付与他,亲手将一包洋钱,递在他手中,又跪在地上,向他说道:“我们鲁家这一条根,完全托付老哥哥了。你理应受我一拜。”此时公子小姐少奶奶,也都随着跪下,向老仆李义叩头。吓得李义俯伏地上,直碰响头,口中不住说:“太太快请起,可把老奴折杀了。老奴活一天保护少爷一天,口不应心,天诛地灭。太太自请放心吧。”许夫人听他这样说,又叩头谢了,方才立起身来,催建功快快走。建功哪里舍得,含着一泡眼泪,仍然是恋恋不行。老仆李义拉着他的胳臂,硬向外拖。夫人抄起一根木棍来,向外驱逐。建功这才狠一狠心,把脚一跺,随着李义出来,跑到后花园墙根下。好在墙不甚高,李义蹲在地上,叫他踹着眉头,爬上墙去,一翻身跳在墙外。李义紧跟着也跳出来,向建功道:“我们不许迟延,赶快地走。老仆已经向厨役借了一件衣服,一条油裙,少爷快快换上。咱们混出城去,就好逃了。”说着将小布包解开,替建功穿扎好了,一同向前快走,直奔东门。
  好在此时五色旗尚未挑出,街面上虽然惊慌,秩序尚未紊乱。守城门的只有两名巡警,商民出入,并不盘查。主仆两人,倒是自自然然地出了城门。一直走了有十几里路,建功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先投一个村子住下。李义对他说:“咱们自赶入直隶境,便没有危险。先奔正定府,然后再由正定奔保定。听说段吉祥段大人现在保定。他是项宫保手下的大将,咱老爷是项宫保的盟弟,当然有照应。咱主仆千万不可停留。自一到了正定,便可向地方官要车,送咱们到保定。沿路上有人保护,就不怕了。”建功摇头,说这个法子不妥。当时山西戕官独立,直隶未必知道,咱们跑去一报告,倘然激出一点变故来,与你我有损无益。莫若隐姓埋名,等逃到保定,见了段吉祥,看看形势怎样,再定进止。李义点头,说少爷所见高明,就是这样吧。他两人晓行夜宿,走了七八天,才到保定城。一进城门,就见街上行人乱纷纷的,全呈一种惊惶之色,仿佛是有什么重大事情。主仆二人,哪敢在街上停留,直奔西门大街一座客栈。栈伙给开一间客房,却低声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李义回说是从山西太谷来的。我们是北京人,给太谷县一家财主当厨师傅,新近听说北京地方不大平安,因此回家探望探望。栈伙一听是山西来的,脸上现出一种很怕的样子,又低声说:“回来查夜的到了,你二位千万不要说是从山西来的。”李义惊问什么缘故,栈伙吐了吐舌头,说原来你二位还不知道,现在保定驻扎三万大兵,带兵的是段统制段大人,听说这三两天内,就要宣告独立了。因为山西有独立的风闻,已经去电质问,尚无回电。你二位既是从山西来,山西是否独立,料想总知道了。栈伙说这话时,两眼直盯着李义等,待他回答下文。李义很镇定的,慢慢答道:“我们从太谷动身时候,地方很安静的,并不曾听见有什么独立的话。直到出了山西境界,沿路上也是很平安。今天来到保定,看街市上乱纷纷的,我们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向你老哥打听打听。承你先说了,我们这才略知一二。原来山西独立了,这样我们还能回去吗?”李义说了这一套不着边际的话,栈伙也不好再问,只得张罗他们漱口洗脸吃饭。吃过饭,建功对李义说:“看这神气,咱们不便去寻段统制了。寻他倒许招出是非来,将来恐怕落项宫保的埋怨。莫若咱们搭晚车连夜赶回北京去吧。”李义点点头,说少爷虑得很是。好在离晚车还有很大工夫,我先出去探听探听。如果风声不紧,咱们多耽误一天也不妨。他说罢,便匆匆离了栈房,到藩台衙门去探听一切。
  李义本是保定府张登镇的人,于保定地理很熟,并且他有一家亲戚,在藩台衙门当书吏,因此他探听探听官府的事,很不费难。去了足有三个钟头,方才回来。建功迎头问他怎样,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说不妥不妥,万没想到人心变得这样速快。早知如此,咱家老爷何必效那愚忠,枉送了一家性命呢?建功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义叹道:“大清朝的天下是丢定了,没有一点指望了。内中的细情,我们亲戚也说不清楚。他是从藩台衙门得出来的消息,说还有七八分可靠。原来段统制领着三万人马,在保定住着。表面上是预备南征,骨子里边却是另有所图。听说日前曾开了一次军事秘密会议,列席的全是北洋系。最有名望现掌军权的几个军人,内中如曹虎臣、卢长瑞、吴昆生、段洪胜、王占魁、李粹、张庆澜、马隆标、何景濂等,不是镇统,便是协统,也有亲身列席的,也有遣派代表的,直议了整整一夜。关防非常的严密,连左右随身的护兵马弁,全打发出去,不许在室中伺候。就知道是段吉祥主席,也不知究竟议了些什么。第二天段统制又正式请了一回客,这一次连东西两司、清河道、保定府、清苑县,全在被邀之中。但是席上并不曾议论军国大事,仅仅由段统制发表了几句,说目前时局不靖,排满革命的潮流,如风发泉涌。听说山东已宣布独立,山西形势也很不稳,我们这保定,毗连畿辅,务必要格外慎重,免得卷入旋涡才好。他说了这话,大家也不过唯唯诺诺,敷衍了几句,谁也不表示什么意见。谁知近日外边的风声越传越紧,都说段统制对于皇上家,已经变了心。项宫保为这事,愁得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睡觉,特特地奏明皇太后,升授段吉祥为湖广总督。凭一个镇统,一跃而为封疆大吏,总不能不算是异数了。偏偏这位段统制,连谢恩的折子全不肯递。据外间传言,说他已经联络好了十三镇的军统,不日便要明白表示态度,背叛满清,助成革命,并率领十三镇的兵马,直捣燕京,逼宣统皇上逊位。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见目前他召集会议的情形,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们千万不可在这里久居,最好今天晚车,连夜赶到北京,免得一旦变生不测,困在保定走不了,那时更要进退两难了。”
  建功听见这一套话,两眼中的痛泪,不觉直流下来,哽咽得连一句话也不能答。李义问他因为什么,建功道:“照你这样说,我爹娘的大仇,不能报了。”李义道:“怎么见得呢?”建功道:“你好糊涂,我们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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