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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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棘点了点头。
路朝天低声而又严厉地道：“刚才的话千万不能透露一点，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畅棘道：“既然如默奉大夫所说，二哥和三哥尽可离开，你们对阳同人已经尽力了！”
路朝天摇头道：“此话再也休提，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和三弟……事情不会绝望。我们和裴家兄弟商量了，先联合中原高手对付西域胡人，措败他们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向中原行进，再对付中原觊觎雪山神匣的人。飞天双侠朋友很多，未必不能成功！——到了中原，找到希夷先生，螺雪公主的病情一定有办法医治……”
畅棘道：“二哥三哥，小弟还有一个请求，我和折让、却巴、谅忍、措姆也算是无极门下弟子了，拜祭石大侠应该叫上他们，可以吗？”
白云飞道：“你以为死亡峡谷可以随便进去吗？要冒着被雷电劈死的危险！”
路朝天沉吟一会：“也罢，你就叫上他们吧，千万不能惊动螺雪公主……”
不一会，五个阳同青年一起来到，他们一起朝死亡峡谷走去。
走不几步，却看见飘红、杏德、舍拉和驼背向导站在前面。
飘红道：“好啊，你们偷偷摸摸要做什么，为什么避开我们？”
路朝天道：“我们要进死亡峡谷，那不是好玩的地方，会死人的，你们没有看见被雷电劈死的人吗？”
飘红撇嘴道：“骗人！不能进去，为什么你们又可以进去？”
白云飞道：“不是完全不可以进去，只不过，要想进死亡峡谷，你们可能受不了……”
飘红道：“你们也不用胡扯，只要你们受得了，我们就受得了！”
杏德也在一旁要求道：“路大哥，舍拉爷爷也很想拜诣石英雄的坟墓，让我们一起去吧？”
路朝天无可奈何：“一起去也可以，不过，须得听从吩咐……”
几个人欣然答应。
路朝天要白云飞拿出所有的银子，加上自己身上的银子，递给驼背向导：“老人家，天亮以后，你就可以回去了。格列已经为你们准备好银两，十倍于你们的工钱。还有一笔银子，算是对死者的抚恤。累得你们的同伴在大漠中送命，万分抱歉。请老人家替我们多多拜上死者家属。天亮之后，你千万不要在这儿停留，这里危险得很……”
驼背向导喉咙中咕噜着什么，接过银子，转身去了。
他们走进一处树林。
路朝天和白云飞施展内力，劈断了五棵长约两丈的碗口粗细的松树，叫畅棘等人扛着树木进去。
飘红奇怪地问：“扛着这些树木做什么？”
白云飞道：“峡谷中雷电十分厉害，到时候你就知道用处了……”
谷口非常狭窄，有河水从里面奔泻而出。再往里面走，峡谷渐渐宽敞，河水也逐渐平缓。路朝天要众人下到河中，涉水前行。
虽然是六月下旬，黎明时分的山谷却是寒气袭人，河水冰凉。他们下到水中，都冷得颤抖几下。在死亡峡谷中，凡是高的东西都要引来雷击，他们涉水前行，就能降低身体高度，避开危险。
峡谷越来越宽敞，河面也更加宽阔，朦胧的星光下，可以看见两边黑黝黝的芦苇丛。两边都是黑色的高山，右边的山势显得低缓一些。
再往前走，河面更加宽阔，水面波光粼粼，这是一片很大的湖面。
路朝天带头涉水向前，湖面虽宽，湖水却比较浅，深的地方齐到胸部。他和白云飞走在前面，时而左转，时而右转，时而绕过一丛芦苇，迂回曲折地前行。他们走过的地方，水底下全是松软的沙子，软绵绵的。
人们都在想，进谷的路径如此古怪，不知情的人自然无法进来。
接近黎明时分，湖面上飘动着淡淡的雾气。
经过一处芦苇丛，芦苇丛突然响起翅膀煽动的声音，猛然间，一声嘹亮的鸟鸣飞将出来，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那是天鹅的叫声。
路朝天和白云飞、畅棘在狮陀国曾经和天鹅冲突，听到天鹅的叫声，都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
他们朝右岸涉去。
右岸是低缓的草坡。
路朝天叫人们在水中等候，然后和白云飞、畅棘等五人，分扛着那五棵松树，突然从水中窜出，飞速地朝岸上奔去。
水中的众人等候一会儿，忽听得雷声隐隐，抬头看去，两边山头上已经有大片乌云遮住了星光，朝湖面移动。
死亡峡谷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脸上变色，正没理会处。畅棘已经回到湖边，招呼众人上岸。
畅棘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面冲去。
五棵松树已经树立起来，松树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土丘，路白二人正跪倒在土丘前。
来到土丘前，畅棘招呼众人赶紧匍匐在草地上。
雷声更响了，乌云迅速聚合，突然亮起一道闪电，黎明前黑暗的山谷顿时被照得雪亮。
众人听到了白云飞的哭声。
飘红、杏德一惊，和白云飞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一天到晚他都是笑嘻嘻的，谁也没有听到他哭过。
路朝天也拜服在草地上，脊背抽动着，显然在忍受着极深的悲痛。
众人明白了，这土丘一定是石无能大侠的坟墓，人人都拜倒在草地上。
白云飞哭得非常伤心，低声啜泣着，人们都很凄然。
白云飞和石无能相知相识，是从一个带着嗖味的馍馍开始的。
那时，白云飞才五岁多。他本来是个富家子弟。父亲白名成是白云子司马承桢的第四代弟子，是中州人人景仰的豪杰。他家的白云山庄在江湖上极有名望。白云飞五岁的时候，白云山庄遭逢大变，仇家杀上门来，白云山庄一百多口人，不分男女老少，被杀了个干净。白名成夫妇双双毙命。白家一名弟子拼死救出白云飞，背上被印了一招摧心掌。几天之后伤势发作死去，只剩下白云飞一个小小孩童。
就在这时，饿得快死的白云飞遇上饿得快死的石无能。石无能当时只有十多岁，饿得皮包骨头，得到一个带着嗖味的馍馍，正想几口吞下，却看到躺在那白家弟子尸体旁哭得声嘶力竭的白云飞。石无能把馍馍分成两半，递给了白云飞一半。饿坏了的白云飞几下把馍馍吃完，又望着石无能手中的另一半。石无能犹豫了一下，没有把那一半递出去。因为石无能还有半个馍馍，白云飞便一直跟着石无能。石无能手中的馍馍又分了一次，白云飞吃完后，还是不离开。石无能将剩下的馍馍都给了他。以后，白云飞便跟定了石无能，这一跟就跟了三年。直到白名成的师兄司马正南派人找到白云飞。
白云飞跟着石无能流浪江湖，这种分馍馍的事情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每次分食物，石无能都会将多的一半给白云飞。兵荒马乱之中，石无能带着白云飞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活命，石无能讨过饭，当过苦力，两人相依为命。那时，饿殍遍地，死者枕集。很多年轻力壮的人不是被抓丁当兵死在战场，就是被活活饿死，像他们这样的少年求生实在艰难。
白云飞长大之后，懂得石无能对自己的情义，内心的感激依恋可想而知。
白云飞在司马正南门下刻苦练功，时时想着报仇雪恨，他天资聪颖，武学上进境很快，得到司马正南的全部真传。司马正南才告诉他仇人姓名，灭掉白家满门的，竟是杀人魔王凌振衣。
白云飞自以为武功大成，出山向凌振衣寻仇，又和石无能重逢，兄弟两人联手江湖，做下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云飞到处寻访凌振衣的踪迹，后来却听到石无能和凌振衣在大漠同归于尽。白云飞心中明白，自己的武功远远不是凌振衣的对手，石无能单独向凌振衣挑战，多半也是为了维护自己。
白云飞伏在草地中，身体抽搐着，众人想劝他，却无从劝起。
天已经亮了，他们头顶上笼罩着厚厚的乌云。一声很闷的沉雷隆隆响起，仿佛车轮从他们的头顶碾过。
路朝天跪直身体，咳嗽一声。白云飞听得路朝天的声音，也跪直身体。
路朝天取下腰间酒袋，拔开塞子，把酒倒入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碗。铮然一声，抽出昆吾剑，红色剑光一闪，也在左手手指掠过，他伸出左手手指，几滴鲜血滴入酒碗。
白云飞也抽出玉龙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把鲜血滴入酒碗。
路朝天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白云飞，白云飞也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全部洒在土丘上，将酒碗摔在地上。
路朝天和白云飞长剑横膝，伸手互握，心意相通，突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洪亮之极，犹如长龙夭矫，直冲九霄。惊起了芦苇丛中栖息的天鹅，扑啦啦地飞了起来。
突然，一声沉雷炸响，像是山崩地裂，震得众人心胆俱裂。两道闪电落到两棵松树上，闪电光亮犹如利剑劈落下来，刺进草地之中。两根粗大的桠枝被劈落下来，带着火焰落到草地上。沉雷犹如巨轮，从他们的头顶隆隆滚过。
人们这才明白，那树立的松树竟有这样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些松树，这霹雳闪电定会把他们焚为焦炭。
飞天双侠依然长啸如故，伴着雷声，啸声更增威势。
峡谷深处，突然传出一声狼嚎。
飘红一直在看着路朝天。
闪电霹雳虽然令飘红心旌动摇，路朝天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风姿，更令飘红心醉。飘红心情非常复杂。她以少女的情怀，深深地体贴着路朝天的心境，感到路朝天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她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路朝天并不姓路，而是姓颜，原名颜振。他却一直没有使用这个名字，而是跟着师傅路九，改姓路。颜家本是簪缨望族，先祖颜杲卿，颜季明乃赫赫有名的大唐忠臣，在安史之乱中壮烈殉国。颜杲卿的从弟乃一代名臣、大书法家颜真卿。路朝天出生于这样的家族，却因为遭逢乱世，不能像先祖那样有所作为，报效国家，自觉辱没了家族声名，于是再不使用原名。路朝天心慕李白才华，决心如李白一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视富贵如浮云，王侯如粪土。又觉乱世之中，读书无用。便弃文学武。深受师傅影响，越益狂放，只向往鲜衣怒马，琴剑江湖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痛饮狂歌，飞扬跋扈。
这样一个浪荡公子，却因为一曲筚篥惹上了富家小姐谢小小的一缕情丝，以至于谢小小女扮男装，私访路朝天；以至于在路朝天面前弹奏古筝，暗通款曲，“身无采风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以至于不顾父母反对，抛弃家中一切，和路朝天走在了一起，甘受贫贱，生死相依，患难与共。
路朝天终于被谢小小奋不顾身的情意打动，结束了他的浪荡生活。在华山的一个寂静无人的山谷结庐隐居，俨然过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可是，温婉多情的谢小小终于没能以她的柔情束缚着路朝天，路朝天飞扬旷达的性格决定了他无法忍受温和宁静的家庭生活，江湖上快意恩仇的经历时时让他热血沸腾。于是他一次次地离家，一次次远行，虽然也一次次地回家，但终于越游越远。
路朝天最后一次回家，是一个漫天风雪的傍晚。当路朝天披着满身雪花，推开茅屋柴门的时候，谢小小已经静悄悄地躺在简陋的竹床上十多天了。
谢小小竟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死！
路朝天心中大痛，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乱扯着自己的头发。
谢小小抛弃富贵荣华，陪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却死得如此凄凉，他实在不能原谅自己。
他泪如泉涌，痛彻心肺。
路朝天环视室内，茅屋简陋之极，却有一个酒坛摆在屋角。那是谢小小为路朝天酿制的桂花酒。娇妻美酒，深情厚意，都没有能拴住路朝天的心。路朝天心中刺动，又一次热泪盈眶。
他背起谢小小的尸体，提出那坛酒，一把火烧了茅屋，然后朝华山绝顶行去。
华山已被冰雪覆盖，他攀登在千尺幢百尺峡等险要之处。磴道滑溜之极，他虽然武功高强，背着谢小小的尸体，提一坛几十斤的酒，却也十分困难。
他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登。他要实现最后一个心愿。他和谢小小在弄玉台上定情，他也要在弄玉台上了结一切。他要在弄玉台喝完小小为他酿制的桂花酒，然后抱着小小跳下万丈悬崖，从此和小小永不分离。
他来到苍龙岭下。
苍龙岭因为山岭青黑而得名，此刻银装素裹，犹如玉龙蜿蜒腾空。
苍龙岭是上华山主峰的必经之路。“背如一刃阔，旁有万丈崖”，险要之极。上山的人们只能骑在“龙背”上匍匐而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入两旁的万丈深谷。
平时，路朝天自然能轻松地越过苍龙岭。今夜，苍龙岭上积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