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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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由自主地喝一声彩。
石无能、路朝天、白云飞都有一坛酒提在手上。
石无能拍开酒坛，道：“人生无常，造化弄人。石某本来与两位倾盖相交，肝胆相照，联手江湖，扶困济弱，不想到头来却是冤家对头！我父母被路二的师傅和白三的父亲追杀，惨死在大漠！石某原本是人，却蒙仇家所赐，落入狼群，由人变成野兽！后来深受滴水和尚大恩，将我从兽变回了人。大仇不能报，大恩无法报，活在世上，殊无意味！喝过这场酒，我们就是仇人了！”
路朝天左手抱着酒坛，右手将一件金灿灿的物事递给石无能，却是石无能在楼兰地宫得到的那支金笛，道：“石兄，即令你不是粟特人，我们也做不成兄弟了。你对那些女子的所作所为，小弟实在难堪。这支笛子本来是你的，原物奉还！”
石无能苦笑一声，却不接金笛，道：“路兄有些婆婆妈妈，象是男女绝交，还要讨还信物！我今天就将毕命于此，要这金笛何用？还是你带走吧，如果不愿要它，就请帮我扔进汴河吧！”
路朝天将金笛插回腰间：“我刚才和三弟商量了，石兄今天必然会死在矾楼，我们兄弟一场，石兄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完成你的心愿！”
石无能惨然道：“我也没有什么吩咐，一年多来，累得路兄、白兄万里迢迢，前往阳同高原辛苦一番，到头却是一场空，我们的使命全盘失败！只是，那个高原公主，还请二位费心找到麻衣道者，他能医治那公主的疾病！待她好了之后，再妥善安置她和阳同人……”
路朝天一摆手道：“石兄不必说了，我向阳同人作过承诺，用不着石兄吩咐？”
石无能道：“那么，石某只求一件事，如果你们还记得过去的兄弟情分，立即离开矾楼！你们不一定需要亲手杀死石某，石某也不想亲手杀掉你们！”
路朝天冷笑一声：“是否要我们继续履行同沙陀人的约定？”
石无能道：“你们看着办吧！”
路朝天道：“好，我们答应你！”举起酒坛，就将一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石无能也喝完了手中那坛酒。
白云飞酒量不及他们，喝酒迟疑得多，也总算喝完了，酒坛离嘴，好象岔了气，咳了好几声。
三人将酒坛抛在楼板上。
路朝天哈哈大笑，笑声充满着悲凉寂寥，喝道：“白三，我们走！”
白云飞最后看了石无能一眼，石无能却昂首向天，再也不看他们，白云飞终于扭头而去。
石无能的死对头松了口气，飞天双侠是石无能的得力臂膀，剪除了这两大高手，要对付石无能就更容易了。
在石无能和他的两个兄弟喝酒断交的时候，凌振衣仗剑立在一旁，不动声色。人们虽然恨极他穷凶极恶，杀人如麻，也很佩服他濒临绝境，视生死如同儿戏，仍然镇定如恒，苍白的脸色上肌肉没有一毫牵动。
石无能瞟了凌振衣一眼，心中哀叹：我石无能一生纵横江湖，行侠仗义，也有不少朋友，不料到了生死关头，却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魔头和我死在一起。
司马正南望了裴行天一眼，裴行天叹了口气，对石无能道：“石兄弟，老夫心中好痛！——石无能如此身手，如果造福苍生，那是何等美事！今天的事情，老夫无能为力！”
众人举起手中刀剑，呐喊着，朝两人涌来。
石无能一声断喝，犹如沉雷炸开。矾楼又是一阵摇晃，群雄被震得一跳，再一次停住脚步。
却见石无能走动几步，突然纵声长啸。
这一次的啸声不带丝毫杀意，却充满着祥和与悲悯。
众人被 “沉雷炸”震慑，稍微住脚，还要往前扑去，听得石无能啸声古怪，却又迟疑。
石无能的啸声并不响亮，却有一种魔力，使人不得不听下去。
啸声发蓄思之激愤，扬久结之缠绵。渐渐浮出竽笙的清激，琴瑟之优润。其间唱引万变，曲用无方。若离若合，将绝复续。逸气奋涌，缤纷交错。行而不流，止而不滞。
啸声境界越来越宽广。
啸声展现了很丰富的内容，又象什么也没有展示，那是一派天籁之音！——那是自然之至音，非世间丝竹等乐器之所能比拟。
后世音乐天才巨匠贝多芬曾经说：音乐的启示远远高出任何智慧和哲学！石无能自然不是音乐家，可是，啸声中的那种磅礴恢弘的气度，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却不能不使人深有触动。它直指人心，撞击人们的心灵深处。他好象在回答刚才的种种责难，却又什么也没有回答。
啸是我国古代一门独特技艺。古代文人士大夫都酷好于此，啸法流行之时，未必不如今天的通俗歌曲。古人对啸多有研究，唐代孙广就有一本书名叫《啸旨》，作过较多的探讨。曰：气激于舌而清谓之啸。啸是模拟动物和其他自然声音而形成。在《啸旨》中介绍了深溪虎啸，高柳蝉啸，大海海啸等几十种啸法。运气行啸的十二种方法。啸法功用通神，甚至“感鬼神，至不死”！
石无能的啸声也有如此魔力？不要忘了，石无能的身上还有素馨公主的深厚功力！
石无能心境平和，正是：心涤荡而无累，志离俗而飘然。故能同素馨公主内力水乳交融，相互激发。催刚为柔，炼柔为刚，进入神妙的境界。
从啸声中听出多少东西，却还要看各人的灵性。
啸声的魔力却能使人暂时忘记周围的事情，消融戾气，化解杀机。内力差的人听到啸声，已经将刀剑重新插还鞘中，面带微笑，坐将下来。即令内功最强的高手也提不起动手的兴致。
就连凌振衣这样的人物，听到石无能的啸声，也只想扔掉血隐剑，离开矾楼。他心中惊惶，竭力想摆脱石无能的啸声，赶紧运功相抗。
要是石无能的啸声能够永远持续，或许真的能够挽救矾楼的命运，说不定还能挽救开封的命运，进而挽救整个中原的命运。因为，矾楼的这一场爆炸，成了开封命运的序幕。几十年后，开封将走向全面繁华，全面鼎盛。人口将增之数百万。开封的繁华富裕震惊全世界！一个守城士兵的财富可以超过西方小国的君主。就在开封走向全面鼎盛的同时，炸药在中原大地处处炸开，管状兵器开始出现，人们依仗着它们攻城略地，杀人如麻，中华大地从此陷入真正的烽火连天，再无宁日！就在开封走向全面鼎盛的同时，中华大地被外夷分割，宋朝一直没能建立起统一的国家，后来偏安江南一隅，尔后金兵南下，饮马黄河，蒙古又加铁骑蹂躏，大唐那种包容海内，万国来朝的鼎盛局面一去不复返！就在开封走向鼎盛的同时，开封历经几个朝代建都，皇帝们营造宫殿，竭尽奢华，耗费太多的生态资源，开封周围圃田泽、孟诸泽、蓬泽等大小湖泊干涸，黄河渐渐逼近开封！就在开封走向全面鼎盛的同时，黄河水越益猖獗暴戾，连年泛滥，宋朝为了治理黄河，耗尽国力不能见功，人们玩火又玩水，将火药用于战争，又常驱水为兵，决黄河以限敌人，终于玩火自焚，玩水自淹！
最后，开封被黄河埋葬在几十米深的黄土之下！
就算石无能身上再有几个素馨公主的功力，也不可能将啸声持续到永远！
石无能的啸声渐渐远去，消失在一片寂然之中。
常自在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喝道：“妖术，这是祆教妖术！大家一起上啊，赶快宰了这个粟特妖人！”
很多人如梦初醒，也跟着大叫起来：“宰了这个祆教妖人！宰了这祆教妖人！”
观心长老问百觉禅师：“这些人乱麻麻地，要做什么？”
百觉道：“众位英雄要动手诛杀粟特妖人！”
观心长老道：“你说什么？他们凭什么要诛杀我们？”
百觉听观心把“妖人”听成“我们”，只得提高声音道：“太师叔，不是要诛杀我们，是要诛杀粟特妖人！”
观心长老道：“谁是粟特妖人，粟特妖人是我们吗？是他们吗？是他们吗？还是他们吗……”观心长老指指点点，把郑遨、常自在、裴行天等人都指点到了，独独没有指点石无能和凌振衣。
少林三僧听得石无能啸声，心情也颇有触动，见观心长老胡乱指点一阵，心中一动，明白太师叔绝非胡言乱语，其间颇有深意，赶紧行礼道：“敢请太师叔明示！”
观心长老朗声笑道：“善哉善哉，诸佛如来说法，从无中说有。如眼见空华，是有还无；手掬河水，是无中现有，实在堪笑。眼前见牢狱，何如心内进天堂？天堂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善恶皆能成境！但了此心，自然无惑！——去罢！”几句话说完，便拂袖而去。
百觉、百度、百正三僧面面相觑，他们是英雄大会的召集者之一，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去，岂不可笑。观心长老要离去，他们又如何阻止？百正叫道：“太师叔，我们不能这样离去，忘性、忘尘师叔和昙天、昙地、昙云的仇不能不报！”
观心长老毫不理会，颤巍巍地离开了。
石无能看到观心长老离开，心神大畅，更增信心。观心长老看似老迈昏庸，却并不糊涂，灵台空明，算是矾楼最明白的人。一瞥之下，还有一些人没有跟着常自在呼喝，有几个人起身和观心长老一起离开。一番努力也不算全然白费。再看凌振衣，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汗，显然因为运功相抗所至。石无能啸声停止，他才缓过劲来。看了石无能一眼，露出惭愧怨怼的神色。
突然，石无能一声猛喝，运起神功，猛一顿脚。人们领教了他刚才震脚发威的声势，都不由一退。不料，石无能此次震脚却并无声息，他身边的那十几个酒坛却向上升起，好似有线牵引一般。
却见石无能双手画圆，袍袖挥洒，那些酒坛竟然围绕着他旋转起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个粟特妖人又耍什么把戏！
却见那些酒坛越转越急，及至变成一圈黑褐色的光影，猛然一声巨响，那些酒坛爆炸开来，四面迸射。就在酒坛迸射的时候，石无能头部一盏顶灯突然落下，刚好点燃炸开的酒水，酒水变成星星点点的蓝光射进人群。
裴行天一拍桌子，跳将起来，喝道：“石无能，你不能这样做！”
石无能冷笑一声，双掌继续挥动，催动那些蓝色火焰乱飞。
众人大乱，高叫起来：“糟糕，又着了这妖人的道儿！”
凌振衣醒悟到石无能的意图，大喝一声：“姓石的，你不能坏我的好事！”
石无能冲入人群，见灯就毁，见酒坛就砸，更多的蓝色火焰飞舞开来，在石无能的内力驱使之下，或飘舞、或飞窜、或回旋。飞窜者象闪电、象流星、象急雨；飘舞者如落花、如飘絮、如流云；回旋者似燕飞、似蝶舞、似蜂翔。此去彼来，盘旋往复，好看煞人。
很多人的衣袍沾上火星，燃烧起来，慌忙拍打。矾楼中悬挂的布帘迅速着火，片刻之间处处燃起火来。
司马正南和常自在对望一眼，目瞪口呆，想不到姓石的刁毒如此，还会有这一手绝招。
很多高手不暇救火，赶紧冲上前去，打算先擒杀石无能和凌振衣。
凌振衣没奈何，只好展开血隐剑法，和众高手周旋。石无能却不应战，只顾东窜西逃，专门放火。
矾楼的局面已经无法控制，火势越来越大，很多人开始逃生。
裴行天和百觉、百度、百正及常自在五人围攻石无能，这些人施展全身绝学。裴行天一反雍容气度，脸色很是惶急，掌势猛恶，意图尽快将石无能毙于掌下。
石无能随手应招，哈哈大笑道：“裴老爷子，你终于露出本相来了！迟了，矾楼的一切你控制不了，还是赶紧逃命吧！要不然你们都活不成！矾楼在火山上，几万斤炸药爆炸开来，岂是开玩笑！矾楼化为飞灰，人人变成齑粉！”
众人听得此话，吃惊不小。也不知是真是假。转念一想，或许是石无能大言恫吓，不过脱身之计而已。
矾楼乱成一团，围攻石凌的人不少，更多的人争先恐后抢着下楼，楼道口拥挤不堪。
狠斗的众人在火焰中窜来窜去，身上虽然没有着火，处境却渐渐困难。
围攻石无能的几大高手个个武功卓绝。五人同时出手，石无能断然不能抵敌，不料交手之下，最为闲雅的反而是石无能。五大高手施展平生绝学，却无法困住石无能。他们拳脚交加，招数递将上去，好象碰到团团无形气体，这些气体遍布石无能全身。一遇外力，或弹回、或敷盖、或缠绕、或滑开、或吞化、或包融，总能应付自如。再看石无能的动作，并没有多少精妙招数，随意挥洒，却能将各种绝招从容化解。
五大高手暗惊：这才是绝顶高手的境界，石无能武功已然臻于化境，这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