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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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无能冷笑道：“一派胡言！我师傅陈博会叫齐王加害于我！？”
聂师道叹气道：“你不肯相信？你刚才吞下的药丸有什么成分？知道吗？那药丸吞下去，对一般人不会有伤害。可是，如果先服下天王保心丹，再服下那两颗药丸，其间成分相互冲撞，便会生成巨毒！石兄应该知道，当今世上，还有谁知道天王保心丹成分？还有谁会如此下毒？不是你师傅陈博更有谁人？”
石无能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上来，如坠冰窖，浑身发冷，难道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真是陈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要致自己于死地？他真认定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狼魔？
沈阿媛道：“大哥，不要和他们废话，离开这里再说！”
宋齐丘跨前一步：“姓石的。你还能离开这里吗？你纵然武功盖世，要想从我们手中逃走，恐怕不那么容易！”
聂师道说：“你就算离开这里，难道还能逃到城外？乖乖受缚，我们也未见得要你的性命。如果作无谓反抗，累得沈阿媛小姐为你送命，你于心何忍？”
石无能忖度眼前局势，就算自己武功全然未损，要对付宋齐丘和聂师道也很困难，更不用说还加上干滚龙、母猪龙，以及齐王侍卫总管刁彦能等好手，还有周围的数十剑拔弩张的武士。自己一死不足惜，却不能再累沈阿媛出事！
他柔声对沈阿媛道：“沈小姐，姓石的辜负你太多，今天的事情你管不了！你站开去吧，石无能粉身碎骨也不可惜，却不能让你再受到丝毫伤害！”
石无能用从来没有过的轻柔语气对一个女子说话。沈阿媛浑身颤抖，手中火炬和长剑差点落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你……你……也有对人家温柔的时候……可惜……”突然一瞪眼，扯开斗篷，娇叱道：“通通给本姑娘让路，你们知道，我身上捆绑的是什么东西！”
那些人后退几步。
石无能看见沈阿媛腰部缠了一圈包裹，显然装有古怪物事，也不知是巨毒还是什么厉害武器。这些闻名江湖的大豪居然人人变色。沈阿媛手持火炬，自然是用以引燃腰部缠着东西了。
沈阿媛向前冲去，叫石无能紧跟自己。
石无能摇头苦笑，此番汴梁之行处处不顺，此刻反而要一个女子保护脱离险地。自己一生横行天下，从来没有落得如此尴尬。他还要开口劝说沈阿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急之下喝道：“沈小姐，不可，你身上缠的是火药？！”
沈阿媛凄婉地微微一笑：“石大哥，你才知道这是火药！你想不到吧，你这几年所作努力，是不让火药在中原大地出现！想不到吧，这个院子里处处都是火药，都是硫磺。只消一声爆炸，就会引来冲天大火！这儿将会是一片火海，周围民宅将化为灰烬！大哥，你一生纵横江湖，武功盖世，却实在无能之极。你做成什么事情？你什么也做不成！你连儿子也保护不了！成龙，成龙，好苦命的孩子……”
她的神态突然迹近癫狂。
干滚龙见有机可乘，突然欺身向前，向沈阿媛临空点出一指，意在点中她左手手腕穴道，使她的火炬落地，就能解除这一严重威胁。
聂师道见状大骇，赶紧拍出一掌，将干滚龙的指力消于中途，喝道：“使不得，她的斗篷浸透了猛火油，只消溅上一点火星，后果不堪设想！”
石无能想起，黎明时分来到这个院落的时候，就闻到各种古怪的气味，当时没有引起过多注意，此刻才回过神来。那原来是硫磺、硝的气味！大吴很多人潜伏东京，备下许多引火材料不足为奇。引火燃料是最方便的武器，可以在城中制造骚乱，便于乱中行事。这院落堆满了硫磺、硝和木炭之类东西，一旦燃烧爆炸开来，委实非同小可。大吴没有准备完备，时期未到，齐王还在险地，他们如何冒得起这个风险！
就在这片刻之间，石无能心中不断盘旋。火药制造之法究竟是如何泄露的？派遣自己前往阳同行事的麻衣道者告诉他，当年雪山老人为了阻止炸药制造的方法流传开来，将炸药制造配方封存之后藏到阳同。后来阳同私自开启他留下的匣子，学得炸药制造的方法，却因此毁灭了自己的家园。除了阳同人尚有火药制造配方，世上应当不会有配方流传，大吴人又从哪里学得炸药制造方法呢？
这些念头在石无能心中反复盘旋，却没有余裕从容思考，他突然感到浑身乏力，毫无斗志。他和路朝天、白云飞前往阳同，又保护阳同人来到中原。一番辛苦跋涉，到头来却万事皆空，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成。
沈阿媛将手中长剑交到石无能手中，抓住石无能的左手向门外闯去，手中的火炬远远擎开，防止火星飘落在斗篷，点燃斗篷浸湿的猛火油。
这种情势下，宋齐丘、聂师道等人虽然武功高强，智计百出，却也目瞪口呆，无可奈何，也不敢靠近他们，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冲向门口。
石无能呆呆痴痴，糊糊涂涂地跟着沈阿媛朝门口冲去。他心里还残存一丝幻想，并没有听说中原有人造出炸药，说不定只是猛火油而已。大吴人虚张声势，或许另有阴谋。
眼看两人就要跨出门外，干滚龙道：“不能放他们出门，否则一切都完了！”
干滚龙和母猪龙猛然扑上，双掌齐出，一取石无能，一取沈阿媛。干滚龙一掌意在先行拍落沈阿媛手中火炬。
宋齐丘和聂师道也知道万不能放这两人出去。不再阻止扬州双龙动手，也跟着欺身向前，行险侥幸。宋齐丘甩出拂尘、聂师道刺出长剑。
聂师道长剑出鞘，剑光大盛，内力好生了得。宋齐丘的拂尘更是惊人，犹如狮鬣贲张，幻出漫天雾影，光彩摇动，令人目眩神迷。也不知宋齐丘什么时候将拂尘沾湿了水，才会有如此古怪声势。
沈阿媛娇叱一声：“你们好卑鄙，都来吧！”她将石无能的手一甩，喝道：“大哥，你快走！”手中火炬随即挥了一圈，意在逼退四人围攻。
这四人何等身手，如何会被沈阿媛一根火炬惊退。他们正要继续进招，击落她手中火炬，制住沈阿媛。不料，沈阿媛火炬掠过身前，几点火星飘落斗篷上，“轰”的一声，斗篷顿时燃烧起来。
四人大骇，齐齐后退几步。
石无能被沈阿媛一甩，一是没有预防，二是内力未复，身体朝门外一歪，跌出几步。回头一看，却见沈阿媛斗篷起火，大惊失色，就要扑上前救火。
沈阿媛火炬挥向石无能，喝道：“大哥，休要过来，你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石无能内力未复，不能靠近疯狂挥舞火炬的沈阿媛，无可奈何，喝道：“沈姑娘，你何苦如此？”
沈阿媛突然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大哥，休要自责，这件事情你本来没有错，我中了徐知诰的激将，和他赌气，一定要赢得天下第一大英雄的眷念！石大哥，你不是不近女色吗？你会想念我吗？”
沈阿媛全身着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团火焰绚丽辉煌，越来越光彩、越来越壮丽！
人们四散逃开，大吴人看见大祸酿成，大变在即，沈阿媛的爆炸已然无法阻止，大梁的控鹤军马上就会扑向这里，他们得赶快撤退离开，什么也顾不上了。
石无能惊骇无比，跪倒在沈阿媛面前，悲嚎道：“沈姑娘，石某何德何能，敢劳姑娘如此厚恩？！石无能痛彻心肺，五内铭感，纵然碎尸万段，也难以报答姑娘！”
银铃般的笑声仍从火焰中飞出，竟是分外舒心，分外悦耳，分外动听！
“哈哈，我赢了，齐王，你断言石大哥不会眷念我……你听到了吗？可惜你不知道，可惜你没有听见石大哥说话！……齐王啊齐王，你到底失算了！纵然粉身碎骨，我沈阿媛也心甘情愿……”
话未说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已然响起。
炽热的巨浪将石无能抛出数丈之外。
石无能昏厥在地上。
这或许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炸药在中原大地的第一次爆炸！沈阿媛则是第一个死在炸药爆炸的人！
这一声爆炸响起，全城陷入恐慌，以为是霹雳焦雷，抬头看天空，却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根本不像天上响雷。
梁帝从崇元殿的宝座上跃起，脸色惨白，连声道：“完了完了！他们终于来了！”
他神情颓丧，转了几圈之后，忽然道：“她们都去了宵游宫吗？”
如果不知道宵游宫是什么所在，一般人以为梁帝一定打算在宵游宫召集大臣，商量如何应对危局。
细心的读者可能注意到，梁帝说的是“她们”，而不是“他们”。
宵游宫是什么地方，后梁这个末代皇帝的最后时刻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太监跨前一步，答道：“陛下，都去了，一切都备好，只等陛下驾临！”
梁帝又问道：“你能确定，她们都去了？”
那小太监楞了一下：“陛下圣旨，谁敢有违，不是抗旨吗？”
梁帝道：“那也不一样，大臣们好多借故请假，不来上朝……好吧，传旨，飞殿侍侯！”
梁帝的飞殿如同一个较大的辇，只不过不用车轮，而是选用八个体形特别魁梧的大汉抬着飞奔。梁帝厌恶车轮发出的噪音，所以特别制作这个飞殿，让人抬着在宫中游玩。飞殿一丈见方，陈设自然竭尽奢华。天冷的时候，飞殿悬挂着火蚕棉的帘布，里面温暖如春；天寒的时候，则挂着澄水棉的帘布，里面清凉宜人。
梁帝正要跨进飞殿，忽见敬翔踉踉跄跄地奔上殿来，对梁帝叫道：“陛下，快做决断吧，再也没有时间了！”
梁帝望了敬翔一眼，跨进飞殿，一边道：“爱卿说的对，再也没有时间了！快，快，起驾！”
敬翔见状一喜，以为梁帝要找人商议军机大事，连叫道：“陛下，老奴和你一起去！”
梁帝奇怪道：“敬卿也要去？这却如何使的，不合皇家规矩！况且，你历来都反对朕玩这种游戏，今天转性了？”
敬翔惶恐道：“陛下难道不是去商议军机大事？……陛下要去做什么？”
梁帝道：“朕去宵游宫，就是你几次要朕拆毁的宵游宫！幸亏没听你的话拆掉，不然现在没得玩了！快起驾，不然来不及了！”
敬翔气得目瞪口呆！
宵游宫是梁太祖朱温花费诺大心血和大量财力修筑的一个特别的游玩场所。宵游宫有一临池，广有千步，里面种植着吴越进贡来的莲荷。这种莲荷品种特别，荷叶有锅盖那么大，花枝和叶枝有丈余长，长在碧波之中亭亭玉立。每茎丛生四支荷花。白天，荷叶叶子卷缩，晚上才舒展开来，因而叫夜舒荷，又因为月亮出来之后才舒展叶子，又叫望舒荷。临池岸边用石头精心构筑，曲折回旋，用青苔作巧妙布置。梁太祖时常令数十个仅十四五岁左右的娇娃，裸身于临池游泳戏水，自己则坐着一叶小舟观赏，所以宵游宫又称为裸泳馆。碧水芙蓉，美人如玉，穿梭于荷花莲叶之间，梁太祖乐极而长叹：“使万年如此，则为上仙也！”待得梁末帝登基，敬翔鉴于太祖前车之鉴，力劝梁帝拆毁宵游宫，重振朝风，励精图治。又以后唐帝李存勖亲冒矢石，征战沙场，激励梁帝有一番作为。梁帝开始还听从，心下却羡慕父亲所享艳福，不愿拆毁宵游宫。过得几年，张汉杰、赵岩把持朝政，他便越来越大胆，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太监及张赵兄弟的怂恿之下，不断物色年轻娇娃充实宵游宫，又创造了许多新鲜的玩乐。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梁帝不赶紧召集群臣，商议大计，反而想着如何抓紧最后时期，在他最钟爱的宵游宫玩乐一次。
好荒唐的皇帝！
敬翔一顿脚，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朱圭陪同一个契丹人上殿。看见敬翔坐在地上大哭，有些生气道：“敬翔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老糊涂了？大敌当前，你不为皇上想办法出主意，解除危机，却坐在这里大哭，成什么体统？”
敬翔看那契丹人，那人是契丹太子耶律倍。他此刻万念俱灰，浑身乏力，想挣扎着站起行礼也不能够，摇头抽泣道：“皇上自有主见，他不需要老奴为他出主意了！”
朱圭心如火燎：“大变在即，末将有了退敌之策！耶律太子也愿意全力协助我大梁，后唐军队倘若来到城下，定会全军覆没，遭到惨败！请大人告诉末将，皇上到哪里去了，末将要陪同太子觐见皇上！”
敬翔好容易才站起来，蹒跚着离去，一边道：“你去吧，皇上在宵游宫……”
朱圭嘴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
耶律倍问道：“我们立即赶往宵游宫觐见如何？”
朱圭好生尴尬，停了片刻，赶紧道：“陛下一定在宵游宫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