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桃花源-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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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威望一眼那员将领，他三十岁左右，身体长大，方面大耳，体貌魁伟，便道：“这是李从珂贤侄？”
李从珂是李嗣源的第二个义子，向前叩头道：“小侄拜见令公！”
周德威向前扶起：“好一员勇将，和绍荣将军不相上下！贤侄不必多礼……”
李存审道：“令公需要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举行酒宴庆功！”
连续三天，李存审都在指挥将士掩埋幽州城中的尸骸，清理废墟，这些事情却不是几天时间能料理完毕的。
三天之后，他们在燕王宫举行庆功宴会。
庆功宴会的大殿，正是两百多天前那场盛宴的旧地。那场盛宴是为周光辅与大封国水晶公主订婚、为李嗣昭等人送行所举行。大殿倒也没有多少毁坏，经过清理之后，和两百多天前的情景依稀仿佛。可是，活跃在大殿之中的众多光彩夺目的人物却再也不能出现了。物是人非，不能不使人产生恍若隔世的感觉！跨进大殿的众多幽州将士，有人兴高采烈，有人神色惘然。
刘希和王思同都想到流云和燕舞孪生姐妹，眼前又浮现出她们动人的阿娜体态，笑靥如花，红袖招扬，柳腰款摆，敲击着羯鼓，“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他们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极为痛苦的神情。再望向李绍荣和单廷圭，这两人却并不多情忆旧，他们属于兴高采烈的一类人，端起酒碗，逸兴遄飞，和李从珂高声说笑，吹嘘自己在幽州之战中所立大功。
王思同非常愤怒，却也无可奈何。风闻李绍荣即将调任晋王侍卫亲军的控鹤军指挥使，自己纵然有心要为燕舞报仇，却也无法可想。他坐到刘希身边，拍了拍刘希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见刘希的泪水已经滚滚而下。
这两人的神情被周光辅看在眼中，周光辅同病相怜，也热泪盈眶了。
众将士频频敬酒，幽州将士向李存审、李嗣源、阎宝敬酒祝贺大捷，他们和手下将士也向幽州将士敬酒，表示敬意。一时之间杯盏交错，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周德威看见周光辅不出来敬酒，闷坐在一旁发呆，心中很不高兴，鼻子重重哼了一下。他死去两个心爱的小妾、最宠爱的小女儿，虽然思之怆然，然而，周德威看惯了太多的流血和死亡，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不会长久地把亲人的死亡放在心上，更不会流露于脸上。他心中叹气，周光辅虽然聪明机智，才能超过自己，却心肠太软，和自己太不相象，终究不是铁血男儿，难以成为一代名将。他吩咐身边侍卫去提醒周光辅，要他向李存审敬酒。
周光辅独坐一旁喝闷酒，从韩清婉想到妹妹周燕梅，想到姚七娘。韩清婉留下的骨血云儿终于也没能保住，也被活活饿死。想到这些就痛彻心肺，哪里有情绪去敬酒应酬。看到眼前欢乐的景象，他的头脑晕旋，泪眼模糊，人群和声音都成了幻觉，一片乱哄哄。父亲的笑脸越来越陌生，仿佛是个全然不认识的人。单廷圭和李绍荣的笑容更令他恶心：这些人没有一点心肝，他们完全忘记了惨死不久的家眷！被他们亲口吃掉的亲人！？
那侍卫向他转达周德威的吩咐，他不敢违扭，只好站起身来，端起一碗酒，向李存审走去，举起酒杯，对李存审道：“叔父大人，小侄向你敬上一杯酒，幽州一战战绩辉煌，全凭叔父谋划周详，指挥得宜，小侄佩服之至……”
周德威一听，皱起眉头，周光辅今天说话大失水准，虽然幽州之战李存审是主将，但李嗣源和阎宝岂可轻视？如此说话，把这两人置于何地？岂非大大得罪人？若在平时，周光辅干练明快，断不会有这样疏忽！
李存审微笑道：“贤侄差也，幽州一战，存审焉敢独占大功？你横冲叔父才该占首功！幽州将士首先应该感谢横冲将军。他力争援救幽州，多次向晋王进言，愿意带领三千铁骑来幽州解围。存审不知幽州情势如此严重，曾向晋王建言，要晋王再等一段时间才发兵。因为阿保机病重，契丹诸王夺嫡，耶律倍、耶律德光，耶律李胡之间矛盾加剧。李胡必然回兵北上，我军出击方保万全。横冲将军却不以为然，再三辩驳：幽州朝不保夕，已经没有时间等候契丹内乱！周老令公乃我河东社稷重臣，不能有失，出现意外追悔莫及！横冲将军自请为前锋，前来幽州破敌。我军易州会师之后。横冲将军又建言：敌众我寡，敌人骑兵多，我军骑兵少。如果平原相遇，敌人以铁骑蹂躏我军，我军必遭惨败。我军长途奔袭，必然要携带大量粮草辎重，如果敌人夺取我军辎重，我军也将不战自溃。不如取道大山之中隐秘潜行，如果中途遇到敌人，尚可据险而守。如此，突然出现在幽州郊外，与幽州城内合兵，方是万全之策。横冲将军定此方略，果然庙算如神！横冲将军和李从珂贤侄自告奋勇，为全军前锋，中途几处遇敌，父子奋勇冲杀。大房岭山涧受困，父子奋勇当先。冲出山口之后，又遭遇敌人万骑突击。横冲将军仅以百余骑勇闯敌阵，扬鞭怒斥道：尔等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率军百万，直抵西楼，灭汝种族！跃马奋挝，三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斩得契丹酋长一人。后军继进，契丹退却，终于催破强敌，才到得幽州城下！横冲将军当居幽州之战首功！”
李嗣源赶紧站起来：“德祥将军此言差也！德祥将军乃全军主帅，首功当然是德祥将军！嗣源谬论差点葬送全军。我军从易州北行之后，翻逾大房岭，顺山涧北进。岂料敌人会在大房岭中凭险设防，阻击我军。敌人行于山上，我军行于山下，敌众我寡，我军受困于山涧之中，情势十分危急，差点全军覆灭。好不容易脱困而出，侥幸之极！我军出得大房岭，和敌人决战。德祥将军识机多变，看见敌人势众，便使用疑兵之计，令步兵伐木为鹿角，遇到敌人骑兵，便停止下来，将鹿角布置成寨墙，敌人环绕攻击，我军于寨墙后面万弩齐发，敌骑死伤惨重。快到幽州，虏骑主力列阵等待，德祥将军再施巧计，骑兵列阵于前，步兵列阵于后。再派羸弱兵士拖树枝，燃柴草奔驰阵后，烟尘蔽日。敌人惊疑不已，不知我军有多少人马。大战开始，德祥将军出动奇兵突袭契丹后阵，契丹惊慌溃逃，委弃车帐皑仗羊马遍野。我军追击，斩获数万，因而大胜。德祥将军指挥若定，多谋善断，难道不该居于首功？”
阎宝突然道：“怎么没有看见路朝天大侠？大房岭激战，如果没有路朝天大侠率领众多好汉出现，我军断然不能冲出山口，定会全军覆没。我们都应该向路朝天大侠敬上一杯！”
李嗣源赶紧道：“对对，大房岭一战，我军能够突破胡虏围困，路朝天大侠功劳第一！如果没有路朝天大侠，我李嗣源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李存审也道：“说起来，路朝天大侠深通将略，确实是非凡人物。他料定我军必然会从山中潜行，契丹人也会在大房岭设伏以待，所以才集合几百人，突袭契丹阵线侧翼，击溃胡虏，救出我军。我看，我们不必争论首功了，这首功当是路朝天大侠。没有路朝天大侠，我军必然被困死在大房岭山涧！”
他们寻找路朝天，才知道路朝天确实没有赴宴。岂但路朝天没有来，连白云飞、墨君和等人也没有前来。
周德威看到刘希神色难看，知道他一直不能忘怀流云，心中伤痛难已，便吩咐刘希去邀请路朝天等人，给他一个借口让他离开。刘希知道周德威好意，心中感激，点了点头，他眼眶噙着泪水，差点就要痛哭出声。
看见刘希出去了，周德威长叹一声，来到裴成显、裴成中兄弟面前，向他们敬酒道：“裴氏昆仲，我幽州在最艰难的时候，亏得裴行天大侠急公好义，组织救援，集合五百敢死壮士冲入城中，给我幽州送来食粮，才使我幽州坚持到援兵到来。我幽州军民对裴家感恩不尽！”
裴家兄弟微笑道：“不敢！老令公福泽深厚，自然能转危为安，遇难呈祥！裴家聊尽微薄之力，大义为先，份所当为！”
幽州将士也纷纷向裴家兄弟敬酒，裴家兄弟和子弟接应不暇。
周德威举起酒碗，高声道：“路朝天大侠前往大房岭接应我军，那是有个大英雄见识非凡，料敌机先。为了保住幽州，这位大英雄在被困之初就吩咐路朝天大侠渡海前往渤海国，联合渤海国袭扰契丹后方，伺机刺杀契丹首脑人物，迫使契丹退兵。也料定我军援兵到来，必然会从大房岭潜行北上，为了预防契丹设伏邀击我军，便要路大侠从辽东返回之后，带人在大房岭接应。这个大英雄实在了得，可惜啊可惜！”
李存审感叹道：“令公所说的大英雄，乃路大侠的大哥石无能，我河东得此高人相助，可见晋王应天顺人，左右逢源！看来，幽州之战首功既非吾等，也非路朝天大侠，应该首推石无能大侠。可惜，石无能大侠惨死在胡虏手中，要不然，有石大侠辅佐晋王，定能早日灭掉汴贼，恢复大唐盛世！”
周德威道：“德祥将军言之有理，老夫提议，我们先敬石大侠一碗酒，以谢他保全我幽州的深恩厚德！”
众人纷纷响应，提到石无能，幽州将士更是热泪盈眶，大殿千人齐举酒碗，然后将酒洒于地上，连李绍荣、单廷圭也恭恭敬敬跟着做。
过了不一会，李绍荣、单廷圭又和李从珂等将领笑谈起来，李绍荣笑道：“听说和凝相公以一首词，赢得了一个美貌非凡的歌女，此事可真？”
李从珂道：“如何不是真的！晋王那日宴请客人，看见和凝非常注意那个名叫转转的歌女。便笑道，如果和凝在那歌女一曲唱完之前写出一首词，他就将转转赐给和凝。和凝喜出望外，那一首曲子还没唱完，他的一首词已经写出。晋王一看大喜，当真将转转赏给了和凝……”
李从珂叹口气：“我阿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未蒙晋王如此赏赐，曲儿相公短短一首词，就得到那貌如天仙的歌女！我阿三也想扔开刀枪，拿起笔竿，也写他娘的几首词，弄个把美女玩一玩！胜过在战场拼命！”
单廷圭道：“阿三要写词？！你阿三的词一定是……！”他低声在李从珂耳边说了几句话，李从珂哈哈大笑起来，三人的神色猥亵之极。
李绍荣道：“那转转果真美丽？该不是传闻言过其实？”
李从珂道：“转转确实是个美女，腰肢细如杨柳，小手嫩如凝脂，小口莺莺燕燕，就象春天黄莺儿啼叫。小屁股一摇一摆，特别是胸前那两个，两个那个，摇来晃去，我阿三要是摸上一把，死也甘心……”
李绍荣道：“可惜，今日庆功宴会，没有这样的歌女助兴……幽州被围几百天，美女全部死完了。哪里再得流云、燕舞那样的美人儿……”
李绍荣正说得热闹，突然，一大碗酒水当头泼来，他愕然抬头，周光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酒碗。
李绍荣大怒，喝道：“你做什么？！”
周光辅怒道：“老子要教训你两个没有心肝的畜生！”酒碗劈面向李绍荣掷去。
李绍荣头一偏，避开酒碗，胸口一痛，也被周光辅一拳击中，李绍荣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王思同看见周光辅向李绍荣动手，也跟了过来，出手助拳，和单廷圭动起手来。
周光辅、王思同和李绍荣、单廷圭突然动手打架，宴会乱成一团，众人尽皆愕然，不知所以。
周德威气得差点昏倒。
大殿正乱作一团，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呼喊：“不好！起火了！”跟着有人冲进大殿，向周德威、李存审禀告，燕王宫后花园起火！
周德威和李存审都很惊愕，随即镇定下来，契丹人新近惨败，断然不会有重大军情，周德威吩咐：“探明实情，再来禀报！”
这一场火十分蹊跷！
周德威吩咐侍卫将周光辅赶出大殿，又举杯劝饮，根本不把大火放在心中。
浓烟渐渐飘来大殿，还闻到浓烟中的恶臭。
火势不小，周德威的心中颇为不安。李嗣源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虽然契丹短时间不可能有力量反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王思同一肚子憋闷，想乘机离开大殿，就对周德威道：“令公，末将去看看……”
王思同刚刚离开，又有人前来禀报，起火的地方是燕王宫后花园，刘守光地宫入口，有大股浓烟从地宫冲出，遮蔽了半个天空。洞中似乎堆满了尸体，所以浓烟带着恶臭。
周德威好生惊讶，问道：“地宫如何会起火，那可奇怪了！”
那人禀报道：“启禀令公，有人在地宫放火！”
周德威喝问：“是谁？”
“路朝天大侠和白云飞大侠！”
周德威惊讶道：“路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