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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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后悔,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冰饮店的小掌柜短短几年便成大唐的户部侍郎。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辰已经到了亥时三刻,丈夫依然不见踪影,帘儿心里渐渐开始焦急起来,
她唤进乳娘,将熟睡中的女儿交给她,自己披一件衣服到府门外去等候。
但她刚门口,便听见外面有轻微的马蹄声,紧接着是车轮停下的吱嘎声,又听见武行素的低低的叮嘱,“慢一点!慢一点!”
帘儿霍然一惊,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两个亲兵一左一右扶着丈夫,再看李清,他满身酒气,脚步蹒跚,斜着眼嘿嘿笑着,嘴里不时嘟囓几句,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见夫人出来,武行素连忙解释:“都督只喝了一壶酒便醉成这样,我们也没想到。”
“这不怪你们,可能是他心情不好。”帘儿扶过丈夫,又安慰亲兵几句,在她印象中李清大醉,似乎只有在义宾县被王兵各灌醉的那一次。
李清紧靠着妻子娇小的身躯,他似乎知道是妻子扶着自己,嘴中连连道歉,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心神已经完全松弛下来,进入了半睡眠状态,等帘儿吃力将丈夫扶进内室,他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失去了知觉。
帘儿望着倒头呼呼大睡的丈夫,爱怜摸摸他满是胡茬的脸,笑着摇了摇头,又替他除去鞋袜、用热水替他脸和手脚擦拭干净了,这才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帘儿又将女儿抱来放在自己身边,这时她左首是触手可及的丈夫,右首是病已好转、睡得正香甜的女儿,帘儿悬在空中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她轻轻伸出双臂搂着他们爷俩,喃喃低声笑道:“睡吧!我的两只大猪小猪。”
就在帘儿将丈夫盼回家的同一时刻,在长安的另一头,另一个男人却孤独坐在自己家的后门台阶上,手中握着半块温润的碧玉,眼睛盯着它,泪水不停流下,天空的毛毛细雨将他淋得象一只落汤鸡,浑身瑟瑟发抖,活象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
他正是大唐帝国的大理寺卿,从三品高官崔翘,他此刻并非是无家可归,而是他不想回到那个充满了暴力、让他窒息的家中。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婚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婚姻的本质在于门当户对,但事实上也并非完全如此,门当户对更象一双鞋的款式,新潮、光鲜,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引来外人的赞叹,郎才女貌、天作之美一类,但这双的舒适与否,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而鞋的舒适度其实就是女人的性子,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将是他一生的幸运,相反,若娶一个粗暴、骄横的女人,他的一生将充满悔恨与无奈。
崔翘便是最好的注脚,他是世家骄子、进士出身,而他的妻子是皇族郡主、身份高贵,两人的结合正是那双鞋的款式,美满得无懈可挑,他的事业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帮助,一路高升,可事实上他的一生也毁在这门看似美满的姻缘上。
今天傍晚,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妻子吐露了十八年前那个弃婴的近况,他渴望能得到妻子的理解,那怕就这么一次,他也心满意足,但是家
随之掀起,暴力不必赘述,妻子那夜叉般的脸孔将永他余生的梦中,在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痛殴后,他,堂堂的三品大员竟然象狗一般被赶出家门。
他身无分文,又拉不下这个面子去同僚或亲朋的府上借宿,只得坐在台阶上等家中的女皇消气放他进门,十八年前,他在妻子的淫威下退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深爱的女人在贫病中死去,的骨肉也遭到了委屈,所有的人都指责她出生卑微、低贱,但她是自己女儿,自己有责任站出来向世人疾呼,她有博陵崔氏的血统,而且还不能给她戴上私生女的帽子,这就需要妻子的配合,至少需要她沉默。
此刻,只要能认帘儿归宗,他受再大的委屈、遭遇再大的耻辱,他也认了。
夜越来越深,街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崔翘的双腿被淋得湿漉漉的,冷得直打哆嗦,府中没有一个人敢开门放他进去,他也知道卧房里的灯也早就熄了,妻子象母猪一般睡去,压根不会理睬他的苦楚。
他沿着一条条街道,垂头丧气走着,贴着墙根,走得很慢,总是迈着同样的步子,木屐的后跟敲着街石踢嗒直响,他走的是一个圆,总是过一段时间,他便回到原处,望一望禁闭着的黑漆漆的大门,又叹口气继续重复着同样的路线,他仿佛象一个钟摆,完全沉浸在这机械运动中。
天终于破晓了,迎来一个灰暗的黎明,上都是泥泞,显得十分凄凉,府内,崔夫人躺在宽大的床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又用她肥白的手拍了拍张大的嘴,深深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浮肿的细鱼眼,睡醒了。
她夜里睡得不安稳,总是不停的做梦,梦很破碎,有她年轻时将俊俏少年郎的头塞进自己裙中;有她女儿出嫁时的奢华排场,让所有亲朋眼中都充满了羡慕;有她迟迟调不进京来的儿子,这是一个让沮丧的梦。
崔夫人顺手向旁边摸去,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丈夫昨晚被自己赶出了府门,‘让他受受苦也活该,谁让他当年背着自己去养女人!’崔夫人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心中充满了委屈。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还在回响着丈夫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十八年前被扔掉的那个婴儿吗?她、她就是现在户部侍郎李清的妻子。’
‘老杀才!竟隐瞒自己这么久,而且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嫁了个六品小官,他的私生女竟然已经是三品诰命在身!’崔夫人不禁一阵咬牙切齿,这太不公平了。
‘哼!还想将她认归宗,让自己默认是己出,这又有什么好处?’想到‘好处’二字,崔夫人的脑海里开始活跃起来,她本来是一时之气,经过一夜春梦,气头也过了,开始恢复了本色,心中在盘算认这门亲的好处,权衡其中的利弊。
最要紧是那个小娘的丈夫竟是现在最得宠的户部侍郎,据最新的小道消息,皇上竟然把自己用了三十年的镇纸赐给了他,在崔夫人这种业余政治评论家的眼中,这种私物赏赐可比赏金赏银更具有价值,迄今为止,也只有李林甫、张九龄等几个宰相得到过类似的荣耀,自己的丈夫是连门都没有,而那李清还不到三十岁。
崔夫人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政绩平平,年年考课都是中下,做了五年的小县主薄,也不知几时才有出头之日,亲家翁虽然口头答应,但已经过了大半年,却一直没有动静,如果能得到李清提拔,到盐铁司去做官,那可是人人羡慕的肥差。
崔夫人开始慢慢意识到其实认这门亲还是有好处的,她一蹦从床上跳起,大床痛苦呻吟一声,上面那个异常肥胖的身子几乎要将它的脊椎骨压断。
此刻,不知崔翘从哪里搞来一把笤帚,正慢悠悠清扫着大门台阶上的泥土,不时友善向周围诧异的邻居笑一笑,“呵呵!早起扫扫,也算是练一练身子骨!”
他却没注意到天还下着蒙蒙细雨,而自己浑身上下正腾腾冒着白气。
这时,府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往日刺耳的开门声此时竟比仙乐还要动听几分,崔翘扔掉笤帚便要往里走,却见里面出来一个丫鬟,站在台阶上向他轻轻施了礼,“老爷,夫人有请!”
第二百三十章 李隆基难断崔家事
晨,屋檐下传来‘滴答!’的雨声,灰蒙蒙的光线使有些昏暗,李清轻轻睁开了眼皮,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大脑里传来,他痛苦呻吟一声,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在一家小酒铺里饮酒,脑海里走马灯似飞闪着一些零碎的片段,带着一丝奸诈笑容的大胡子酒肆掌柜,洋溢着职业性娇媚的招酒胡姬,自己似乎喝醉回家,最后是妻子扶自己进了屋。
想到了帘儿,李清翻身坐起,可脚似乎踩在云端上,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他又颓然躺下,昨天是他李隆基给他假期的最后一天,从今天起他要到户部去当班了。
帘子一掀,妻子托着个漆盘走进卧房,上面是刚熬好的莲子百合粥和一盘水晶虾饺,见丈夫已经醒来,她满心欢喜将漆盘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拿一个软褥垫在他的身后,扶着李清躺下了方微微笑道:“现在上朝的时辰还早,你先吃点东西,晚一些去也无妨。”
“我昨晚多喝了一点酒,让你操心了。”
“别这么说,男人嘛!总是有些应酬,偶然喝醉其实也没关系。”
帘儿顺手端过小碗,用勺子从边上刮起一勺浓粥,温柔笑道:“别说这么多了,来!尝尝我熬的莲子粥,比小雨的手艺如何?”
李清有些诧异望着妻子,她似乎又回到了昔日时光,帘儿有些不敢接触丈夫的眼光,又夹一个水晶饺塞进他嘴里,微微嗔道:“别看了,我脸上又不会长出花来!”
李清的心一下子活跃起来,他见房间里无人,便将手伸进她的衣襟里,轻轻揉捏她光滑的腰肢,涎脸道:“那今天晚上。
帘儿脸一红,又连塞两个饺子到他的嘴里,“晚上的事晚上再说,你现在乖乖给我吃饭。”
兴庆宫,李隆基刚刚来到御书房,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中午了,明天将有大朝,他今日要预先处理一些事务,几个月来盐的专卖制给他带来了滚滚财源,各盐铁司已经挂牌,明日将正式成立盐铁监,这已经是铁板钉钉之事,唯一需要商量的是盐铁监令的人选,李清要主管户部及国家柜坊的成立,不宜再管盐铁监。
御案上摆着一份李林甫和章仇兼琼的联名推荐奏折,所推荐的人竟然是李琳,而少监则是侍御史宋浑,不用说,这必然是二人私下协商的结果,两党各占一个名额,不过这也符合李隆基权力平衡的原则,而李琳是大哥之子,算嫡系宗室,为人谨慎细微,素无野心,前次自己因二李相婚一怒罢免了他,此次任他为盐铁监令也算是一个补偿,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时,鱼朝恩在门口探了一下头,一旁的高力士见了,便快步迎了上去,到外间方低声问道:“什么事?”
“禀报阿翁,大理寺卿崔翘在外求见皇上。”
高力士眉头一皱,“今天皇上的时间本来就紧,他又来凑什么趣?”
“你让他在外面候着,若皇上肯见他,再让他进来。”
房间里,李隆基已经结束了沉思,他提起笔便在李林甫和章仇兼琼的联名推荐折上眉批了一个‘许’字。
高力士进来,见李隆基已经签字搁笔,便躬身道:“启禀陛下,大理寺卿崔翘在外求见。”
李隆基了结一桩心事,心情正佳,便随口命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崔翘便一路小跑进宫,他正是为帘儿之事而来,与夫人谈判的结果是她同意在此事上保持沉默,但条件是她的儿子必须调入京中或者进江淮盐铁司,且要官升一级,这着实让崔翘感到为难,调入京倒不难,难的是升官和进江淮盐铁司,他的儿子并无功名,靠自己荫了一小官,而表现上佳倒也能向上爬,但据说他在方上整日不务政事,能力也极差,每年交上来的报表都要被户部评为最差,若不是看在自己的份上,他这个官早就被罢免了,李林甫先答应提升他,但后来却保持沉默,也就是这个缘故。
而夫人今回抓住他认女心切,正式提出了这个条件,崔翘也别无选择,只得应了。
按理,收女归宗是他家族内部之事,无须向皇上禀报,但他知道皇上也不会相信他编得那些鬼话,什么十五年前上元灯会失散,他必然会猜到是自己的私生女,若不加解释,一旦追究起来,这置别宅妇的罪名可就坐实了,本来是一件小事,但他欺君在先,小事也会变成大事,再者,认帘儿归宗,李清也未必会答应,若通过皇上调解,李清也不敢不从。
崔翘快步进入御书房,见皇上正笑咪咪看
,他立刻上前跪倒在,颤抖着声音道:“臣特来向罪!”
李隆基望着这个尚不到五十岁、但头发已经花白的大臣,心中也微微有些歉疚,崔翘家有悍妻他也有所耳闻,当年正是自己强令他娶的妻子,铸下了他一生的悲哀。
“崔爱卿能有何罪要禀报朕?”幸的大臣。
“臣十八年前曾置别宅妇,违反了陛下的敕令,今日特来向陛下说明,臣甘愿领罪。”
李隆基望着他半天也无话可说,十八年前的旧事今天却翻出来讲,莫非是在家里受的刺激太深不成?
他忍住笑道:“爱卿有什么事就明言吧!在朕面前不必再绕弯子。”
“是!”
崔翘磕了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满面羞惭道:“臣当年结识了一个教坊中的女子,一时糊涂,便替她赎了身,又不敢带回家,只能将她养在外面,后来她产虚,不久便病逝了,留下一个女婴,她便是臣的骨肉,但臣不敢收养,后来也不知所踪。”
说到此,一行清泪从崔翘的眼角流了下来,悔恨之情溢于颜表。
“那后来呢?”李隆基盯着他继续问道,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