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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恃宠而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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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娘以死相逼,让我把周氏杀了,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怎么办?”王富贵吐出一口浊气,“那个时候,我哥跟我妹子都在,但他们都不肯阻止我老娘,因为他们晓得,周氏死了,他们就能得一份好处。”
  毕竟王富贵是家里头的老二,上头有哥哥,下面有妹妹,夹在中间两面不受宠,王老婆子疼老大,爱老小,却只有在缺钱的时候会想起他这个老二。看到王富贵娶了个有钱老婆,她立刻躺在他家门口,哎哟哎哟的叫唤,让他们把她给抬进去供起来,之后王富贵的哥哥妹妹就借口上门看老母亲,总是赖在他家里打秋风,张口闭口,都是问他借钱。
  “我承认,溺死周氏的事,我是有份。”想到这里,王富贵眼前隐约浮现出那个水缸里上下起伏的绿色身影,他不禁眼角一抽,沉声道,“但是,这件事人人有份!我老娘自不必说,我妹子跟侍女李氏都诬陷周氏偷人,这才给了我借口动用家法,还有我哥!处理尸体,散播消息的事情全是他干的!难道这些人就是无辜的吗?”
  他绝不甘心!
  明明这件事大家都有份,凭什么担责的只有他一个?
  暮蟾宫轻轻摇了摇头,对唐娇道:“都记好了吗?”
  唐娇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转头问他:“公子,可以让我问他一句话吗?”
  暮蟾宫嗯了一声,唐娇这才搁下笔,慢慢走到王富贵身前。
  王富贵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大脑里的血气渐渐退了下去,终于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唐娇的腿,流着泪说:“女儿,女儿……阿爹真不是有心的,都是他们逼我的,你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替我说说情,只要你肯开口,公子一定会听你的……”
  “我只问你一句话。”唐娇俯视着他,含泪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娘?”
  如果真的不想杀死周氏,那为什么不偷偷把这件事告诉她?
  王富贵哑口无言。
  “你要是真的不想让她死,起码有一百种法子。”唐娇哆嗦着唇道,冷冷道,“你若想要她死,就只有一个法子。”
  若真心想要周氏活命,王富贵可以选择告诉她实情,然后跟她商量对策,又或者是警告她有危险,让她出门避一避,甚至于可以直接拒绝家里那堆亲戚……他明明有这么多的选择,最后,却选择了守口如瓶,眼睁睁的看着周氏踏入陷阱,最终死去。
  “我……我……”王富贵结巴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但我终究是你父亲啊,你真的敢大义灭亲,对我下狠手?”
  “我的父亲是唐拨弦。”唐娇挥开他的手,冷冷道,“不是某个灭绝人性,杀妻求财的人!”
  王富贵被她拨倒在地,面色黯然。
  暮蟾宫静静看着此幕,抬了抬手。
  两个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提着王富贵的胳膊,要将他提起来带走。
  “……你以为这又怪得了谁?”王富贵被人提着,忽然抬起头来,朝唐娇大吼道,“你以为周氏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唐娇一愣,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你压根没注意到吧……她看我的那种眼神……”王富贵被愤怒憋的满脸通红,“她看不起我,她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不堪回事的过往,那看不见希望的倾慕,那个被他埋藏在心底多年,以为最后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最后从他自己的嘴里吐露了出来。
  “我曾经……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王富贵吼着吼着,忽然流下眼泪来,“翠花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要跟翠花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只有跟翠花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唐娇愣在原地看着他。
  “你娘她……一直在等一个人。”流下这一滴泪水之后,王富贵骤然老了许多,他盯着唐娇,疲惫不堪的说,“我不知道她在等谁,但反正她迟早会跟别人跑了的……倒不如让我亲手杀了她,这样她就算生不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说完这句话,王富贵就闭上了嘴巴,任凭衙役们把他给提走。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暮蟾宫才慢慢转过头,看着唐娇。
  他本来应该开口施恩,又或者暗示她记得要还今天的人情债,可是看着她默默流泪的脸,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酝酿了半天,才轻叹一声:“你娘……一定长得很美吧。”
  否则的话,也不会把王富贵折腾成现在这幅模样。
  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离别……感情这种事情,暮蟾宫原以为自己很懂,但现在又突然间觉得不懂了。不过想想王富贵那张脸,他又觉得自己还是不懂的好……
  “……我不记得了。”唐娇沉默一会,眼泪越流越多,串串如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转过头,将这张脸对着暮蟾宫,笑道,“不过我们是母女,应该长得很像的,公子,你觉得我好看吗?”
  暮蟾宫盯着她的脸……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真正的眼泪了,世上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有些人忘记了怎么流泪,有些人则学会了眼泪收放自如。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眼前的泪水有些珍贵……
  因为觉得难得一见,他甚至希望唐娇能多哭些时间,好让他多欣赏一会她漂亮的哭脸。
  不错……暮蟾宫觉得她哭泣的模样很美,比平时那副口不对心的模样顺眼多了。以至于唐娇好不容易止住泪,暮蟾宫立刻温柔的对她说:“嗯,好看,你娘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目盼兮的美人。”
  唐娇抽抽鼻子,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暮蟾宫口不对心的说,苍白修长的手指从帐子里伸出来,温柔的沾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来,给我说说你娘的事。”
  ……一般人都会劝对方不要想伤心事,也只有这位暮公子才会让人不停的回忆难过的事情。
  唐娇没察觉到他心里的那点变化,坐在床沿,一边哭,一边说着小时候的事。
  暮蟾宫偶尔嗯几句,表示自己在听,但实际上压根就没在意她说话的内容,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微笑的面具底下,渐渐绽放真正的笑容……一种跟温柔完全无关的笑容。
  最后唐娇哭累了,红肿着眼睛,对他说:“公子……谢谢你陪我。”
  虽然她真心道谢的模样也不错,但暮蟾宫眯起眼睛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看她哭泣的模样,不过来日方长,也不用急于一时,于是暮蟾宫温柔道:“不必客气,对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唐娇沉默了半晌:“待我回去想想吧。”
  “我实话实说,你生在这样的家庭,若是无人庇护,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暮蟾宫话尽于此,余下的唐娇自己便能想到。
  王富贵已经招供,但无论审不审他,唐娇的处境都会很难办。
  周氏的事情还只是捕风捉影,她就已经找不到好人家结亲了,若是王富贵的事情抖出去,一开始镇子上的人或许会同情她,但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会用看异类的眼神看她,小孩子甚至会天真无邪的指着她喊,你是杀人犯的女儿……
  “若没地方可去,就留下来吧。”暮蟾宫的声音适时响起,温柔的就像港湾里的海浪声。
  ……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唐娇实在不想跟他平分跟踪狂啊!
  “让我想想吧。”不好当面拒绝,她只好敷衍了一句。
  “嗯,我等你答复。”暮蟾宫笑着回答,实际上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软硬兼施让她留下。
  虽然跟踪狂是不错,不过这个小姑娘也挺有意思。
  目送唐娇离开房间,暮蟾宫将大拇指送到唇边,慢条斯理的舔去了指尖那滴泪水,喉头一滚,咽入肚中,然后绽放出一个与温柔无关的……暴虐的笑容。
  “嗯……该怎么办好呢?”他喃喃自语道。
  该怎样让她哭泣才好呢?
  该怎样……才能抑制住这种暴虐的心思呢??

☆、大难临头各自飞

?  衙役取了王富贵的口供与画押之后,回到了衙门。
  县衙内,审讯还在继续,王家婆子,王家兄妹,以及李氏原本还在死鸭子嘴硬,但是王富贵的口供送来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了,纷纷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事都给吐了出来,引得外头观看的百姓一阵唏嘘。
  一时间议论纷纷,谁也没发现有一个男人偷偷挤出人群,朝停在街对面的一辆马车跑去。
  马车里下来一个妇人,穿着一身白色锦衣,长得又高又瘦,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根针,正是王富贵的妻子翠花。来人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后,她叹息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十几枚铜板交给他,算是赏钱。
  “娘……”一个柔弱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
  蓝布车帘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一点,露出半张楚楚可怜的脸。
  唐娇也是镇子上出名的美人,但是车里的这名少女显然更符合当下的审美,但见她双目含哀,眉头微蹙,脸蛋纯净的犹如莲花瓣,活似菩萨跟前修行的玉女似的,有一种出尘之美。
  “玉儿,回车里说话。”翠花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催促车夫快走。
  “娘。”王珠玉握着她的手,满脸忧愁的说,“我们这是要去哪?爹爹和奶奶都在县衙里啊……”
  “咱们保不住他们了。”翠花握紧她的手,“现在至少得保住咱们娘两!”
  车子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有放衣服的有放吃食的,但最珍贵的一只小箱子就揣在珠玉怀里,里头存放的,都是周氏留下来的各种首饰,其中最珍贵的就是一对夜明珠的耳坠……那本是周氏给唐娇准备的成年礼物。
  “姓王的一家犯了事,现在全被抓起来了,就算不死也要发配三千里,家产说不定还要被抄光……可这跟咱们娘两有什么关系?咱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因为他们几个,从此在镇上抬不起头来?”翠花拍了拍女儿的手,怜爱道,“要是只有娘一个,忍忍还能过下去……但你怎么办?”
  “娘,我不怕吃苦的。”玉珠哭着说。
  “你没有吃过苦,所以才敢这么说。”翠花笑了起来,“娘是挨过饿的人,那种滋味……真是再也不想尝试了。
  玉珠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打小又被王富贵与翠花娇惯坏了,真个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恨不得样样事情都有旁人替她拿主意,或者直接替她做好,听了翠花的话,立刻动摇起来,咬着唇瓣道:“那我们怎么办?留在县里要吃苦,可是出了县……我们又没亲戚可投靠。”
  “一个人有钱,还怕没有亲戚朋友吗?”翠花见说服了女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尖酸刻薄,对其他人都很坏,但对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却是打心眼里的疼,如果玉珠执意要留下来,车里这些钱,说不得就真要拿出来打点县衙里的人了……
  玉珠乖顺的倚在翠花的怀里,手指头一下一下梳理过怀里的红木盒子,柔柔道:“那我们去京城好不好?女儿常常听人家说京城的好,反正我们去哪都一样,干脆就去京城吧。”
  什么叫做去哪都一样,光是地价就不一样,在胭脂镇买一栋房子的钱,恐怕还不够在京城里买一根柱子,但是女儿开了口,翠花也不愿逆了她的意思,抱着女儿,像拍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翠花温柔道:“好,咱们就去京城,我的玉儿这般青春美貌,也只有京里的老爷才能配得上。”
  “嗯。”玉珠娇羞道“玉儿日后一定要嫁个大官,比县令的官更大,然后让他给爹爹奶奶伸冤。”
  “好女儿,还是你有孝心。”翠花叹了一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连唐娇那个小贱人都能爬上县令公子的床,更何况是你……好好好,你一定要嫁个大官儿,当个诏命夫人,然后回来给王家平反……这样,你爹爹奶奶便是死也瞑目了。”
  王富贵,王家的其他人是不是真的能死而瞑目?
  不,他们根本就不想死。
  一群人呆在牢里,眼巴巴的不停往门口张望,等待着翠花进来,告诉他们,相公,婆婆,大伯,小姨子,你们没事了,虽然费了些钱财,但我已经全部打点好了……
  只可惜,他们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粉白色的绣花鞋踱到镜边,唐娇慢慢拿起桌子上的黑色绸带,绕过眼睛,打了个结。
  “出来。”她说。
  一个身影默默出现在她身后。
  “谢谢你。”唐娇叹道,“为我母亲洗刷了不白之冤。”
  “为了你。”他平静无波的回道。
  唐娇笑了笑,然后笑容渐渐从唇边散去。
  “我母亲一直在等一个人。”她说,“现在你告诉我,她等的人,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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