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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帝业缭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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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是真得凉,也是真得恨。
    自去年她入道修行之后,他一直顾虑着“皇后命格”四个字,唯恐父王对她不利,也忍着不去见她。唯一的一次不期而遇,她身边还有聂星逸,不曾对他假以辞色。
    当时他虽心生不悦,却也知道,她根本看不上聂星逸。而且,“皇后命格”摆在那里,父王也不会轻易让她改嫁。
    正是这份笃定,让他强迫自己隐忍克制,胸口伤势未愈便返回封邑。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京州城才短短两个月而已,赫连王后便动手了!而且,父王变卦了!她竟也同意改嫁!
    从去年到今年,密报一封封地传回房州,有军机大事、有宫闱动向,但更多的是关于她。他眼睁睁看她假装云游,假装病逝,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去做妃。
    他筹谋了那么久,请缨攻楚,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世;留下楚王室,也是想给彼此一个转圜的余地。岂料一念之差,自食其果!
    如今,看到她为楚璃的家国而忧,为楚璃的亲人而虑,为楚璃的死而视他如敌,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终身……
    他嫉妒成狂。
    早知如此……
    “当初我把你接回燕国,不是让你回来做妃的!”他忿忿不甘。
    微浓闻言沉默一瞬,又忽而眸光闪烁,回报他冷若冰霜的一笑:“历史总是相似地上演,不是吗?你喜欢的女人,都嫁给了,我以为你总该习惯了呢!”
    
   

第42章 夜色微浓(四)
    一句话,惹得聂星痕勃然大怒,他却又不得不克制怒意:“王室联姻过复杂,利益才是要。我与她……不是你想得那样。”
    “无论是与不是,我认识你时,你的确很失意。”微浓转眸看向别处,出语讥嘲:“而且,你也算承认了你是有所图谋,我又焉知你不是看中了‘皇后命格’?”
    她总是知道该如何惹怒他!聂星痕盯着微浓,很难想象他心上娇俏的女,何时已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只会对他冷嘲热讽,让他愤怒难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他一把拽起她的手臂,强迫她往坟陵墓穴里而去。
    微浓试图挣扎了两次,见他没有放手之意,便也随他去了。两人一并进入石室之内,守陵人却只是给了聂星痕一盏油灯,便缩回了脑袋躲回到屋里。
    由此可见,聂星痕已不是头一回进来了。
    微浓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却不知聂星痕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他明知墓穴里是空的棺椁,为何还要带她来此?
    未几,聂星痕给了她解答——
    但见墓穴石室的正殿之内,停放着属于青城公主的绿檀木棺椁。而那具棺椁旁,摆放着另一具石棺,比绿檀木的要小一些,一看便是陪葬石棺,不过里头陪葬的不是人,是一些金银器物吧。
    满室的檀香气萦绕鼻息之间,微浓不解地看向聂星痕:“你这是何意?”
    聂星痕不答,将油灯挂在绿檀木棺椁后面的石壁上,又去推开了那具陪葬石棺,弯腰从中取出一方锦盒。这锦盒微浓再熟悉不过,正是装有峨眉刺的那个盒!
    “你动了我在清前的供奉!”微浓明眸怒视,惊愤交织。
    “我一直在想,你何时才会发现这对峨眉刺不见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个晚上,以为你会先去璇玑宫大殿……”聂星痕自嘲地笑笑:“没想到,你直接过来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微浓看了看石室门口跟来的侍卫,渐起不耐之意。
    聂星痕逼视着她,沉声回道:“你若真恨我,就用它杀了我。也不必折磨自己去嫁给。”
    他边说边打开手中锦盒,让峨眉刺的红绿幽光腾升而起。那坚定的目光带着近乎执拗的痴狂,紧紧盯在微浓面上,逼她做出一个选择:“当初在驿馆你没能成功……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今天我们可以彼此成全。”
    微浓诧异地看向他。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陌生的自己。寒凉而脆弱的,承受不住这一室沉黯。
    微浓躲开他的视线,垂目看了看他手中的峨眉刺。一种万劫不复的绝望忽然漶漫至她心底深处,终至全身。
    去年十月,自己的许愿声犹在耳,以期能摆脱这人性的丑陋和人世的桎梏。偏偏是他聂星痕动了她在清前的供奉,破坏了她的虔诚发愿。
    按道理,她是该杀他而后快的!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因他改变了多!坎坷了多!
    可她杀得了他吗?她敢吗?能吗?还有去年在驿馆的杀心吗?她甚至连拿起峨眉刺的勇气都没有了!
    也许,这才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事实,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她对聂星痕,下不去手。
    还有,她曾答应过燕王,要保他活着。
    微浓掩藏在袖中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相杀或放逐,她难以抉择,更难以宽恕……
    聂星痕看出了她的挣扎与犹疑。这也正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觉得自己赌对了:“微浓,你的手在抖……”
    微浓咬着朱唇,无法出声反驳。
    “你还没忘记我,所以下不去手?”他步步逼问。
    “你说什么?!”她猝然惊醒,是难堪,更是怒不可揭。
    
   

第43章 夜色微浓(五)转折剧情
    聂星痕薄唇勾起,紧追不舍:“若无爱,则无恨。你这么恨我,是不是还喜欢我?所以无法下手杀我?所以你才供奉了这对峨眉刺?你觉得自己背叛了楚璃?你在自责无法为他报仇?你……”
    “够了!”微浓听到此处已是忍无可忍,有一种被羞辱的难堪侵袭了她,令她不顾一切打断道:“聂星痕!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没扔掉峨眉刺,是怕你以后再借口纠缠我。我和楚璃之间,你也无权过问!”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你根本就不配提起他!”微浓此刻已经完完全全被激怒了,胸腔中血液沸腾翻涌,竟让她再难以思考,难以呼吸。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楚璃报仇,让聂星痕一无所有!
    “当”的两声脆响,在石室里荡起经久回声,是微浓抓起锦盒中的一双峨眉刺,重重砸向身旁的石棺之上。
    一下,峨眉刺完好无损,她便咬牙再往石棺上砸;
    第二下,峨眉刺依旧毫无损伤;
    她正要去砸第下,峨眉刺尖却突然被聂星痕一把握住:“你在做什么?!”
    微浓欲从聂星痕手中夺回峨眉刺,奈何对方攥地紧,她夺不回来。唯有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鲜血,顺着那一红一绿两道幽光,滴滴落在青城的指尖上。
    伴随着一室尖锐刺耳的回声,令人想要逃避这晕眩的诅咒。
    终于,微浓松开了手,眼眸却死死盯着聂星痕流血的手掌:“你看到了,我根本不稀罕这对峨眉刺!四年前我能当掉,如今我也能毁掉!”
    “还有,我不会杀你,免得脏了我的手。”她一字一字告诉他,恨意比绿檀木的香气还要浓重,比石棺的雕纹还要深刻,一瞬间弥散满室。
    眼见此情此景,耳听此番话语,聂星痕逐渐变得面无表情了,连那双星眸中也看不出半分异样。没有伤情,没有愤怒,没有失望,没有一切。他只是缓缓垂落攥着两支峨眉刺的手,任由掌心中的鲜血顺势流淌。
    夜微浓,这个女人就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儿,令他心折想要采摘,却又把握不住那些深藏的、细密的刺。于是,他只好看她在春夏秋冬里肆意生长,让那些花刺越发地尖锐,也让她越发地香气诱人。
    终至今日,变成他无法靠近的毒。
    “夜微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非嫁不可?”聂星痕的声音近乎喑哑。
    “是!”微浓不假思作答:“看着你败在手里,看着你一无所有,这才是为楚璃报仇!”
    又是楚璃!
    聂星痕心头一窒,暗自攥紧峨眉刺尖,想要遮去心头的疼痛感。可是不一样,有一种痛,无可替代!
    掌心的肌肤再被割裂开,伤口又深了不止一许。大约是久没有尝过血的滋味,这对峨眉刺竟在鲜血的染裹中寒芒大作,红绿幽光更胜从前!
    手柄处的青鸾与火凤,就像是一直在蛰伏着,等着这一刻接受鲜血的洗礼,然后张牙舞爪地从峨眉刺上飞出来,去逆天改命,去扭转乾坤!
    “你听着!”聂星痕平静地、狠戾地道:“杀母之仇、欺压之辱、离间之怨、夺爱之恨,来日,我必要聂星逸母倍偿还!”
    “还”字出口,巨响骤起,眨眼间,聂星痕已将那一双满是鲜血的峨眉刺,狠狠钉在了绿檀木棺椁的棺头之上。裂声随即传来,棺身已浮现出一丝裂纹,深而长,疼而伤。
    “人即未死,要棺椁何用?这上好的木料,你替聂星逸备着吧!”言罢,他将一双峨眉刺从棺椁上狠狠抽了出来,从她面前转身走开。
    这一夜,这一刻,从前那个隐忍自律的敬侯,终于消失不见。
    (卷一,完)
    
   

第44章 太子大婚(一)
    隆武十八年,九月初七,聂星逸大婚,迎娶长公主和定义侯之女暮微浓。
    婚仪盛况空前,举国同庆。
    凤冠霞帔,钗钿礼衣,叠压的连裳花钗礼服足有九层之多,层层不同颜色,从里至外呈现出渐变的红橙之色。再辅以青绿色的广袖罗锦翟衣,便是妃的大婚礼服。
    即便微浓先前已试穿过数次,此刻也仍旧被压得透不过气,遑论还有繁复的金翠花钿簪满了发髻。
    冗长的婚仪持续了数个时辰,待到礼成,已近深夜。东宫含紫殿内红闱低垂,衬得夜色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旖旎而暖艳。
    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惊动了蒙着盖头的微浓。一上宫婢们的恭喜声此起彼伏,无不暗示了来者是谁。微浓交叠的双手紧了一紧,无声地流露出抗拒。
    推开含紫殿的殿门,一袭婚袍的聂星逸踏入其内,穿过正堂,走过偏殿,转过帘幕,绕过屏风,终于缓慢行至婚床前。
    “啪嗒”一声,他将带来的锦盒搁在榻前的青鸾牡丹紫檀桌上。
    “你们先退下。”他低声开口,将屋内下人屏退。
    “殿下,这……礼数还没行完呢!”经验丰富的嬷嬷道。
    向来为人温和,此刻也不例外,一抹笑意挂在嘴边,轻声道:“余下的礼数,寡人自会与妃行罢。怎么,嬷嬷怕寡人不懂?”
    “老奴不敢。”嬷嬷在宫中见多识广,一看这情形便知有异,只好将余下的礼数禀报了一遍,还特意强调案上的合卺酒必须要喝。如此絮絮叨叨半晌,才带着一众服侍的宫婢们悉数退下。
    从始至终,聂星逸一直面带微笑,谁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待殿内只剩下他与微浓两人,他才用金挑挑起新娘盖头,看着眼前这张盛妆的容颜。
    这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属于他妻的容颜。可他却看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欢喜之情,她依旧是他印象中那般清淡的模样,没有甘愿,也没有不甘。
    聂星逸嗤笑出声,一言不发地端起案上一杯合卺酒,递了过去。微浓素手接过,与他交杯合卺,一饮而尽。
    “青城,”聂星逸把玩着合卺金杯,笑道,“你嫁得不情愿。”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那您娶得情愿吗?”微浓抬眸看着他的侧影。她以为,既然已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必再隐瞒了。
    夫妻做到如此,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聂星逸并未回答,取过她手中金杯,一并放回案上,又将带来的锦盒打开,指向其中:“这是二弟亲手交给我的贺礼,你不看看吗?”
    微浓不看也知那是何物。只是她未曾想到,聂星痕竟做得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余地了。那日在荣昌当铺,是亲眼看到他赎回了峨眉刺,兜兜转转,今日他又光明正大地送来做了大婚贺礼。
    个中用意,不言而喻。
    “他是在向我示威?还是向我暗示什么?”聂星逸冷冷一笑:“我这二弟竟变得如此张狂了。”
    微浓没有接话。是啊!燕王算无遗策,目的已经达到了。向来隐忍克制的敬侯,要出手还击了。
    (给大家找了一张中描写的妃婚服钗钿礼衣】,整体为绿色,是唐朝命妇的婚服。“红男绿女”这个词,就是形容唐朝的男女婚服。当然,我中描写的要比图片上更加繁复一些,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图片啦!)
    钗钿礼衣
    
   

第45章 太子大婚(二)
    “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他对你是愧疚。”聂星逸看着微浓,嘲笑之意更浓:“今日见了这峨眉刺,我才知道,二弟对你的心意不一般呵!”
    他这番话,让微浓蓦地想起中秋那夜,在千霞山上发生的一切。鲜血遍染的峨眉刺、聂星痕愤怒的誓言、还有他的再挽留。
    “殿下怎知敬侯不是和您一样,看中了‘皇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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