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政变24小时-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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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世勣不解,李靖道:“懋功还不知道吧,右卫大将军霍国公柴嗣昌、殿中省少监薛万均昨日已经奉节离京。为了封锁消息,陛下授节符没有升显德殿,也没有设行军总管府。霍国公此番是以夏州都督的名义节制灵夏诸州兵马,为的便是不使北虏警觉生变……”
“梁师都?陛下准备明年开春便克定朔方?”李世勣这一惊非同小可。
李世民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烦躁地自胡床上站了起来,一面走动着一面语气坚定地道:“我要趁着突厥今年这场大雪打断颉利左边这条膀子,前些时候西域的统叶护遣使臣真珠带着万钉宝钿金带和五千匹良马前来迎娶公主,却被颉利遣人威胁,又退了回去……五千匹良马啊!”
看着年轻的皇帝咬牙切齿的神情,李靖和李世勣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这位天子最痛心的竟不是朝廷威仪有损,而是这五千匹没有到手的好马。
“……梁师都一日不除,颉利的铁骑出陇右、下关中便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这颗钉子如不拔掉,西域诸国和突利契丹等部纵然对咄吉老贼再不满也不敢向我输诚。朔方一旦在手,我们便斩断了颉利向西向南的通路,突厥骑兵再想如现在般自由往来于陇右关中便是痴人说梦。而我军主力则可通过朔方和河东分为东西两路进击漠北。幽州一线只要守紧关防,颉利老贼除了北遁阴山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李世民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宣泄心中的焦躁情绪。
关于北征突厥的军事方略,李世勣也已经思忖许久。他的结论和皇帝及李靖的一样,若要彻底解决突厥对大唐北部边境的军事威胁,必须收复朔方和定襄这两个前隋时期的边防重镇。目前这两片地域分别由梁师都和杨政道两股割据势力占据,他们受命于颉利,岁岁南下骚扰大唐边境,当唐军北伐时,这两股割据力量又变成了挡在颉利和大唐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故而唐军哪怕是要实现与颉利进行战略会战的目的,都必须先敲碎这两颗钉子。
在这两颗钉子当中,定襄被颉利当作过冬的行营,几乎每年冬季都要率领部众南下来此地就食,而定襄的防务也全然是由突厥军队负责,杨政道虽然在名义上称为大隋正统,基本上便是颉利的傀儡,自己实在没什么主意;而梁师都却是希冀着能够以突厥为靠山南下中原图取关中,与已经一统的大唐争相逐鹿。从战略上看,打杨政道实际上便是直接和颉利交兵,但打梁师都,颉利会不会救援却在两可之间。春季正是草原上的牲口马匹交配繁殖生产的季节,也是一年当中突厥移动最困难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以突然的手段打击梁师都部,颉利即便想援救亦是有心无力。因此对于李世民在贞观元年即将过去的时候派柴绍和薛万钧远赴夏州筹备此事,李世勣虽初时吃了一惊,随即便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今年冬季突厥大雪成灾,牛羊牲口被冻死无数,元气大损,只怕要有成千上万的牧民难以活着度过这个冬天,颉利可汗自顾不暇,这时候大唐若还畏首畏尾不敢动手取朔方,待明年夏季一过突厥恢复元气,再想动手就晚了。
李靖目视着李世勣道:“懋功,陛下的方略便是先西后东,先打梁师都,后破杨政道,先取朔方,再破定襄。明年春天霍国公用兵成功之后,突厥对关中和陇右的威胁便可解除,那时候并州就将成为北伐前哨,无论是克定襄还是击破颉利主力,东线都是主战场,你肩上的担子不轻,这次陛下密召你进京,便是部署两年后的进军事宜。”
李世勣想了片刻,答道:“定襄方向虽说是突厥主力所在方向,但要击破其倒也并不困难。只要卡好时候,定襄一举可破,然而难的是破定襄之后我军是否还有深入大漠寻找颉利主力会战的余力。若选择颉利北还牙帐的时候克定襄,则我军便要深入漠北数百里搜索敌军主力所在位置,阴山以北的地域实在太过广大,且气候地理均不熟悉,我们在那个地方是客军,敌军的机动速度优于我军,一旦陷入颉利彀中,想全军而还都难。然而若选择在定襄与颉利进行决战,则敌军有城池可以依托,且想守就守想走就走,我军未必能够抓得住。别的臣不担心,只担心颉利一旦主动北窜,我们就算拿下了定襄也还要留大兵驻守。今年突厥大雪不假,中原却也四处灾荒,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事情屡有发生,颉利固然捉襟见肘,我们却也并不好过。若两年内国库仓廪没有明显改观,臣恐定襄拿得下守不住!”
“所以朕绝不会让咄吉老贼逃回漠北!”李世民冷冷接口道。
李靖点了点头:“老夫已经建议陛下贞观三年年底用兵,以半年为期,半年间若不能破贼,大军便撤回并州待机,此次番不必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但以击破颉利主力为第一要务。”
“妙!”李世勣不假思索地赞叹道。
“药师兄的建议也是朕的想法……”皇帝微笑接口道,“贞观三年十二月底用兵,以夏州兵驻朔方榆林之地,防颉利西窜,主力则以并州军出雁门、马邑,直逼定襄城下,贞观四年正月与突厥主力会战于定襄城下。朕料想咄吉老贼届时必驱部众牲畜南下至定襄过冬,正月用兵,一冬一春,有整整半年时间可用。届时大雪封塞,颉利若率众躲回漠北,则大部牲畜必为我所得,连大军的口粮都不用担心了。而其部即便能够全军回到牙廷,牲畜全失之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冻饿而死,那时候恐怕即使我们不动手,突利他们也不会放过这等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不错,陛下用兵如神,两年后这个时间卡得极准,颉利实际上是不得不和我军在定襄决一死战的,退回漠北实际上是死路一条。”李靖徐徐道。
李世勣点了点头:“不过冬季用兵,对我军也是一场恶战,将士折损必不在少数。臣恐怕死于阵前的士卒还不及冻亡之士卒十分之一;更何况冬季大雪封路,道路难行,粮草转运输送恐怕也是个大问题。”
李靖容色平静地道:“所以陛下才召懋功回来,便是想向你面授机宜,你回并州之后,需在今明两年内利用时机训练士卒,特别是训练步骑在冰天雪地当中作战的能力,同时还要详细考察河东的道路情形,拟定出两年后北伐的大军进军路线和粮秣补给路线,这些事情都需要你这个并州都督亲历亲为,务求细致,到时候陛下一道诏令,便会在并州建行军总管府,这些事情到那时再做便来不及了!”
“还有定襄及漠北的消息情报!”李世民语气干脆地补充道,“天文地理丁亩户口畜牧军力城防等等事宜都要摸清楚,凡是来自漠北的商旅马队,一律扣住盘问,但要和和气气,所有货物一律由并州都督出面统购,事后你和兵部直接结账,对这些行走北地的人要好吃好喝好招待,如能说动其为我所用更好。只要你懋功觉得妥当,五品以下的官衔随便你封赏,京城在精简编制,你那里便是扩充出一半冗官我也不会怪罪。总之凡是有关漠北的消息,便是一个婆娘生了几个娃这样鸡毛蒜皮的琐事也不能放过。侯君集和张亮已经奉命组建了专门侦查漠北军情的斥候队,但从这个方面得来的消息毕竟有限,主要还要靠你并州这边。”
李世勣浑身血液一阵喧沸,撩起袍子跪了下去:“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了苦恼之色,口中继续喃喃自语道:“就算再怎么拼凑,仍是不过两万匹马……就算战略上占尽上风,若是定襄城下这一仗打输了,亦是无济于事……”
李靖与李世勣这两位战功赫赫的方面大将对视了一眼,脸上均不禁露出莞尔的神色。这个年轻的皇帝一论起军事,便半点帝王的威仪风貌都顾不得了。冒雪出兵踏冰扫北,这恐怕便是这位大唐天子此刻魂牵梦萦的念头吧!
步步紧逼
贞观初年的大唐在灾荒和外患中艰难地前行。李世民这个新皇帝的登基给天下带来的不是五谷丰登的极盛之世,而是肆虐关内关外的旱灾和蝗灾。贞观元年的大唐朝廷甚至没有能力在帝国的核心关中之地进行赈灾,不得不打开潼关的大门,允许甚至鼓励关中的百姓出关去逃荒。来势凶猛的灾荒注定了三年内朝廷非但不会有一文钱的税收,甚至还要拿出库存的粮食和缗钱来贴补农用——灾害结束之后,逃荒回来的农民还要耕种,否则下一个年度里关中的土地上仍然不会长出一粒粮食,买种子农具乃至牲口的钱要由朝廷来支付。更何况面对北方强敌的军事准备自渭水之盟后便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天也未曾停歇。四处都要用钱,而朝廷的国库却如同没有水源的河流般日见干涸。
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财政问题,李世民和他的宰相臣僚们伤透了脑筋。国家在三年内收不上钱来,只能吃皇帝末年国库里那点老底子。在庞大的财政压力下,在短时间内开源几乎是痴心妄想,问题的解决之道便只剩下节流一途了。
朝廷的第一个举措便是降封,将武德年间加封的一大批宗室郡王降封为郡公,缩减其食邑,削减其俸禄。宗室是李唐立国的根基,降封直接触及了宗室的利益,这一措施若在武德年间实施必然引发轩然大波,然而玄武门内的血却帮了新皇帝的忙。这个自幼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李家二郎对自己的亲生兄弟都能下辣手,世间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因此降封一事虽然惹得李家族门之内怨声载道,甚至还惹出了义安郡王李孝常谋反一案,但总体而言倒也还算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另外一个举措便没这么轻松了,为了压缩朝廷的行政开支,自贞观元年年初开始,朝廷开始谋划并省精简中枢及京兆地区的机构和官吏员额编制。这是一件绝对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面对举朝的文武官员,谁又能有此魄力和能力来不避嫌疑地亲手打碎他们的饭碗?这个人若没有深厚的根基和背景,只怕精简并省官员的职差告毕之日,便是其人死无葬身之地之时。环顾当朝,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与整个官场为敌呢?
最终承担了这个任务的,却恰恰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贞观元年六月,大唐皇帝李世民下敕拜皇后的哥哥自己的大舅子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为尚书右仆射,总领并省精简官员名额编制之事,同时擢谏议大夫魏徵为尚书右丞,协助长孙无忌办理其事。一般而论,外戚拜相乃是历朝历代的忌讳,若放在平时,门下省的王珪断然不肯在这样的封拜敕文上副署用印。然而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在这件敏感的事情上,门下省却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仅此一点便足以证明在对长孙无忌的任命上政事堂内部是达成了共识的。如此棘手的事务,确实还非得用长孙无忌这样树大根深的外戚不可。
经过半年的协商、审定和复核,贞观元年十二月十二日,长孙无忌和魏徵联名上奏,精简并省京官员额的方案正式定案。长孙无忌是武德年间朝野皆知的秦王心腹,而魏徵却是天下闻名的东宫名士,如今,在这对原本是死对头的朝廷重臣的同心协力之下,并省精简官员一事收到了令天下震惊的成效,贞观二年元月,在京官吏员额由原来的两千多名减少为六百四十三名。
同月,长孙无忌罢相,由从二品的尚书右仆射解职为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开府仪同三司是唐朝散官的最高阶,非有大功劳于国家的功臣不轻授。御史台有人曾经以此为由上奏,认为皇帝给自己内兄的待遇过于优厚,李世民冷笑着在他的奏章上批示道:“官职乃国家公器,岂为亲疏而予夺?九州沸腾时,百官缄口;四海清宁日,卿上弹章!”
同时,对突厥的战争准备也在一步步完成。
李世民和李靖可谓李唐的两大战略布局国手,二人联手布出的棋局丝丝入扣细密严实。
贞观元年十二月,奉命出使突厥的鸿胪寺少卿郑元寿回到长安,带回了突厥连续两年遭到特大雪灾,牛马牲畜冻毙无数的消息,据郑元寿所说,突厥内部因受灾更加不稳,颉利的威信和对诸部族的控制力均有所下降,若不出大的意外,这场雪灾将直接导致突厥的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引起内讧。
李世民和李靖当即意识到,一个绝好的出兵朔方平灭梁师都的机会已经来临,李靖当即请命以兵部尚书出夏州主持用兵大计,李世民却在沉吟再三之后没有应允。两位战神级别的军事统帅在充分交换意见后最终确定了以柴绍为主薛万均为副的统帅人选。李世民之所以不让李靖出战,其根本原因在于李靖实在名气太大,又高居兵部尚书政事堂参政之职,一旦奉敕出京必然是地动山摇天下震动,事将不密。故此李世民决定密授柴绍以符节,不设坛拜将,不设总管府,只命柴薛二人以夏州都督名义出边提调灵夏诸军发动击灭梁师都之战。
另外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