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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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忘却了一切。
疲倦和劳累,终于使两人依偎着逐渐进入梦乡。不知什么时候,庙门外突然火光通明,并伴随着杂沓的马蹄声响,沈若雪正要朦胧睡着,惊醒过来,却见谢承荣已然拔出佩剑,霍然站起身,将沈若雪护在了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庙门。火光照耀处,只听有人在外高声叫道:“四郎,快快跟我回去吧!”谢承荣一怔,不由低低道:“大哥?”沈若雪惑然道:“是你的哥哥吗?”
谢承荣回头向沈若雪道:“若雪,你在这儿别动。”提剑走到门前,冷冷地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火光中,谢承恩跳下马来,径直走到谢承荣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承荣,跟我回去吧,不要任性了。”谢承荣依旧冷冷道:“我问你,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火光耀眼处,人众排开,一匹高头大马从中缓缓走出,马上坐着的正是谢太尉,他在马上道:“是我命人一路跟着你,你这孽子,想要抗旨不尊把合族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吗?跟我回去!”
“父亲?”谢承荣怔了一下,握剑单膝跪下向谢太尉深深拜了一拜,直起身后执倔地道:“是孩儿不孝,但我想陛下不会因为儿女婚姻对我谢氏一门施以重法的,所以,我不会回去,不会回去做那个驸马!”庙内的沈若雪听到“驸马”这两个字,不由吃了一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火光,仿佛猜到了什么。
谢太尉见谢承荣如此倔强,不由勃然大怒,冲上来挥动马鞭向谢承荣抽去,谢承荣不闪不躲,任凭他在身上抽了十余鞭,衣衫上泛起了血痕,却见一个身影从庙中踉跄而出,扑在了谢承荣身上,最后一鞭重重的落在了那身影的背部,谢承荣失声叫道:“若雪,谁让你出来的?”沈若雪张开双臂紧紧抱着谢承荣的身子,忍着疼痛道:“要打我也陪着你一起挨打。”
谢太尉喘着气停下手,打量着沈若雪,谢承荣推开沈若雪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向谢太尉道:“父亲,她就是若雪,我已经跟她在这里拜过了天地,她才是我的妻子,所以,请父亲放过我们,我不连累家族,父亲可以向皇上告我忤逆不孝,将我从家庙除名,从今后,我改名换姓,父亲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谢太尉沉默着,火光映照下,他的目光又是震怒又是伤心,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老,半日方叹道:“孽子啊,你把事情想的如此简单,置父母手足于不顾,置皇命于不顾,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家族没有因你而获罪,你以为你就能逃得了吗?你以为,皇家的体面就是你可以随便羞辱的吗?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谢承荣凄然道:“让家族蒙羞,都是儿子的罪过。可是,我不能因为一个所谓的皇家脸面,就负了我深爱的女子,娶一个我不爱的公主,做一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驸马。”
谢太尉厉声道:“你不负你深爱的女子,就可以负了生你养你的父母双亲吗?就可以负了合族的无辜性命?欺君罔上可是死罪,到头来你固然难免被捕杀于市,却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让所有的人为你陪葬,你负的人难道不够多吗?”
谢承荣忍不住大声道:“可是,难道牺牲我一个人的前程和感情,就是你们的荣耀吗?我固然可以不负你们,负的却是我自己的心!那样的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住口!全是一派胡言!”谢太尉怒道:“今夜你无论如何要跟我走,活的也好死的也好,我要跟皇上有个交待!”
“好,”谢承荣凄然笑了,他点点头,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若雪,沈若雪从他的眼神中蓦地看到了诀别的气息,心头不禁一寒,只听他缓缓道:“请父亲善待她,不要为难她,我让父亲对皇上有个交待便是。”言毕,突然挥剑向咽喉抹去,四周顿时一片惊呼,沈若雪不及细想,伸出两手一把抓住了剑刃,鲜血登时顺着手臂直淌下来,谢承荣没料到她会如此,大惊丢手,佩剑落地,沈若雪张着被剑刃割伤的两手,失声哭道:“四郎!你不能这样!”她猛然转身,向谢太尉拜了一拜,含泪道:“大人,请您允许我同他讲几句话,请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会还你一个好好的四郎。”
谢太尉没料到儿子如此刚烈坚决,又气又恨,已不知如何是好,见沈若雪这般说,微一沉吟,点头默许,众人默默地立马夜风中,看着沈若雪拉着谢承荣返身进了土地庙。
第24章 梦 碎
进得庙中,沈若雪默默地弯下腰去,不顾手上创伤,将最后一束枯枝投入火中,原本已奄奄一息的火苗突然又热烈的燃烧起来,谢承荣慢慢冷静下来,在已被马鞭抽碎的衣襟上撕下两块,上前拉起了她的手,小心地将她的两手伤处分别包裹好,又将那双手捧在眼前,黯然地看着。两滴泪水滴落在包裹伤口的衣襟上,沈若雪呜咽一声,轻轻道:“四郎,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都是为什么了吧?”
谢承荣抬起了眼睛,眼眸里浮现着令人心碎的痛苦,低低道:“是,皇上选驸马,一道圣旨下来,选中……选中了我。”
“所以,你不情愿,所以你带着我开始了我有生的第二次私奔?”沈若雪凄然道。谢承荣有些惊讶,喃喃道:“第二次私奔?”
沈若雪点了点头:“是的,第二次私奔。我曾经有过第一次,然而遇人不淑,被卖给了一个土财主做了姨娘,是老天有眼使得我得以假死逃脱,辗转到了京城,遇见了你。遇见你,是我最为快乐的事情,但是我绝不是你以为的冰清玉洁的女子,不值得你今日为我放弃性命,放弃你该得的一切。你应该娶公主为妻,应该做驸马,做驸马并不妨碍你到酒楼听歌,这才是与你最相匹配的好姻缘。”
谢承荣看着她,忽然微微的笑了,微笑中却掩不住那份悲哀,他沉声道:“这话是自你口中说出来的吗?你以为,我猜不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吗?从你的紫茉莉花歌,从你仲秋夜问我会不会原谅心上的女子犯错,我就已经猜出几分了,可是我不在乎。我说过,只要她是我心上的女子,不管她犯过什么错我通通都不在乎。人生苦短,我只盼一个知音可以共度百年,别无所求。我吹笛,你唱曲,你弹筝,我调琴,你跟着我舞刀弄剑,我带着你骑马射猎,我们一起吟诗作赋,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每到这种时候,我都觉得满足透了,就算在第二天就死去,也了无遗憾。我觉得我好像根本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却带给我那么多快乐。你的一个眼神我立刻都能懂,我的一曲笛子你马上就能听明白,老天用同一颗心造出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若还不能长相厮守,活着还有何意趣?我不稀罕什么公主,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沈若雪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番话,她仿佛已等了三生。
从她第一次懂得男女之情开始,她就盼望着有个人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她认定,一旦听到,就会不顾死活的与他天长地久,永不分开。偏偏造化弄人,她错将魏成认作这个人,造成了终生的悔恨。如今终于找到了,终于听到了,却身份悬殊,一道圣旨又将原本就有的一段距离隔得更远,更远。怎么办?陪他一起死?史书上也许会留下一段风流韵,让后世人品味、感叹。今生今世,却不但会饱受非难,还要牵连无辜的人枉送性命。茫茫天地,浩浩红尘,如何容得下一个酒楼歌女和一个王孙的恋情?
“四郎,侯门似海,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要进去。我只知道,你的情意我牢牢记着,若是有心,来生我们再也不要分离,今生今世,分离却是早晚的事。”她低头看看自己,从怀中拿出那方曾为谢承荣裹过伤的手帕,拈出那颗紫茉莉花:“我这一身穿戴,没有一件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只有这朵花,你送给我,我要了,认为这是我唯一的心爱之物。现在,我把它送回给你,你带在身边拿着,看着,我们就没有白白相知一场。”
谢承荣没有接,他退后两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喃喃道:“我不要来生,只要今生,若雪,你想要做什么?”沈若雪的身子落叶般簌簌的颤抖起来,她突然上前一步,将紫茉莉花使劲塞入谢承荣手中,猛然转身低头向土地像前的石香台用力撞去,谢承荣惊呼一声,眼疾手快的冲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忍不住哽咽道:“你这傻丫头!”沈若雪声如梦呓,缓缓道:“我不能看你丢下我失了性命,我想,唯有我死,你方能好好的回去。”
“胡说!”谢承荣道:“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她凄楚的道:“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独生吗?”谢承荣默然不语,沈若雪知道,一旦再无法抑制,悲剧就无可挽回,心一横,从他的怀中挣脱,忍泪道:“所以,请你为了我好好活着,好好的回去,回去做你的驸马,我们还有相见之日。不然,今夜就是你我共赴黄泉的日子,奈何桥上你等一等我,你必以贵族之礼入葬,我却是要抛尸荒野,黄泉路上,不知道追不追的上你,或许成为孤魂野鬼,四下哀鸣,找不到往你身边的方向。”
谢承荣闻言心下好不凄惨,只觉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刀,字字割着他的心,他用力咬着嘴唇,恨自己终于还是无法左右生死的命运。良久,谢承荣长叹一声,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可是,我却不想你跟我一起死。也许,我的举动确实有些自私,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没有考虑到整个家族面临的处境,即便不顾后果的走脱,若有一日我被捕杀,你势必也要跟我一起引颈受戮。而此时此刻听你一言,你我竟是连死都不能在奈何桥相聚,哀哉啊哀哉。若雪,我多想跟你好好的过一段逍遥的日子,看样子,终究不过是一场春梦。那么,答应我,不论日后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活着。你还要记住,我们虽然在土地爷爷像前拜了天地,你在我心中也将永远是我的妻子,可是,一旦遇见对你很好的男子,千万不要提起,好好的嫁了人,好好的相夫教子,不要再想起我这个负心人。”语音哽咽,他悲伤的难以自持。
沈若雪强忍心头伤痛,含泪点头:“你没有负我,是天意,要怪,我就怪苍天。我答应你会好好的活着,也不会忘记我们今夜的盟誓,但是出了这个庙门,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切不可以把我当做妻子,你要好好的回去,好好的……做驸马。”她温柔地将那件谢承荣解下给自己取暖的锦袍给他披上,然后,将那颗紫茉莉花轻轻地放入了谢承荣腰间她自己缝制的香囊里,像一个真正的妻子服侍夫君更衣那样,帮他穿好,系好了衣带,又到庙门前拾起那把佩剑,还入剑鞘中,亲手给他挂在了腰间。然后,牵起马放好马鞍,将缰绳塞入谢承荣手中,推着他的身子一步步走出了庙门。
谢承荣绝望的注视着沈若雪,终于转头向谢太尉怆然道:“父亲,我跟你回去。”谢太尉大喜,却听他又道:“但是我要带着若雪,亲自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谢太尉点头道:“这个自然使得,随你。”于是,谢承荣将沈若雪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一群人打马回京城而去。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上元节过后的第四日的清晨,街道上依旧四处散落着金吾不禁夜欢娱的痕迹,情景依旧,人已非昨。众人放慢了马步,不想让急促的马蹄声打扰这喧闹过后的宁静,对与谢承荣和沈若雪而言,只希望慢些,再慢一些,回想夜间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终于走到富贵酒楼的门前,沈若雪仰起头,定定的望着谢承荣,仿佛一生一世也瞧不够。谢承荣也低头凝视着坐在怀中的沈若雪,一动不动。
谢太尉轻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午后还要到偏殿面君,所幸这三日皆是上元节,来来往往并无人注意,宫中不会得知,趁着祸端未起,你速速随我回府收拾。”谢承恩也在一旁催促道:“承荣——”
谢承荣这才慢慢跳下马来,将沈若雪抱下,眼中含满了千言万语,却难以道出。沈若雪低低道:“四郎,你不如就忘了我吧,大婚之前不要再来找我,好好预备做你的驸马。”一言已毕,蓦地泪水潸潸而下,掩面直奔入酒楼,任凭谢承荣呼唤,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没有人问沈若雪失踪的这两日做了些什么,只是看她回来后镇日以泪洗面,人也迅速苍白消瘦下来,竟似大病一场,都预料到出了什么事,却不便在她如此模样下盘问。午后,有隐隐的乐声自远处传来,伙计好奇地问从乐声那边方向过来的客人,客人笑道:“你们不知道吗?今日是谢四郎与公主订下喜日的日子啊,谢四郎骑在皇帝陛下御赐的马上,头顶上挡着三檐盖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