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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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到手了么?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宇文毓华故作惊诧:“原来如此,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看来我不放人是不行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李掌柜的为人,想请她去长安做客呢!”
陈玘听见外面传来刻意放轻的纷乱脚步,冷冷望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你不敢做的事。但是何必呢,我们如今又不是只能做敌人。”
“若不是你找上门来,我们又何敢与襄国长公主为敌?本就是陌路人,何不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放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你真的甘心就此隐姓埋名、做一个凡夫俗子?”宇文毓华回视着陈玘的眼睛,目光中露出些殷殷期盼之色,“淳许,今时不同往日,我身边恰好缺一个你这样的人……”
陈玘立刻打断她:“这些话就不必说了,长公主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里用得着我?我只想带我未婚妻离开这里,回去过我们平静的日子。”
宇文毓华深深望着他:“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陈玘把手中宝剑往前一推,冰凉的剑刃立刻挨到了宇文毓华颈间的皮肤上,“你那些心机手段都收起来吧,对我而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时今日的我,再不是从前的陈玘。”他说着抬脚一踢旁边的凳子,立时将关紧的门砸出一个洞。
门外手持刀剑的侍卫有躲避不及的被打落楼下,其余人忙聚拢过来往室内抢,有人喝道:“大胆刺客,现在放开殿下,还可留你个全尸!”
“都不许乱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陈玘神情冷漠,将手中宝剑轻轻一送,宇文毓华脖颈间随即拉出一道血痕,所有人等顿时都止步在原地,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毓华倒是神色如常,只收了笑容,淡淡说道:“你是铁了心了?”
“是!”
“要是我杀了李澄秋呢?”
“那我就要这里所有的人偿命!”
宇文毓华忽然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声如银铃,“真是没想到啊……”
陈玘由着她笑,手上却不放松,直接拎住她的衣领,问道:“玉玺在哪里?”
宇文毓华听见这句,笑声终于停下来,侧头问:“你不是来要人的么?”
“你把盗走玉玺的罪名安在了我头上,我不交回玉玺,还怎么在昆仑镇生活?”
“那就不要回去,长安、金陵,有的是好地方可以存身。我本来还想给李掌柜选个名门公子做夫婿呢,可惜她却不肯,你猜为什么?”
“如果宇文重现在随便挑一个大臣让你嫁,你肯不肯?”
“那你又为何非得要她?为了报恩?”
陈玘眼睛一直盯着外面的护卫,口中缓缓答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便是报恩又有何不可?你少年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怎么到如今反不懂得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的道理。”
宇文毓华听了这话半晌不语,末了又笑起来:“既然你们二人一片真情,我也就不从中作梗了,人你可以带走,东西却不行。你放心,黎思明那里,我会派人施压,他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陈玘将信将疑,恰在这时,一枚冷箭忽地自对面射过来,直冲宇文毓华胸前,陈玘下意识挥剑拨开,外面围着的侍卫已经起了骚动,有人大声提醒:“刺客不是一个人!有同伙!”
与此同时,数条人影分别从楼下对面纵跃而出,很快就与宇文毓华的侍卫交起手来。
陈玘拉着宇文毓华往室内退了几步,并对她说:“这些人与我无关。”
宇文毓华还不等答话,一片混乱的外面又忽然传来两声怪腔怪调的鸟叫,陈玘立刻把宇文毓华往逼近过来的侍卫那里一推,丢下一句:“希望长公主言而有信。后会无期。”就纵身窜出门上了屋顶,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回家
? 胡小三儿走了之后,李澄秋就坐立不安的在窄小的院子和屋子之间来回踱步,她大略记得客栈的方向,所以总忍不住走出去往那边伸头张望。
更让人担忧的是,那边很快就传来不同寻常的呼喊声,远远还能听见有兵刃交击的清脆声响,李澄秋知道宇文毓华随行带了不少人,深怕陈玘和胡小三儿吃亏,最后干脆就站在院子里不肯进房去了。
那边动静越来越大,巡夜的更夫很快敲起了锣,接着又有火光冲天而起,李澄秋虽然深知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甚至很可能会拖后腿,却还是快按捺不住,几乎要开门冲出去了。
恰在此时,李澄秋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看时,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从邻家墙上翻越进来,转眼间就到了她面前。
“你没事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陈玘更是不等李澄秋答话就伸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连声说:“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就不该走的!”
胡小三儿跟在后面嘿嘿偷笑两声,悄悄进屋子去了。
李澄秋则温声回道:“我没事,宇文公主对我倒是以礼相待,吃得好睡得好,比在家里时还养尊处优呢。你怎么样?我看客栈那边起火了。”
陈玘这才抬头往那边望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李澄秋,回道:“我也没事,是别人要杀宇文毓华,我趁乱走了,和小三汇合后,绕了个圈子回来的。”
“没事就好,别的事就不要提了。去大理,是我叫你去的,要说错,也是我错。”李澄秋微微一笑,抬手按住陈玘放在她肩上的手,“只要大家都平安,就是万幸。”
陈玘点点头:“平安就好。”他心里一时千言万语想说,偏偏都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拉下李澄秋的手来,紧紧攥在掌中,说,“等风声过了,我们就回家去。”
他的手掌厚实温热,正好将李澄秋微凉的手包裹住,让她很快就觉得脸上也发起烧来,不由低了头说:“进去说话吧。”
“嗯。”陈玘应了一声,脚下却没动,手也没有松开,仍紧紧握着她的手。
李澄秋不由抬头对上他的眼,见他正痴痴望着自己,目光中似蕴含着深浓的说不出的情愫,她一时心有所感,也怔住了,只与他四目相望,直到外面街巷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两人才一起回过神。
李澄秋立刻抽回了手,率先转身向屋内走,随便找了句话说:“谁来刺杀宇文公主?”
“不知,我们打探你们行踪的时候,并没遇见这伙人,直到进城之后,才发现也有人在客栈附近窥伺,似乎不怀好意。”
“会不会是北周皇帝派来的,黎王爷应该还没追查到宇文公主的行踪才是。”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屋子,胡小三儿多点起两根蜡烛,笑着插嘴:“随便是谁,反正是狗咬狗,不关咱们的事。掌柜的,咱们店中怎样了?”
“店中应该无事。宇文公主没想惊动别人,是以她耐心等着我们离了昆仑镇才动手,估计这会儿胡伯他们还以为我们同在大理呢!”
“那岳父和岳母……”陈玘接话问道。
李澄秋道:“他们先一步从密道走了,我让他们先去吐蕃等我们消息。宇文公主应是并没派人去追他们,她好像觉得抓到了我就足够了。你们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叫你去盗玉玺?”
陈玘点头:“是。都叫你猜中了,吴群给了我一张王府地形图,骗我说玉玺在黎王爷书房里,可我到了书房附近就被人泄了行踪。小三发现另有女子潜入内院,进了王爷住所,后来消息传开,玉玺果然被盗。他们一则想嫁祸于我,二来也可以叫我替他们引开王府守卫,真是煞费苦心。”
“你当晚逃脱了?有没有人看到你的脸?”
“放心,我蒙面穿了夜行衣,也没有与人交手,他们认不出我。当晚脱逃以后,一早我就和小三候着城门开了出城,半点痕迹没留,只给王伯父留了封信,说是来救你。有王伯父在,应该也能善后。且刚刚宇文毓华说,玉玺的事,她会施压,想必黎王爷也不会再大张旗鼓深究,多半吃了这个哑巴亏。”
李澄秋点点头:“我看宇文公主对黎王爷还有后招,不过她现在被我蛊惑的,估计顾不上云南了。”她说着自己笑起来,将昨日与宇文毓华的对话大致转述给了陈玘听。
陈玘听了却没有笑,反而沉思片刻,说:“他们竟然相争到这个地步了。其实宇文毓华与宇文重的关系,曾经还是很亲近的,他们一母同胞,却生母早逝,宇文毓华从小就护着这个弟弟,加上宇文重继位时尚年幼,朝政被权臣把持,若不是宇文毓华多方周旋,只怕那龙椅早已换了人坐。”
“可惜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除非宇文公主心甘情愿归政,自己做个不问世事的闲人,否则他们姐弟二人迟早都要走到今日这般局面。”李澄秋叹息一声,“其实宇文公主心里还是心软的,可要成大事,却又非得硬起心肠不可。”
胡小三儿听的咋舌:“难道她还真敢篡位做女皇帝不成?”
“我猜她原本也并不是不敢,只是一时没往这上面去想罢了。毕竟这世上还从没有一个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临朝称帝的,不过澄秋这番话一说,等于给她找到一条明路,虽然这路也许满布荆棘、并不好走,可路上的风光却动人心魄,又是从无人走过的,宇文毓华这样的人,想必是难以拒绝这种诱惑的。看来她确实无意再与我们纠缠了,我们在城中休整两日,只要风头过去,就回昆仑镇。”
李澄秋和胡小三儿都点头答应,看着时候不早,便各自去睡。
这处民居是陈玘追踪吴群的人到了此地后找牙商租的,一共只有里外两间,李澄秋理所当然睡了里间,陈玘和胡小三儿就在外间打了地铺,多铺了两层被褥,因没了心事,这一觉三人都各自睡的香甜。
第二日起来后,胡小三儿出去转了一圈,买了些吃食、顺便打探了消息,“客栈后院烧的剩了个空架子,衙门的人抓了几个受伤的杀手,好像没有宇文公主的人。现在正在清理废墟,已经抬出了几具烧的焦黑的尸体,逃出来的住客吓得不轻,都在那议论纷纷,说那些杀手像是来寻仇的。”
“没见到宇文公主的人?”李澄秋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胡小三儿十分肯定的说:“没有,衙门那里也没有,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要杀谁,也没察觉宇文公主到了此地。”
“这么说,宇文公主一行要么是换了地方隐匿起来,要么就是已经出城走了。”
“嗯,八成是已经走了。他们那么多人,在这个时候换地方落脚不方便,而且宇文毓华必定急着北上,不想在云南地面上横生枝节。”陈玘说道。
李澄秋也赞同他的看法,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再多留一天,明天看看情形再说。
到了第二天,胡小三儿又出去,却直到午间才回来,说:“抓到的几个杀手都死在了牢里,本地衙门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似乎是打算胡乱报个寻仇杀人,就是被毁的客栈比较冤枉,跟咱们当初差不多,却没人出来赔钱。”
除此之外,街面上安静的很,也没引起什么恐慌,只是给大家添了些谈资而已。
陈玘就叫胡小三儿想办法去租辆车,李澄秋觉得坐车太慢,她骑术虽不行,骡子还是能驾驭的,这会儿急着回昆仑镇,便不想贪图安逸坐车,而是提出叫胡小三儿去弄匹骡子来。
胡小三儿便去骡马市上买了两匹马一匹骡子,三人休息一晚,带好干粮,便从朗州出发回昆仑镇。
因不知道家中情形,也没有提前写信,这一路只顾风雨兼程赶路,李澄秋初时还好,走了两三天就有些坚持不住,她又不想耽搁时间,最后陈玘干脆让她上了自己的马、两人共骑,赶一段路换一匹马,如是反复,七天后,三人终于回到了昆仑镇。
他们不欲引起别人注意,便先回了山谷,却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外,李维准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爹!你们回来了?”李澄秋又惊又喜,疾奔过去问道。
李维准也非常惊喜,看看李澄秋,又看看跟在她后面的陈玘和胡小三儿,笑道:“我们回来三天了,快进屋说话。”
一家人劫后重逢,都有许多话说,李澄秋便先把她和陈玘的遭遇、以及怎么脱逃一一讲了,又问李维准和宇文青怎么回来的。
“我们到了吐蕃,怎么等也没有你的消息,托人打听,说是客栈一切如常,我便先悄悄回去了一次。胡伯说你走后并没送信回来,又听说王府丢了东西,黎王爷各处设卡盘查,我心中担忧,你娘也不放心,我们就先回来了,想着从这里回客栈方便。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呀,你娘就要打发我去找了。”
宇文青含笑靠坐在椅上,只说:“回来就好。”
李澄秋则有些奇怪:“怎么王伯父也没有送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