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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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的很有些无礼,且带着明显的居高临下意味,李澄秋听了并没恼怒,只淡笑着说:“不敢当。客官从哪来?”
女子慢悠悠答:“从北边。我第一次到云南来,好奇的很,李掌柜肯不肯拨冗为我解说一番?其余琐事,不如交给他们办吧。”
此人言行奇异,徐二娘在旁看的云里雾里,忍不住就要阻止,李澄秋却心里有了猜测,直接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二姐,你帮这位客官开两间上房。”又走出柜台,对着女子伸手延请,“后堂有雅室,客官请。”
女子仍旧扶着身边男子的手,倒是先前给她当踏脚的少年上前几步,到柜台边与徐二娘说开客房的事。
李澄秋一路引着女子去了后堂雅间,亲自提水烹茶,“这是我们云南特产的白茶,客官尝一尝。不知客官如何称呼?”
“阿狐出去等吧。”女子仍旧不回答,却对身后站着的男人发号施令。
紫衣公子恭恭敬敬退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那女子这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亡夫姓宋,我本姓宇文,怎么称呼,随李掌柜吧。”她向着李澄秋浅浅一笑,貌似亲切,却又带着十足的尊贵气势。
猜测成真,李澄秋面上反倒露出点惊讶之色:“没想到襄国长公主今日贵脚踏贱地,民女不识贵人、未曾远迎,还请长公主恕罪。”?
☆、宇文公主
? 素服女子正是北周权倾朝野的襄国长公主宇文毓华。她也不意外李澄秋一口叫破自己身份,只是见李澄秋话虽说的谦卑有礼,人却稳稳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不由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李掌柜言重了,说起来,令堂也是我宇文氏族人,你我应是平辈,说什么恕不恕罪的?”
宇文毓华人长得极美,脸上傅粉涂脂,妆扮的很精致。与完美的妆容相比,她头上身上却朴素的让人惊诧,头上只用一根木簪绾发,再加上一身素服,有点像是在为宋子英服丧的意思,可谁人为夫服丧会涂指甲、画胭脂?
李澄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这位盛名传遍天下的长公主,微笑回道:“看来长公主早将民女一家底细查了个清楚。不过您也太抬举民女了,家母虽也是宇文氏,却与周朝皇族宇文氏并非一支,民女怎敢高攀?”
在李澄秋说话的同时,宇文毓华伸手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饮,待李澄秋说完,她便赞道:“清新隽永,好茶。”
她没接话,李澄秋也不再开口试探,只笑着说:“长公主喜欢就好。”
“你们经营客栈多少年了?”宇文毓华将一杯茶慢慢饮尽,终于又再开口问。
李澄秋道:“十五年。”
“令堂身体还好么?我随行带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御医,要不要叫他给夫人看看?”
“多谢长公主,不必了。家母毒入肺腑,非药石可医。”
宇文毓华露出点惋惜之色:“也是命运弄人,不知夫人那里可方便我去探望,尽一尽晚辈之礼?”
“何敢劳动长公主大驾?家母前些日子倒是精神见好,不料前几日家中突遇变故,我未婚夫被云南王的属下带走,家母添了忧心,如今正卧床休养、常日昏睡,恐怕不能来拜见长公主了。”
她忽然把话扯到了陈玘身上,宇文毓华也是没有想到,她眉毛微微一动,明知故问道:“未婚夫?李掌柜已经与长孙雄正式定亲了?”
“长公主说笑,长孙公子是家父世侄,早年我们两家虽有交情,却并无婚姻之约。民女未婚夫本是鄙店伙计,叫做刘石宏。”李澄秋见她故弄玄虚,便也不肯明说,“要不是突降横祸,有人造谣说他是什么陈太子,被周朝来使知道,要他前去辨认,我们过几日就能成亲了,长公主正好可以喝上一杯喜酒,可惜……”
宇文毓华似笑非笑:“是么?那真是有些可惜。陈太子人中龙凤,竟然有人说这位刘公子是他,想必李掌柜的未婚夫也非寻常人吧?”
“我倒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寻常的。他为人懒散,平素连招呼客人都懒得动,常常躲到屋顶上去晒太阳,我不叫一声,都瞧不见他人影。生平唯一所好,也不过就是杯中之物,偶尔小酌几杯美酒,再吃上几块红烧肉,他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小人物,可不就这么简单?”
“听李掌柜这么说,倒像是对这位刘公子十分纵容欣赏,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
李澄秋与宇文毓华四目相对,平平静静答道:“我们彼此欣赏,相知相投,互为知己。”
宇文毓华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真正的诧异之色:“哦?那真是难得,可我怎么听说,李掌柜原本与一位姓林的公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曾私许终身呢?”
“长公主出身高贵,怎么也听信市井闲话?私许终身四个字,对在室女子是何等罪名,长公主不会不知吧?”李澄秋收起唇边一直挂着的笑意,正色问道。
宇文毓华在见到李澄秋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边陲小镇里长大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胆量,在她面前一直不卑不亢,还敢语含机锋、反讽诘问。
原本她以为陈玘会和这个李澄秋定亲,不外是迫于人情。陈玘那个人,她还是很了解的,心肠太软,又重情义,在这种情况下,答应李家的亲事,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但就像杂鱼入不了蛟龙之眼、麻雀怎么振翅也追不上雄鹰,一个长于市井、与三教九流往来的女子,也绝不可能让人中俊杰陈太子倾心。
在与李澄秋面对面交谈之前,宇文毓华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可是就在此刻,在李澄秋问出这番话之后,宇文毓华不得不改变了看法。
“是我失言。”宇文毓华端起茶杯向李澄秋致意,“只因我听说这桩婚事后,一直觉着不甚匹配,这才多嘴提了林公子。又听说林公子不太情愿高攀王府郡主,想到皇上如今后宫空虚,云南王对皇上也甚是忠心,便想着要不要做个顺水人情,选了黎家郡主入宫,也好成全你和林公子。”
这是要动之以情?李澄秋见宇文毓华一脸真诚之色,心里却十分警惕,回道:“林公子与郡主已经定亲,长公主此举岂非坏人姻缘?”
“那要看怎么想了。我倒觉着,林公子必是十分高兴我能成人之美。”
“那郡主呢?听说郡主对林公子一见倾心,此事在云南几乎尽人皆知,您却要她入宫,来日传到长安去,要郡主怎么在宫中立足,皇上又会怎么看待郡主?”
宇文毓华笑了起来:“你倒是一副慈悲心肠,谁都要关怀一下,可世事哪有十全十美的?一个人遂了心愿,难免就要有旁人不遂心。就像是一件宝物,你也想要,我也想要,只有拿到手的那个人,才会心满意足。难道你会为了别人满足,而将宝物拱手相让么?”
“那要看长公主要的是什么了。”李澄秋索性进入正题,“我不觉得我之所求会与长公主相同。”她说着看了一眼窗外,“我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所求不过家宅平安、生意兴隆,余外之事,随缘即可。”
宇文毓华深深看她一眼:“既是想保家宅平安,为何又要与来历不明之人定亲?”
李澄秋淡淡道:“老刘的来历,我们全家一清二楚。”
“既如此,你还奢求家宅平安?他老老实实隐姓埋名也还罢了,偏偏要嚣张至极、大摇大摆的带人以陈国余孽之名行刺我夫君,我宇文毓华是这么好欺负的?”
说这话时,宇文毓华并不如何疾言厉色,可她凤眼微眯、眸光锐利,上位者强硬的气势随之袭向李澄秋,充满了压迫感。
李澄秋却像完全没感受到似的,扬头反问:“长公主耳聪目明,难道不知宋子英杀人放火在前、实在该杀?”
宇文毓华不答,目光尖锐冰冷的望着李澄秋,李澄秋也毫不退缩,与她四目相对、对视良久。
“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女。有些年没人敢这样和我对视了。”宇文毓华忽然笑出来,将杯中茶一口饮尽,“宋子英确实有该杀之处,我本以为,早几年陈玘就会按捺不住去杀了我们夫妻的。”
她说着自嘲的一笑:“没想到他根本不将我们放在心上,竟然就这么销声匿迹的过起了日子。”
李澄秋一怔:“你一直知道他没死么?”
宇文毓华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才答道:“当年先帝在时,长安城戒备森严,他都能来去自如,何况金陵城破之时人仰马翻、谁也认不得谁?”
“那么今日长公主大驾光临,到底所为何来?要我们给驸马爷填命么?”
李澄秋的直接再次让宇文毓华惊讶,不过她面上并没露出来,只淡然笑道:“你多虑了。我说过,令堂也是宇文氏族人,令尊更是赫赫有名的百胜将军,我对能人异士总是格外尊崇些。宋子英被杀,是陈玘所为,我不会将这件事牵连到你们头上。”
李澄秋没有说话,等她下文。
“如今长安城繁盛安定,李氏和宇文氏族人在朝在野都过得不错,难道你们不想和族人团聚么?公孙雄确实并非良配,我身边倒也有不少世家贵公子,如今门口候着的,就是陇西元氏家族的公子,他今年十八岁,尚未娶妻。”
李澄秋微微一笑:“这位元公子随侍长公主,一定很得长公主爱重吧?”
宇文毓华不以为意,“你要是觉得他不好,宗室中也有不少青年才俊,独孤家也有两个适龄子弟,都是才貌双全之人……”
“多谢长公主美意,只是我们一家隐居多年,早已不愿涉足权贵圈。家母病势沉重,也离不得昆仑镇。”李澄秋不愿再听下去,终于出言打断。
“那也无妨。我刚刚说了,林家公子那边,我愿做这个媒人,只要道出你家来历,想必林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澄秋再次婉拒:“然后叫郡主入宫么?我可不敢为了一己之私,害人一生凄苦。长公主此来,难道就是为了拆散我与陈玘么?”
“谈不上拆散吧?难道你当初选了他,不是因无可选择么?我现在给你多几条路选,好过跟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男子一辈子隐姓埋名。富贵、安稳随你选,陈玘能给你什么呢?”
“他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李澄秋面对着宇文毓华,说出了她自己之前都从没有想到过的一番话,“做自己喜欢的事,自由自在的走在大街小巷,理解、包容,支撑、依靠。我们在一起,可以撑起一个家一个客栈;分开来,仍是一个单独的自己。我这样说,长公主懂吗?”?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宇文毓华甚为震撼。她盯着李澄秋看了许久,才忽然一笑:“果然子非鱼,不知鱼之乐。看来我也不用多说了,这一路行来甚是辛苦,阿狐。”
门口守着的元公子立刻应了一声进门,“我们回去歇息一下吧。李掌柜店中有什么好吃的,烦请做一些给我们送上来。”宇文毓华扶着元公子的手优雅起身,像是真的随便跟李澄秋聊了些山川风物一样神情愉快的出了雅间。
李澄秋跟在她后面出去,送她进了前堂、上了楼梯,才回头去找胡伯,让他做几个拿手菜,话刚说完,先前那位美少年忽然闯了进来,说要看着胡伯做菜。
胡伯有些不悦,李澄秋低声道:“是北边来的贵人,您老多担待。”她说完向着少年点一点头,就出去回东院见父母,将宇文毓华如今就住在店中的事说了。
“她亲自来的?就带了两三个从人?”李维准惊讶问道。
李澄秋说:“肯定不止这两三人。她说要来探望娘亲,还说随行带了御医,连御医都带着了,怎么可能只有这几个人陪着?想来是分别乔装散入镇上了。”
宇文青蹙眉问:“她想怎么样?”
“她没直说,只是反复劝说我另寻良配,不要与老刘掺合在一起。”李澄秋把宇文毓华是怎么劝她的,跟父母细细讲了一遍。
李维准听得直冷笑:“这位长公主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既不应,她为何还不走,还要住下来?”
李澄秋叹道:“显然是有别的目的。我瞧她这样子,不像是能轻易放过老刘的。”
“她还不放过淳许?淳许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了?这等女子真是……”宇文青怒气上涌,人一时受不住,便咳嗽起来。
李维准忙给她拍背顺气,劝说道:“我看此事没那么简单。只为一个宋子英,不值得她这样隐藏行踪到了昆仑镇,听说现在北周朝廷内争斗不休,帝党和公主党争权也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候,宇文毓华这时候忽然离开长安,可不仅仅是为了淳许和宋子英吧?”
李澄秋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动,压低声音道:“难道是为了……”她伸手比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那么他们把老刘从昆仑镇调去大理,只怕也……”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