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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榴花照雪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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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石宏这个名字,只要反复念过两遍,是个人就知道是化名了。尤其此人到照雪客栈求收留时,李澄秋问他名字,他只望了望院中开的正盛的石榴花,就报出了这个名字。
  当时站在旁边的徐二娘还毫不客气的嘲笑了一句:“你还不如直接叫红石榴呢!”于是从此以后,她就只叫他红石榴。
  不过李澄秋并不在意化名与否,实话说,她店里几个伙计,很有可能谁报的都不是真名,但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本事,能帮她把客栈经营的蒸蒸日上,她又何必在意这些?
  何况名字也不过是用来称呼而已。会独个跑到这个边陲小镇来讨生活的人,多半都有不愿面对的过去,她无意挖掘,也并不想探究。
  刘石宏最大的特长就是功夫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收拾醉酒闹事的客人也格外有技巧,既能立刻平息事态,又能不伤到客人,十分好用。
  所以李澄秋也就不计较他常年冷着脸、不修边幅,无论洗碗还是洗盘子都会打碎两三个的事迹了。
  两人回到店中,正遇见那位萧若萧公子出门,李澄秋停下来与她打招呼,萧若一边答话,一边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刘石宏。
  刘石宏常年穿一身青灰色长袍,披头散发,脸上胡子丛生,眼皮低垂,基本看不出本来面目。李澄秋很奇怪萧若为何一直盯着他看,但也并没多问探听,打过招呼就回到柜台后面。
  萧若正想与这位颇具神秘感的伙计打个招呼,这人却脚步不停,直接从后门出去了,她不死心的追过去,到了门外却根本找不见人,只看到那个壮汉在劈柴。
  “哟,萧公子怎么到这来了?想要什么?”
  娇嗲女声响起,随即一阵好闻的脂粉香传到鼻端,萧若转头时,正是徐二娘袅袅婷婷走来,便微笑道:“没什么,想找个人问问路,出去走走。”
  “不知萧公子想去哪里呀?咱们昆仑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处的人都有,难免良莠不齐,您出去可得小心身上东西。”
  徐二娘与人说起话来总是亲亲热热,充满关切之意,也难怪迷得那些客商晕头转向。不过萧若并不是男子,这种亲热还让她有些反感,于是便微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说完便转身回去,从前门走了。
  徐二娘稀奇的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难道我现在不得年轻男子喜欢了?”
  萧若那边出了客栈的门,沿着门前街道一路闲逛。客栈自是开在闹市之中,四周都是各种店铺,东边有售卖南北新奇玩物的聚宝斋,西面则是一间有些冷清的字画铺子,对面是成衣店、绸缎庄。
  她这次带了些丝绸来,便先去了绸缎庄看看行情,出来后又沿街向东,一路逛了胭脂水粉店、珠宝首饰店,到点心铺子买了两样没吃过的点心,正好前面有间茶楼,萧若便干脆进去歇歇脚。
  茶博士言语利落,介绍了许多样好茶,萧若口味清淡,便点了一壶本地产的白毫。白毫汤色黄绿清澈,滋味清淡回甘,萧若喝了一杯,还真就爱上了。
  她一面喝茶,一面打量这间茶楼,见茶楼布置的清雅古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四面角落还摆设了几丛凤尾竹盆景。萧若就坐在窗边,能闻见窗外有幽暗花香传来,如此静坐品茶,还真是惬意。
  此时时间尚早,茶楼里人并不多,远处角落有一对老者正对坐饮茶下棋,她身后一桌则是两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谈论书法之道。
  这哪里像是个胡汉混杂的边陲小镇?简直就似当年的金陵城。不,比金陵城还多一分质朴简约。
  萧若正在记忆中搜寻当年王城模样,不妨身后两位文士也忽然提起了这座“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据闻陈朝太子惊才绝艳,临的《兰亭序》几可乱真,还能左右手同时写字,且字迹决然不同,可惜你我偏处边陲,与金陵相距千万里之遥,陈国也已覆灭,恐无缘一见矣。”
  萧若听说此言,想起那位德才兼备、名满天下的陈朝太子,也不由失神怅惘,再没了闲适心情,饮尽杯中茶后,便起身漫步回了照雪客栈。
  谁想到刚进了客栈的大门,就听里面的人也在议论陈朝太子。
  “多少人都说,当年要是太子陈玘能早早即位,现如今还不知是谁一统天下呢!”
  “算了吧,陈太子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才将天下拱手让给了宇文公主,谁不知道?”
  “你们这都是听谁说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实际陈太子当年虽然倾心宇文公主,可这位公主不似寻常女儿,根本不为情所动,她心机深沉,野心勃勃,早有问鼎天下之心,不只迷惑住了陈太子,还将南朝名将宋子英纳入石榴裙中,嘿嘿。”?

☆、凤冠失窃

?  这最后两声笑,实在足够猥琐,让几个围在一起的男子都会心贱笑起来。
  谁知就是这一阵贱笑,惹恼了照雪客栈一枝花徐二娘,她把手上端着的酒菜乒乒乓乓放到那张桌子上,少有的脸罩寒霜:“酒菜齐了,总计二两三钱银子,多谢惠顾。”
  几个男子都讪讪然,当中请客的那一个忙赔笑脸:“二娘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先给钱结账。”
  那人忙依言掏出钱袋给了银子,还说不用找了,余下的给她买花戴,徐二娘老实不客气的收了,然后才冷着脸教训道:“你们几个,也就这点言语上指摘别人的本事了。”
  她说完就走,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却并不敢背后说她,只继续先头话题。
  “我怎么听说,那宋子英是陈太子伴读,两人知交莫逆呢?”
  “是啊!你这话算说着了!可不就是亲如兄弟的两人,为了宇文公主反目成仇了!那宋子英为了宇文公主,叛国投敌,于金陵城中做内应,这才让北周轻而易举灭了南陈。听说宋子英现在得封上将军,还明媒正娶了宇文公主。可叹一朝太子,就此生死不知、沦落无踪啊!”
  “生死不知?不是说当日城破,陈太子自尽于城头吗?”
  “有这回事?”
  “怎么没有?都是这样说的!”
  几个人说着说着争了起来,越说声音越大,萧若不耐烦再听,转身上楼回房。
  小伙计胡小三儿正给另一桌客人倒酒,听他们争论的声音大,便插嘴道:“怎么争起这个了?刚刚不是说老王爷的宝库私藏吗?”
  那几人一时都静下来,相对哈哈一笑,“正是呢,说着说着就离题了。只说王府宝库的私藏珍宝,多有南朝皇宫里流出来的。当日陈帝昏庸无道,皇宫里不知多少宝贝都被内监盗出来变卖了,那九龙九凤冠就是其一。”
  “不过我听说,益州刺史之前得的那套蟠龙白玉杯已经被盗了!”
  这话一说,满店客人都好奇起来,胡小三儿就追问:“蟠龙白玉杯?就是益州刺史做寿时,拿出来展示给宾客看的皇宫至宝?”
  “是啊,就是当日陈帝爱不释手的那一套蟠龙白玉杯。说起来也蹊跷,益州刺史也就做寿时拿出来显摆了一回,这才几个月啊,就被盗了。”
  这次连徐二娘都按捺不住,凑过去问道:“消息属实吗?可抓到盗贼了没有?”
  那客人说道:“我是听益州来的曲掌柜说的,刺史府从他那买了一匣子宝石,管家说起使君正发怒,问他有没有新奇的好宝贝,应是不假。据说那套蟠龙白玉杯平日都收在刺史府书房密室里,此次被盗,室内什么都没损坏,其他宝贝也没丢,只这一样不翼而飞,你说奇不奇?”
  众人啧啧称奇,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到午间,正好那位曲掌柜带人来饮酒吃饭,大伙又围着他七嘴八舌问了好一会儿。
  徐二娘忙里偷闲,听了许多消息,等忙活完了,坐下来吃饭时就与李澄秋学了一遍,还问她:“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所为?”
  
  “多半是家贼。”李澄秋一边吃着红烧肉就稻米饭,一边漫不经心回道。
  徐二娘立刻问道:“为什么?他们都说一定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盗,身轻如燕、武艺非凡!”
  “那他干嘛只取白玉杯,不拿别的宝贝?进一回刺史府那么容易么?只拿一套白玉杯,岂不亏本?”
  “你要这么说,家贼也可以多偷些东西啊!”
  李澄秋吃完一碗饭,又盛了半碗酸笋汤,慢条斯理的边喝边说:“一套白玉杯不过九只,成年男子怀里一兜,也就差不多了,若再贪心多拿别的,只怕不好带出去,易被人察觉。且刺史府中的密室,除了府中人,谁能知晓?他能悄然无声开启,没破坏室内任何东西,可见早就熟悉于心。”
  边上一直默默吃饭的刘石宏忽然插嘴:“如果是这样,东西一丢,难道益州刺史不会先在府中搜寻?”
  “那得看刺史是什么时候发现东西丢了的,就算他即时发觉,只怕也不会首先想到搜查自家人。”
  刘石宏终于完全睁开了他那常日半闭着的眼睛,目光炯炯望向李澄秋:“你是说,偷白玉杯的,不是下人,而是刺史的家人。”
  李澄秋抬眸回视,见他瞳仁微带褐色,却明亮无比,眼睛形状也堪称漂亮,不由微微叹道:“你就不能修整一下你的胡子,把头发好好梳起来么?”
  边上徐二娘附和:“就是,我每次看着你吃饭,都担心你胡子头发先一步吃到!”
  刘石宏立刻垂下眼皮,恢复平日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都吃完了?”
  “不用你洗碗!”李澄秋立刻阻止他动手收拾残羹,“这套碗盘我很喜欢,你要敢砸碎一个,一个月没有酒喝。”
  刘石宏懒洋洋起身往外走,不甚在乎的回道:“你的酒从八分酒两分水,已经兑到了九分水一分酒,喝不喝又能怎样?”
  徐二娘扑哧笑出来:“这是掌柜的体恤你,给你特制的好酒呢!”
  说笑一场,谁都没把千里之外的益州发生的盗窃案往心里去,却想不到忙忙碌碌过了几日,云南王王府大办喜事之后,至宝九龙九凤冠竟然就在云南王的新婚之夜从新房内不翼而飞了!
  李澄秋少有的瞪大眼睛,向站在面前的巡检司捕快梁伯元确认道:“你说九龙九凤冠就在老王爷的新房内丢了?”
  梁伯元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穿一身黑色公服,看着英气勃勃。
  不过他现在的神情却颇有几分苦恼:“是啊!你说新房之内,王爷和王妃还在呢,门窗都是闩好的,居然就有人能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凤冠,这不是奇事么?”
  密室盗宝,李澄秋很感兴趣:“那总捕头可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这时候自然是还没有,只发下公文来,叫各处留意可疑人等,以及可有人将宝物出手。”梁伯元轻叹,“别处也还罢了,你说咱们昆仑镇,哪一日要不来几十个生人那才是怪事!各处珍宝交易更是数不胜数,我们一共就四个捕快,哪里看的过来?判官大人虽然也嘱咐了巡街的兄弟们多多留意,可总怕有看不到的地方,我这就来请老街坊们帮忙留神了。”
  偷到如此宝物,贼人自然会想办法尽快出手卖出去,总比带在身上四处招摇为好。而昆仑镇是边贸开放之地,距离王府所在的大理城又不远,若从此地将宝物卖给胡人,倒是一个好打算。
  李澄秋爽快答应下来,梁伯元又嘱咐:“这事儿李掌柜先别声张,心里有数就好,虽然消息早晚要传出去,但有些内情,还是不要泄露为好。”
  “你放心,我必定守口如瓶。”
  他们二人此时就站在后院石榴树下单独交谈,往来的徐二娘等人虽然好奇的瞟过来几眼,却并没人听见详情。
  梁伯元说完此事,便向李澄秋告辞,又去其余几家本地老招牌的店铺,找掌柜们寻求帮助去了。
  李澄秋送他出去,到店中却被徐二娘拦了下来,“我说小梁,你忙活什么呢?这时候了还走?吃了饭再去吧!”
  “有事忙,先不吃了。”梁伯元打了招呼就走。
  李澄秋替他拦住徐二娘:“他真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什么事呀?”徐二娘眨眨多情凤眼,“你们两个刚刚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叫我留意生人,近日又要捉拿什么盗匪,你们也留心看着,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交易。”
  徐二娘却异想天开:“不是那益州大盗来了吧?”
  她无心之语,李澄秋听了却不由心中一动,觉得两件事前后脚发生,又有内在关联,似乎并不只是巧合。她一贯遇事不动声色,心里虽然一直在思索,面上却似浑不在意,还交代徐二娘:“别寻思这些了,叫王励去取洗好的衣物。”
  照雪客栈伙计有限,但客房里的铺盖之物却少不得定期要清洗。李澄秋一贯好心肠,便把这活计托给了后街柳寡妇,让她联合了几个无依无靠的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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