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蛇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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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黄领命离开。团黄走后,太后又是一声冷笑:“姚潜果然有问题。”
李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刚才两人还很融洽地叙旧,甚至让他有回到了过去的错觉。转瞬之间,她那隐约的温情便已消散无踪,只剩下一脸的冷漠。以前的顾婉清却并不是这样。
***
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了数次,李砚才一脸惺松地打开了门。
白衫青裙的少女侧身而立,正是顾昭。她已将覆面的帷帽摘下,拿在手中百无聊赖地轻轻转动。听得开门声,她转过头,向李砚展颜一笑。
“你?”李砚大吃一惊,顿时清醒,“小娘子何以到此?”
他看了看她身后。今日紫笋并没有跟着她,也没见她惯乘的犊车,只有一只灰黑色的毛驴栓在门前的树上,悠闲地啃着草皮。
“东市那个卜人告诉我你住在这里。”顾昭道。
李砚想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谁:“老范?”
“大概是了,”她微微瑟缩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帷帽,小声嘀咕,“外面有些冷呢。”
李砚醒悟,连忙让她入内:“小娘子请进。”
顾昭跟着他进屋。李砚独身一人,钱财上又一向散漫,只能在狭小的房舍内栖身。他室中的陈设也极简单,有客来访便显得十分局促。见顾昭一脸好奇地打量他的屋子,李砚不免有些窘迫。
匆忙整了下屋子,又擦了把脸后,他急急忙忙翻箱倒柜,想寻点待客之物。偏偏这日家中空空如也,急得他直搓手。好容易在箧中找到一块茶饼,他便问道:“小娘子可要饮茶?”
顾昭看了眼他房中的茶炉,只是窃笑。李砚这才意识到,他这日还未生火。他再看水缸,发现也是空的,不由一声长叹。
顾昭对他的情形了然于胸,却还是明知故问:“今日怎不见你去赌棋?”
“昨日与王老吃酒,醉得有些厉害,便不曾去。”李砚讪讪回答。
王老自然便是王待诏了。
顾昭一脸艳羡:“真好。”
李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挑了下眉。
“你们男人可以随意在外行走,想见谁就见谁,想吃酒就吃酒,”她轻轻叹气,“不像我,若不想个好理由,连门都出不了。”
“那小娘子今日是……”李砚疑惑道。
顾昭轻声笑道:“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李砚严肃道,“以小娘子的身份,这样做是极不合适的。”
顾昭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转,依然微笑道:“以我的身份,当街和人对弈也不合适,你却还是来问我了。”
她说话时的神色俏皮而狡黠,让李砚不由自主地微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再度开口:“那……小娘子光临寒舍究竟有何贵干?”
“你我还未交过手呢,”顾昭托腮笑道,“上次你口出狂言,我越想越是不忿,觉得有必要与你一较高下。”
她巧笑嫣然,哪有半点不忿的模样?李砚也不揭穿,只是笑言:“和我对弈是要钱的。”
“这我也打听过了,三文一局。”顾昭笑着回应。
她示意李砚伸手。李砚疑惑地摊开左手。柔荑轻覆,三枚微温的铜钱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这时的两人站得极近。李砚触到铜钱时,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兰麝香气。他抬眼,见她也正含笑瞧着自己。那笑容犹如初春的暖阳,瞬间消融了冰雪。如果这也是一场博弈,他已一败涂地。
她还未察觉他的心动,只在他耳畔轻笑:“现在郎君可愿手谈一局?”
***
“怎么了?”注意到李砚的一丝异样,太后出声问。
李砚回过神。显然现在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他掩饰地问:“听刚才的话,似乎是和徐太妃有关的事?”
“我倒忘了,”太后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是徐太妃荐来的人,想必会有顾忌?”
李砚听她有疑己之意,连忙解释:“臣在棋院资历甚浅,一直烦恼没有机会得见太后。恰巧徐太妃召见,臣只能用她破局。但臣做这一切事都是为了襄助太后。即使太妃对臣有举荐之力,臣也断没有偏向她的道理。”
太后打量了他一阵,终于慢慢道:“上次姚潜与三娘之事,我总觉有些疑点,便查了上元那日出宫宫人的记录。我很肯定那天晚上徐太妃私自出过宫。”
听她告知内情,李砚便知自己的回答让太后满意。他迟疑着问:“太后怀疑徐太妃?”
太后点头:“我怀疑所谓姚潜和三娘的私情只是徐氏的掩护,因此前两天我试探了她一下。若事实真如她在延英殿上所说,她和姚潜应该没什么关系才对。但她却急急忙忙把姚潜叫进宫来,这就不能不让人生疑了。”
“莫非有私情的是徐太妃和姚潜?”李砚有些吃惊。
太后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徐太妃虽有点不着调,但大事上她应该还算明白,不至于做这种事。不,我并不怀疑她的清白。我怀疑的是,她是不是试图和宣武有什么私下交易。”
李砚“啊”了一声:“这倒不可不虑。若真如传言所说,先帝给了徐太妃调动神策军的权力,她再得藩镇之助,那……”
太后接口:“那不管是我还是赵王,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这件事太后打算如何处置?”
“宣武节度使很赏识姚潜,”太后沉吟,“虽然我暂时不宜和宣武再有什么动作,但将来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我并不想因为一个姚潜影响到和宣武的关系。不过姚潜和徐氏有联系,他已不再是适合的联络人。既然他有调职西川的意愿,我便顺水推舟,随他去吧。”
“那徐太妃呢?”李砚问。
太后淡淡道:“她还有用,何况我们有过一个口头盟约。我暂时不会动她。但是……”
“但是?”李砚重复。
太后冷冷一笑:“但是她近来的小动作太多了。她需要明白是谁在掌控局势。”
☆、第33章 中尉
太后的行动很快就传到了徐太妃耳朵里。
其时她正和颜素在水池边喂鱼解闷。
“我看姚潜这人不错,”徐九英一边随手扔着鱼食一边说,“三娘若觉得合适,我不介意成全。”
颜素笑着为她递上鱼食:“太妃这么说,莫不是嫌弃奴婢了?”
“我要是嫌弃你,才懒得替你打算呢,”徐九英道,“你又不是我们这些太妃太仪,再嫁没什么不可以。”
“若奴婢愿意跟随太妃呢?”
徐九英给她一个白眼:“那我得找个医人瞧瞧你是不是有毛病了。”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随手丢进池中,拍着手坐到颜素对面:“跟着我你图什么?就算以后我出了头,能提拔你,顶多就是在宫里当个女官,那不还是得看上头人的脸色?你跟了姚潜,那是官家娘子,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做人。而且他父母都不在了,你连翁姑都不用侍奉,不比在宫里强多了?怎么想不明白呢?还是说你嫌姚潜官位太低,所以不愿意?”
颜素微笑道:“姚司马年轻有为。多少人在他这年纪还在辛辛苦苦考科举呢,奴婢哪有资格嫌弃?”
“那是为什么?”徐九英愈发不解。
颜素想了想,慢慢道:“无论奴婢在本家还是夫家的时候,内宅女眷都不大知道男人们在外面干什么。可出了事,她们却要一道承担恶果。就如刘家,无论之前是什么样的富贵,一朝获罪,什么都烟消云散。一大家人,侥幸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试问奴婢这些姑嫂妯娌又何曾做恶?不过是生错了地方,嫁错了人。而这些甚至不是她们自己能够决定的。太妃明白奴婢的意思吗?”
徐九英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回答:“老实说……不是很明白。”
颜素轻叹:“嫁了人,生死荣辱就要与夫家绑在一起。对女子来说,之后的命数如何全凭运气。富贵显达还是家破人亡都不是内宅妇人能够左右的事。奴婢受过刘氏之累,已知世道无常,不愿再寄托姻缘,依附他人。”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徐九英点头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可劝的。不过你可想好了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将来要是后悔了,可不见得还有第二个姚潜等着。”
“奴婢想得很清楚,”颜素道,“比起姚司马,奴婢觉得跟随太妃更安全些。”
“那可不一定,”徐九英失笑,“我不见得能赢到最后。我要是失势,你以为你跑得掉?”
颜素笑道:“跟着太妃当然也会有风险,但这是奴婢能够自己把控的。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也是奴婢自己选择的路,没什么好抱怨的。何况太妃未必会输。”
徐九英听了,嘴角微微上翘:“你觉得我能赢?”
“奴婢从不怀疑这点。”颜素微笑回答。
徐九英挑了下眉毛,过了一会儿才又笑着说:“虽然知道你是奉承我,不过这话我还是很爱听的。”
颜素一笑,刚要答话,却瞧见陈守逸从回廊另一边向她们走来,便打住话头,向徐九英示意:“陈守逸来了,想必有新消息。”
片刻之间,陈守逸就已走到近前,笑着开口:“太妃和三娘在聊什么?”
“三娘正在表达她对我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徐九英答。
陈守逸笑道:“那奴婢可来得不巧,打扰二位雅兴了。”
徐九英瞥他一眼,含笑道:“你知道就好。说吧,又得了什么消息?”
“姚潜调职西川一事已经定下来了。”陈守逸道。
这在徐九英意料之中。她和颜素对视一眼,都没作表示。
陈守逸又道:“太后还替换了两三个藩镇的监军,包括宣武。”
“大概是发现进奏官不太可靠,所以想用监军与藩镇联络?”徐九英问。
陈守逸点头:“奴婢也这么猜想。”停顿片刻,他又续道:“还有就是太后更换了军器使。”
这一条让徐九英有些疑惑:“军器使?”
“太后恐怕是对神策军有想法了。”颜素在旁解释。
“她脑子转得倒快。”徐九英撇嘴。
陈守逸道:“转得快的不止是太后。奴婢来见太妃前,还收到窦中尉一封信柬,说是得了几坛吴中糟蟹,想找机会送与太妃尝鲜。”
徐九英听得两眼放光,过了很久她才有余裕思考前因后果,迟疑着问:“他这是……要巴结我?”
“投石问路,”陈守逸笑道,“太妃可得稳住,别让人看出来几坛螃蟹就能把你收买了。”
徐九英瞪他一眼,虽然一脸不服气,但并不反驳。
颜素怕他二人没完没了地斗嘴,及时插话:“这是好事。之前两位神策中尉一直不大愿意和太妃接触,如今总算是有些转机了。”
“想必是知道太后有心动神策军,开始急了,”陈守逸道,“太妃若能趁机把他争取过来,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颜素也道:“太妃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服他。”
“这还不容易?”徐九英笑道。
“窦中尉能执掌神策军,必有些本事。太妃还是当心些。”陈守逸劝道。
徐九英笑而不语。她抓了一把鱼食,揉搓片刻后扔进水里。本已散去的鱼群重新聚集起来,抢食落入水中的饵料。
“你们看这些鱼,”她轻笑着看向陈守逸和颜素,“扔点吃的进去就会出来争抢。有本事怎么样?只要有利益,他和池子里的鱼就没什么两样。又有什么难的?”
***
数日以后,神策左中尉窦怀仙就坐到了徐太妃面前。
窦怀仙的经历和其他宦官居有些不同。他并非幼年进宫,而是成年后自愿入内侍奉。因为这个缘故,他的样貌比其他内官要显得魁梧。又因时常出入神策行营,他的皮肤也有些黝黑,乍一看倒颇有几分阳刚之气。或许是入宫时年纪太大,他从未认过养父,也一直游离于宦官们的派系之外,全凭先帝信用,才得以晋身高位。
这些事是在窦怀仙来见徐九英之前,陈守逸才一桩桩说给她听:“他和余中尉不一样。余氏一脉已在宫廷侍奉数代,根基深厚。就算这些年北司与南衙时有冲突,他们这一系也仍然和南衙关系密切。太后更换军器使,对余中尉的影响还算有限……”
“但是对窦怀仙这样没背景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徐九英接口,“神策军是他唯一的倚仗。所以太后一打主意,他就跳出来了。”
陈守逸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此番他主动示好,就是有向太妃靠拢的意愿,但如何拢络他,却要看太妃的手段了。”
有陈守逸这番提点,徐九英是一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便笑着开了口:“中尉上次命人送来的糟蟹味道很是不错,比进贡给宫里的那些都强呢。”
“这样的东西某那里多的是,”窦怀仙恭敬回答,“太妃喜欢,某再让人多送些过来便是。”
徐九英正用银匙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