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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乌尔禾-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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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蔓连着叶子绿油油摊开一大片,好像沙包成了瓜地,花皮西瓜圆溜溜的,快要撑破了,爷爷一拳下去,西瓜嘭一声成了两半,甜丝丝的凉气喷出来,散开,一人一把勺子,挖着吃,黑瓜子吐了一地,沙子很干净,黑瓜子很快就干了。爷爷牙齿不好,爷爷抽烟,燕子的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很快就让黑瓜子变成空壳,又躺在原来的地方。
  那只放生羊秋天就长肥了,爷爷磨刀子,燕子端一盆清水,爷爷给磨石洒上水,看了看燕子,爷爷这样用眼神问:燕子你怕不怕?燕子掬一捧水,浇到磨石上,燕子还把自己的手指在磨石上划几下,接着是刀子,刀子在磨石上嗬嗬响起来,好像一个赶路的人在马背上咳嗽。刀子激动吗?刀子稳稳地压在爷爷的手底下,贴着磨石大声咳嗽着,咳出那么稠的泥浆,刀刃却亮起来了,好像爷爷的手指裂开了,露出了手指骨。分不清是刀刃还是骨头,磨石上一片银光。燕子刚才放在磨石上的手就那么白。燕子就看见了羊。
  
第五章 燕子1(3)
那只被宰杀的羊大概有预感。从沙包上回来的时候经过一片海子,别的羊静静地喝水,这只大肥羊喝了水,还到水边的苇子里走了一趟,苇叶儿跟刷子一样把羊身上的尘土刷掉了,跟天上飘落的白云一样,它的同伴就显得有点寒碜。它本来就高大壮美,这回显得更壮观了,跟个大美人一样缓缓地走在同伴的行列中,很高傲地看着前方,进了院门,那种遥远的目光就一下子越过了简陋的土坯房子,白杨树还有不远处的沙枣树,周围的一切都矮下去了。整个大漠都在缩小,不断地缩小,磨刀石、爷爷,还有爷爷手里的刀子都小成什么样子?多少年后,燕子还在回忆那个大漠秋天的下午,沙石尘土草木和村庄散发一种罕见的辉煌,这一切都来自于濒临死亡的羊,都来自于黑黑的羊眼睛。连太阳都失神了,傻了似的伸长脖子,太阳跟雁一样不停地伸脖子,因为天地间的一切都在缩小,大幅度地缩啊,太阳快缩成豌豆那么小了,快成微尘了。那一刻,燕子听见空气中有一个声音,很亲切地叫着:燕子,燕子……燕子不就是一只鸟吗?准噶尔盆地零零散散的小块绿洲上,黄泥小屋的缝隙就是燕子的安身之处……中亚腹地的土坯房子是没有屋檐的,光秃秃的,就像爷爷荒凉无比的头顶。燕子就是那一刻想起自己的身世,都是那双黑黑的羊眼睛告诉她的。羊轻轻地叫着燕子燕子。燕子的耳朵大起来了。又黑又亮的羊眼睛一下子凌空而起,跟星星一样,后来她知道那正是刀子进入羊心脏的一瞬间,羊的整个生命升上了天空,羊眼睛亮到了极限,很猛烈地一闪,就凌空而起。一群燕子正匆匆穿过林带,散落到村庄的家家户户,其中最漂亮的燕子跟羊眼睛相遇了,都是那么黑那么亮。
  那个在院子里仰望天空的十五岁的少女都看傻了,都忘记了自己就叫燕子啊。她把一切都忘了。爷爷已经把刀子收起来了,奶奶在招呼乡亲们分享鲜美的羊肉,村庄要热闹大半天。不停地有人喊燕子燕子,有人拍她的肩膀,拉她的手,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有人就嘀咕起来:
  “这丫头,眼眶子变高啦。”

()
  “这丫头走神啦!”
  “魂叫人勾走啦。”
  “你们没有看见吗?”老奶奶声音不大,可大家全都听见了,也都愣住了。这个干瘦的老婆子站在院子中央告诉大家:“我们家的燕子漂亮起来啦,会越来越漂亮的。”在大家的记忆中,奶奶曾经是个美丽的女人啊,这种美丽会重新出现在燕子身上吗?老奶奶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
  这年秋天,燕子就到托里县城上中学去了。燕子只是放假的时候才回来。从燕子的神态上可以看出来,托里县城也被燕子远远地抛在了后边。燕子会落在什么地方呢?从托里到奎屯,一下子就把准噶尔盆地跨过去了,从盆地的西边到了最南缘,到天山脚下了。
  燕子跟王卫疆注定要在一个学校里。他们是一年后认识的。燕子在财会班,王卫疆在汽车修理班。财会班有少量的男生,汽车修理班清一色全是男生。汽车修理班的男生要认识财会班的女生是比较困难的。如果能唱能跳能打架就另当别论了。王卫疆老实本分,修炼不出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功夫。
  
第五章 燕子2(1)
王卫疆能到这个学校上学已经是好运气了。学校按规定不在团场招生,几十年的老规矩了。到了1986年,好运气突然降临团场子弟头上,破例招了十几个,都是高分,高出地方考生一百多分,星星点点跟葱花一样撒在上千人的学校里,晃悠几下就没影了。团场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本分老实土气,也基本上都分到了远离工业文明的班级。不知怎么搞的,王卫疆到了汽车修理班。班主任都有点为难,乌尔禾团场的,农七师的西伯利亚嘛。班主任找了一趟教务科,教务科也发现了这个重大的失误,可昨天刚刚报到州上,改专业很麻烦的,会给上级部门留下业务不精的印象,教务科长打哈哈就搪塞过去了。班主任刚工作,年轻认真,也认死理,又争不过老科长,只好无限同情地收下了王卫疆,班主任还特意给班长交代了一番。
  汽车修理班的学生大多都是三运司的子弟,三运司全称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第三运输公司,设在乌苏,掌控准噶尔盆地大大小小的交通线,往南直达昆仑山,往西就出了国门到中亚各国去了。三运司的孩子会走路的时候就钻父兄的驾驶室,上到中学基本上也是个好司机了。家长稍不留神,车子就让这帮浑小子开跑了。他们来学校纯粹是为了混个文凭,混个驾照、上岗证件什么的。一句话,王卫疆简直成了狼群里的羔羊。王卫疆搬进宿舍的一瞬间就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大家身上都有一点油污,这是一种资格认证,是一种荣耀。王卫疆身上散出来的泥土味,甚至羊粪味,显得格外醒目,大家的笑容就有某种怪诞的成分。他的上铺同学无限怜悯地递给他一本小册子,跟画册一样,各种各样的汽车都有,都是世界名车。王卫疆感觉不到人家怜悯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把图册放在铺上,不由自主地擦擦手,跟圣徒翻阅经书一样,眼睛闭一会儿,好像在祈祷,得到上天的启示,然后十分庄重地把图册捧到手上,细细地揣摩着,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就好像置身于浩瀚的星空,王卫疆看到了无限遥远的宇宙,王卫疆的脖子伸得那么长,眼睛充满了世所罕见的惊讶。有人叫他,他没有反应。对着他耳朵大喊,他也没有反应。人家就拍他肩膀,他做噩梦似的猛抬头,他那么愤怒、惊恐而无助,跟婴儿一样,柔弱到了极点。那个给他图册的同学都后悔了,伸手去抽图册,跟焊在王卫疆手上一样,抽不动,只好由着他。王卫疆翻到了第二页第三页,每一辆汽车都给他带来极大的刺激。
  “他会不会发疯了?”
  大家用眼神交换着意见。有人从王卫疆的被褥上找到了几根羊毛。
  “他是放羊的,羊碰到汽车就是这傻样子。”
  他们谁也不知道王卫疆给羊放生的经历。那些放生羊离开羊群和主人以后总是要度过无限漫长的恐惧生涯。王卫疆在重复放生羊的经历。王卫疆啃了两个馒头,一直折腾到晚上,总算把图册翻完了,还给人家,自己往铺上一躺,下铺的空间很小,仰面对着上铺的床板,视野不到两米高,王卫疆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眼神就一下子遥远起来了。王卫疆打起了呼噜,眼皮都合上了,那种神游天外的姿势没有变。汽车在梦中一辆接着一辆。
  相当长一段时间,王卫疆都是全班同情的对象。理论课王卫疆上得很吃力,大本大本的汽车原理、结构图不断地刺激着他。第一学期王卫疆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其他同学也好不到哪里去,汽车修理专业说到底还是一门手艺,理论用处不大,大家等着实验课上露一手呢,实验课是专业课嘛。
  专业课老师都是从大公司聘请的高级技师,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校长陪着人家到教室里,客气话讲一大筐。人家上讲台扫大家一眼,口气淡淡的:“到车上去吧!”桌凳哗哗响动,大家跟上老师到操场去。十几辆教练车停在操场边上。老师姓刘,老师说:“不要叫老师,叫师傅。”
  刘师傅一句话就把师生关系调整成师徒关系,一下子把结构给变了。师徒如父子,三运司的子弟都懂这个,三运司的子弟也懂得刘师傅的最后一句话:“师傅我呢,基本上是个粗人。”刘师傅咧嘴笑了一下,点上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刘师傅故意给大家一个空当,大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句话简直像颗原子弹,三运司的子弟都明白师徒如父子,父亲可以打儿子,可以骂儿子,师傅说了嘛,“我是个粗人。”跟机械打交道的人手有多灵巧!刘师傅把烟吸完,一直吸到过滤嘴上,正宗的红雪莲烟,有板有眼地在刘师傅肚子里转一圈,从容不迫地从鼻孔里列队而出,就像走出军营的士兵一样那么训练有素,烟柱子青湛湛的在空气里旋啊旋啊,有一股子力量含在里边,烟柱子从大圈圈旋成小圈圈,拧成一个个疙瘩,一点一点地飘远了,看不见了,空气里全是烟的香味。大家都看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烟蒂落在地上,不用踩,冒了最后一丝青烟,头一歪自己就灭了,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过滤嘴海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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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燕子2(2)
抽完烟,刘师傅开始露他的绝活。这确实让学生们大开眼界。一般师傅在学业结束的时候才露出绝活,刘师傅自信得不得了,他相信他的绝活谁也学不到。他的绝活确实厉害,不到半个小时,十五辆教练车他全过了一遍,大半车子不到一分钟,光听发动机就能断定毛病出在哪里。他打开盖子,摸出一根细细的红铜管子或者螺钉。学生围上去看清楚了,也听清楚了,刘师傅手到病除,发动机再也没有杂音了,一下子健康起来了,跟草地上的骏马一样有一副结实有力的心脏。刘师傅满脸鄙夷地敲敲汽车盖子,他用右手的中指啄木鸟一样梆了几下,意思是漆喷得不错,跟新车一样。不知底细的人走进校园会被操场上的十五辆新车给吓住,嗬,多么气派的车队呀!刘师傅的手指轻轻一敲,其中十辆车就成了半成品,在市区可以跑几圈,到戈壁滩得趴下。有两辆车在操场转了几圈,发动机好着呢,底盘不稳,刘师傅懒得去车底下查看,就问谁是三运司的,一大片三运司的子弟齐声呼喊。“哟嗬,”刘师傅高兴了,“下去看看。”六个三运司的子弟趴到车底下,有四个白忙活,他们归队的时候,屁股上挨了刘师傅一脚,脸都白了,龇牙咧嘴好半天,出气很粗,好像麻袋压着。有两个还不错,找到了具体的部位,又束手无策,他们两个没有挨脚,刘师傅的手指在他们的额头上敲了两下,额头立马就鼓起两个圆疙瘩,跟发面团一样。刘师傅懒得理那两辆破车,还剩下三辆车,刘师傅早就看中了,这是最牛的一招,动都没动,眼角瞟一下,就断定这是好车,一点毛病都没有。一句话,不到半个小时,三下五除二,刘师傅就把学校引以为豪的车队剔骨挑筋,大卸八块。
  校长办公室正对着操场,校长端着茶缸子居高临下看完了整个过程,校长叫起来了:“这狗日的,这狗日的。”
  刘师傅挑出来的三辆好车,货真价实,是当地驻军支援学校的,新崭崭的军车,换了牌子,刷了漆,刘师傅的眼睛扫一下就看出了名堂。刘师傅让学生上了三辆新车,大摇大摆出了校园,一直开到天山脚下,在独山子矿区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开饭。校长在大门口等着哩,校长还在骂刘师傅狗日的,刘师傅也不含糊,“我嘛,就是这个教法,学生先实习好车,再实习有毛病的车。”
  校长就不嚷嚷了,拉着刘师傅去喝酒。学校有一个专门接待贵宾的小食堂。学生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师傅被校长拉到小食堂,学生们好像自己吃了小食堂,挨了打的学生也没脾气了。这狗日的刘师傅。可以想象折腾那些有毛病的车子时,学生有多可怜,刘师傅的手脚不闲着。有个学生家长碰到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悄悄退回去,到校长办公室大加赞赏刘师傅,校长听得心惊肉跳,家长只好长话短说:“我的手艺就是当年我师傅揍出来的。”
  半学期过去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刘师傅的臭脾气,大家都挨过揍,程度不同罢了。渐渐地有人就不挨揍了,也可以说有那么几个学生脱颖而出了。刘师傅好像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不挨揍了,师傅也不想打人呀,师傅是万不得已呀。这几个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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