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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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去她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囊,然而里面却是一些细碎如干花残瓣的微末碎片,似植物却没有植物的气息。而那封信的末尾却写着此物一日花开,隔日青鸟来,这句话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每个字都认得,连起来却又不达其意。一日花开……貌似这东西还能开花?这干花瓣似的东西难道还是种子吗?而且,一日花开,这也太玄乎了!
她想来想去没有办法,仔细拈了几片种在土里,拿手掬了水洒上,然而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这片土地终没能开出花一朵,最过分的是她扒开土层看时,那几个碎片早已消失无踪,一副化尘为土的模样让她着实心疼。如此一来,便是试验也需万分谨慎了,今日在水中一浸忽然想出个法子,就拈几片丢水里看看,开不出花也可看清楚它是怎样消失的。
这样一想,遂捏了几片小心的放在水面上,眼不眨的盯了半天,不见舒展,不见膨胀,也不见水面波动,仍是那么个干瘪模样悠哉游哉的浮着。穆莳依瞪的眼疼,眨了下眼,然而也就是眨了下眼的时间,水底似乎有一只小鱼张开了嘴一吸,那几片花瓣在水面压出一个平滑的凹,倏的破了水面直直坠了下去。穆莳依一急,伸手去捞,除了一手的清凉哪儿还有什么?
“气死我也!”穆莳依仰天悲愤,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进耳中:“圣子……”
穆莳依定睛一看,道:“来的正好,找人来把这湖里的鱼都捞上来!”
那婢女自这边院子过,远远的看见圣子气愤跳脚,过来一问却寒毛直竖:“这,这湖里,怎么,会有鱼……圣子您……”
“为什么不会有鱼?”穆莳依看那婢女脸色突变,惊慌之极,奇道:“我明明看到有东西将我扔的花瓣吞了下去。”
那婢女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隔着湖叫道:“快过来啊,圣子,快啊!”声音凄厉如同见鬼。
穆莳依只觉寒气自后背嗖嗖直窜,吓的头也不敢回,跳上小舟拼命的划了回来。“圣子,您,您再也不要去那里了!那里有,有……”婢女抖着手指向湖对面,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噤了口。
穆莳依惊魂甫定,扭头看看空无一物的湖面和那对岸树林中露出的高塔,忽然想起一句著名的接口:宝塔镇河妖,又是一股凉气冒上来,赶紧和那婢女逃也似的离开了。
静静的湖面上,那碎片沉下去的地方忽然汩汩的冒出一串气泡。
穆莳依回到园中,忽觉方才那样狼狈失措实不应该,其实本没什么的,都是那婢女诡异的尖叫将自己吓破了胆,然而虽是这样想,让她自己再去看却也要三而思之了。回去了云端阁,却见万俟兰洛大摇大摆的在书房坐着,案上摊着自己先前描的张迁碑。穆莳依没好气的将他赶起来,磨了砚准备再临摹一遍,也好静静心。
掂着笔正在吐气吸气做些吸纳,万俟兰洛嘻嘻一笑抄起一支笔随意一蘸便在那白纸上写了斗大一个“笨”字,是自己正描摹的而时下已不流行的隶体。穆莳依怒气噌的升起,再仔细一看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字写的确实很好,方整劲秀,酣畅淋漓,而且随手写来,有行云流水的雅致。
“你可真不像能写出这样飘逸遒劲之字的人。”穆莳依虽不服,还是酸溜溜的道。
万俟兰洛还以为她会撕碎了扔掉,却见她仔细蘸了墨,在空白处一笔一划的描起那个“笨”字来,低头时额角柔和眼神坚毅,万俟兰洛看着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倔强的母亲,愣怔了片刻,窗外一声莺啼打碎了这片刻温情的恍惚,他眼中重新浮起嬉皮的笑,道:“那信笺的主人——我查出来了。”
穆莳依写完最后一横,蘸着笔尖头也不抬的道:“查出来最好,查出来我就不是那个耶律公主了。”
“不是也差不多。”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你身为大周圣子,怎么能给他这种身份的人来往呢?”
“我跟他来往怎么了?”穆莳依掂着笔看他,“他又没有造反,你是王爷,他算起来也不过是个番邦的王爷,怎么就威胁到大周了呢?论谋朝篡位,你的嫌疑才更大些!”
“番邦本就非我族人,怀有异心是必定的事……”万俟兰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穆莳依却丝毫未注意到的愤怒了:“什么叫非我族人!渤海国自古以来就是中华的领土,渤海国的子民为何不能受到一视同仁!”
万俟兰洛绽开一个奸计得逞的微笑,穆莳依顿时警觉,却听他缓缓笑道:“渤海国?那就是东方玄锡了?他果然——不清白啊!”
穆莳依窘怒:“你!”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点……”万俟兰洛展开玉扇悠悠倚在案边,“东方玄锡现在已经不是王子了,他父王驾崩,他回国击败他堂兄做了渤海王……”
“渤海王!”穆莳依肃然起敬,“因为他当了渤海王,所以身份就敏感了?”
万俟兰洛笑道:“敏感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王妃,渤海国第十三代王后——耶律瑰引。”
穆莳依愕然:“所以,你就笃定我是她?是东方玄锡的妻子?”
“你看看,你凭空出现的时间太凑巧,你受国师青睐成为圣子太诡异,你女扮男装娶首富的妹妹太牵强,你和东方玄锡交好太突然,你有那么多事说不清,不得不让人生疑啊!”万俟兰洛摇头晃脑,看着穆莳依的脸色越来越黑,又夸张的长叹一口气道:“不过啊,我确定不是你!”
“你……”穆莳依只觉是坐了云霄飞车,忽然下来忽然上去,简直要了命了。
“其实我得到消息第一刻就怀疑你,不过我随即就觉得不是,因为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无人不善骑射,你不会骑马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先前我一路跟你入京,你未曾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若你真是装的,那你就不是我所降伏的了的了。”
“就凭这一条?”穆莳依不相信。
“自然不是,我听闻东方玄锡夫妻感情深厚,多年未曾纳妾,那耶律瑰引在渤海国内也深有贤名美誉,她绝不会见异思迁,爱上他人。而你,你喜欢的人是——”
“穆姐姐。”一个尖锐紧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人望去,是脸色苍白的章云苏。“穆姐姐,刚才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云苏?”穆莳依忽然觉得有些酸楚,也有些明白为何她比自己更害怕万俟兰洛说出那个名字。有些不能实现的感情就像一颗睡在黑暗里的种子,哪怕只在唇间默念那个人的名字,这种子就会在瞬间破土而出长成无可挽回的大树,它时时刻刻随着你的呼吸成长,时时刻刻在你耳边响着风声,让你看到心中血淋淋的你爱他,让你绝望,让你万劫不复,让你今生再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所以,不能说出那个名字,绝对不能。
穆莳依走过去握住云苏的手,看着万俟兰洛笑道:“当你调查一个人越查越迷糊时,只能说明你追错了线索,看错了目标。殿下何不越过我想一想,我若出了事,谁才最乐见,那找到答案也就不远了。”
万俟兰洛眉梢微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穆莳依挽了章云苏缓缓走出去:“云苏,过了中秋我们就去渤海国好不好?”
章云苏看着她眼底的风轻云淡,轻轻一笑:“好!”
越过她……万俟兰洛眉头轻蹙,先前查她是因为夜隐楼,后来查她是因为国师,现在查她又是因为渤海国,查来查去似乎都有关系,最后却只有国师这一层值得深究,其他,难道是障眼法……那又是谁故意使的障眼法,想隐藏什么真实目的……
皇叔,朕最近听闻夜隐楼欲图不轨,你去查查娉婷关战场上出现的公孙剑舞……
皇叔,朕怀疑那穆莳依假扮圣子另有所图,你去查查她和国师的关系……
皇叔,朕要你去查查她是不是耶律瑰引……
是皇帝……他一直紧抓穆莳依不放,为何却不见有何行动,那到底是为了谁?
娉婷关……国师扮的右厢主清鸢……公孙剑舞……
圣子……国师……穆莳依……
百里府……秘而不宣的任务……
这其间都有穆莳依和国师……似乎有什么真相正汹涌沸腾,呼之欲出……越过在中间的穆莳依,迷雾被狂风呼啸撕开,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国师。
水见草
第二日一早百里府便炸开了锅,虽然百里筠笙威严压制,还算维持的住大家风范礼仪,然而奴仆眼中的恐惧和慌张还是将一股不安的气氛无声无息的散播开来。穆莳依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探清楚后,脸上的狂喜顿时吓傻了一群人,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时,圣子早已往灵异事发地月牙湖绝尘而去了。
月牙湖边沿湖站着一群壮汉,手拉弯弓,火箭在弦,穆莳依狂奔而来恰恰好的赶上百里筠笙下令,推开人群噌的跳上小舟,在众人的巨大倒吸气声中深深喘了口气道:“都回去吧,虚惊一场,这是我种的花!”
又是一阵倒吸气,人群开始沸腾,以为她中了邪,大声请求呼唤她上来。穆莳依无奈的看看百里筠笙:“我说的是真的,这是我种的花,昨天有个婢女也看到了的。”
百里筠笙蹙眉往人群中看去,一个怯怯的声音道:“我,我只看到圣子在湖边说丢了东西……”
“是吧是吧,是我丢的花种。”穆莳依笑道。
“昨天丢的,今天就开出这样的花?”百里筠笙疑问。
“这……这是水见草,见水就开花,这个,是我们那儿的……”穆莳依讪笑着扭头去看她的花,这一看差点吓跌到水中。
怪不得方才猛的一看未觉有花,这哪里能叫做花呢?这简直是……妖怪!四五片硕大无朋的透明花瓣自湖心亭下四面绽开,像莲花座一样将湖心亭托在花蕊间,那花瓣翠色玲珑,就仿佛用湖水塑的一般,太阳照在光洁的花瓣上,甚至可见水色潋滟流动。
“这是你种的?”百里筠笙又问了一遍。
“……”穆莳依咽了咽唾沫,使劲道:“是!”
“都退下吧。”百里筠笙淡淡道,众人犹疑散去,章云苏站在原地踌躇的捏着手绢。
“我要等一只鸟,嗯,不确定什么时候到,你们……”穆莳依支吾道。
“我陪你!”章云苏脱口而出,百里筠笙看看穆莳依脸上兴奋忐忑的神色,道:“要小心,我会让东岚在附近等候。”
只剩下两人时,章云苏强装的镇定片刻便崩溃了:“穆姐姐,我们站远些吧,我们叫刘大哥过来吧,我们……”
穆莳依只好搂着她一退再退,最后又想起那信笺上的话来:一日花开,隔日青鸟来,舍不得也只好回去了。无人的月牙湖那水色怪花仍缓慢而坚决的向上生长着。
回了府,还是一番紧张气氛,却是万俟兰洛突然要返京,百里府来不及准备送别,忙的人仰马翻,穆莳依这时赶回来也只来得及去门前话别。她自己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万俟兰洛派了侍卫来找,说不见她一面心难安,传达的侍卫尽量面部表情如常的说完这句话,穆莳依只想去将那没皮没脸的人掐死。
心浮气躁的奔到门庭去,万俟兰洛一把拉了她去墙角说话,穆莳依措手不及正要甩脱,却听他无比郑重的道:“国师要你来是不是找一样东西?”
穆莳依霍然一惊,差点说出个你怎么知道,忍了忍道:“管你什么事!”
这句话显然和你怎么知道同类,万俟兰洛莞尔一笑:“确实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身家性命的事而已。”
“既然不关你的事,你就请早点上路吧!”穆莳依甩手要走。
“你知道国师的过往吗?你知道他帮你是为什么吗?”万俟兰洛幽幽道。
穆莳依扭头看着他,考虑着他这话的分量。万俟兰洛诚不可信,然而国师的疑点也不比他少,而且就目前来看,若给万俟兰洛坑死,最起码可以知道为什么死,若是国师,恐怕死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你肯告诉我真话?”
万俟兰洛笑笑:“告诉你我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国师与大周的恩怨,我还需你帮忙化解。”
“恩怨……”穆莳依对这两个字极其敏感,皱眉思索片刻道:“你说罢。”
“我现在说的有的是事实,有的是传说,还有的是我自己的猜测,你信不信,自己考虑。大周设国师之位是从太平女皇开始,没人知道国师来自何处,但是他的神力却是有目共睹,所以在大周如神邸般存在了几百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位国师是第几位,有几岁,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父皇的病榻前……”万俟兰洛有片刻的恍惚,脑中那一幕(炫)经(书)历(网)十几载仍历历在目:
国师,我大周还有望吗?您看看这个孩子……
是他。那个银色的绝美身影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