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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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端在春风楼前失态的大哭大叫害得那整条街的妓馆今日都无法开门揽客,各官妓直呼晦气。
傅念君一愣,傅渊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他对昔日友人,也是有一分怜,一分怨,一分无奈的。
观他神情,似是堵着气说出的这句话,让傅念君第一次觉得,傅渊到底也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她轻轻一叹,“改日我以我和三哥的名义捐些钱给寺里吧,愿祷魏氏在天之灵,毕竟我们,也是见她最后一面之人。”
傅渊心里也软了软,她终究也不是什么冷硬心肠的女子。
“罢了,留名就不用了,免得图惹是非,心意在即可。”
两人说完了话,就在游廊上分别,这一走,傅念君却发现竟走出了好远。
回头一瞧,许多仆妇小厮张着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傅念君抖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想到若是往日,若有人说她会和这个浑身冒寒气的傅三郎一道走完了整条游廊,她自己必然也是头一个不相信。
第182章 拒绝
傅渊回房之后,就无意外见到了这几天来日日都能够见到的药膳。
他“生病”在房内闭门不出好几日,是傅家人人都知道的事。
出于礼仪,他底下那些弟弟妹妹们也会派人来问询,如傅澜陆成遥这般,平日能够与他说上几句话的,自然也遣人送药过来。
傅渊用不用是一回事,总归也是个心意在。
可这药膳就大大不对了。
二房里送来的,不可能是出自陆氏之手,她素来就性冷,哪里会自降身份做这样的事。
也不可能是傅澜和陆成遥,君子远庖厨,他们想不到这层面。
更不可能是只有几岁年纪的傅七娘子。
所以,只可能是一个人,陆成遥的妹妹陆婉容。
傅渊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药膳眸光闪了闪。
小厮垂手问他:“郎君,可否与前两日一样处置?”
傅渊自然是不会吃的。
傅渊默了默。
他不是根呆傻不通事的木头,作为一个小娘子,这暗示,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
对于陆婉容,他没有多过什么别的心思,在他的印象里,她不过就是代表着“陆成遥的妹妹”这个身份罢了。
不管她是何模样,是何性情,是否心灵手巧,她都只是陆成遥的妹妹。
傅渊那日在祠堂里就与父亲说商议清楚了,傅琨的态度也很坚决。
陆家,并非良配。
陆成遥不会娶傅念君,那么同样的,自己也不会娶陆婉容。
这是目前来看,傅家并不会变的立场。
作为傅琨的嫡长子,傅渊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一天随心所欲的日子,他这种时时对自己行为举止强烈束缚,任何事都凭理智而非感情的习惯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既然与陆家毫无可能,他对陆婉容那就是半点情思都生不出来的。
傅渊挥挥手,与前两日的反应不同,只说:“退回去。”
小厮愣了愣,这样是不是有点难看?
前两日好歹不吃也会摆一下装作个样子,直接退回去……
就太打人脸了。
傅渊一个冷眼过去,小厮立刻浑身一凛,将东西收拾了躬身出去。
傅渊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如今国朝的风气比之前朝已然内敛了不少,但是女子们对男子稍有暗示也都是很正常的情况,只要不像从前的傅念君这么疯就好了。
傅渊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客气,毕竟顾及着陆氏的脸面,他也该再转圜些。
只是他前后一想与陆婉容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就可知她的性情并不胆大热烈,而是羞怯内敛的。
她会对自己表现出这么明显的示好,恐怕是傅渊最怕的一种情况。
不是他想自作多情,而是他也见多了,也知道一个平素胆小含蓄的女子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如此勇敢。
最怕是动了真情。
陆家与傅家是一回事,陆婉容若真对自己动情,必然越拖伤害越大。
傅渊如此决绝的做派,是希望她能在现在就断了念头。
傅渊坐在书案后苦笑,他这般冷硬如铁石的个性,竟也会招来如此桃花吗?
门外小厮提着装药膳的食盒出去,正好与傅宁错身而过。
傅宁是约好了时辰来见傅渊的。
傅宁问小厮道:“这是什么?闻着好香……”
他因时常来这里向傅渊报备傅溶的功课,傅渊这里的人也多数都认识他,加上他待他们客气有礼,下人们待傅宁也渐渐亲密起来。
小厮苦笑:“二房里送来的药膳,郎君不肯吃,让立刻送回去。”
傅宁的眸光在食盒上掠过,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三郎可让你带话过去?”
小厮摇摇头,“未曾。”
傅宁笑了笑,“快去吧。”
说罢自己抬腿挪步进去找傅渊。
傅渊昨夜里因想的事情多,一早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正撑着额头在桌案上闭目养神。
傅宁的脚步很轻,见傅渊没抬头,就主动给他轻轻倒了杯茶。
傅渊张开眼睛,蹙了蹙眉道:“你何须做这些事?”
傅宁微笑:“三郎院子里伺候的人少,热茶都续不上,不过举手之劳。”
傅渊神色还是不豫:“你的手是提笔写字的,做这些,不妥。”
傅宁却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挣功名之日尚且无有指望,何必此时计较这些?在家中时,便是下田,也是做得的。”
傅渊默了默,只问他:“八月秋闱,不可懈怠,爹爹提拔你,并不只为六哥儿功课,往后傅家用人,你也可使上一份力。”
傅宁听他这“傅家用人”一语,耳朵里便“嗡”地一声响。
看来这几日是有大事。
难怪傅渊如此神色。
他面上表情不变,只说:“宁,愿为傅家鞠躬,功名于宁乃是浮云,若得为三郎日后一幕僚,已无憾矣!”
傅渊紧紧盯着他,眸光锐利,只缓缓道:“这话就不必了。”
仿佛轻带了几分不满。
傅宁一愣,惊觉自己是太急迫了。
傅渊这个人,试探起来是极不容易的,胡先生早就和他说过,他这一时心急竟忘了!
傅宁微微赧然道:“是我妄言了。”
功名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尤其是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人,当是最看重,拼命也要争取的东西。
何况他连乡试都还没过,却敢说甘为傅渊身边一幕僚这样的话。
傅渊撇开视线。
他究竟是对自己太过敬仰一时失言,还是另有隐情?
傅渊是个极小心的人,有一点不寻常也会放在心头细想。
这个傅宁一直安分,于敦促傅溶学业一事上也尽心尽力,人又确实有几分才华,他与爹爹内心里还是欣赏他的。
可就是如刚刚那般的情状,让傅渊觉得太过异常。
傅宁总有他说不上来的几分奇怪。
傅渊淡淡地颔首,不动声色,只例行问了他一些傅溶学业上的事,又亲手布置了一些题目,才命傅宁退下。
傅宁出了院门一吹凉风便清醒过来了。
傅渊与自己还未亲近到那般地步,他适才的表现确实略为不妥。
他暗下决心,接下来一段日子,还是要静观其变,再不能像今日这样唐突了。
第183章 快那一步
正如傅念君想的一样,此时魏氏的那位“郎君”正为数不多地朝下属们发着脾气。
“蠢货!”
年轻的嗓音中有些颤抖。
他一把扫下了桌上的茶杯,丁零当啷洒了一地。
室内没有一个婢女小厮,只有清一色身穿青黑色袍服的高大身影。
随着茶杯落地,他身前立刻跪下去一片乌压压的暗卫。
他冷冷地睃视过他们一圈,“先前何氏被杀,你们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昨日魏氏被杀,你们依然没有用,我养你们这么多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众暗卫心中叫苦不迭。
何氏与魏氏,自然都不是她们本来的姓氏,这对姐妹,是郎君自己属意授命的人,他们如何能逾越?
此时不过是迁怒而已。
无人敢说一句话应对。
他们都知道,何氏与魏氏不是一般的眼线探子,花了多少功夫心血培养出来的,这样说死就死了,郎君自然会生气。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年轻郎君转回身,面上沉沉如水,却无人知道此时他心中是一片郁火焦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们退下,众暗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选了一张太师椅缓缓坐下。
何氏之事,已让他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周毓白不仅没有入套,连肃王和周毓琛都无所折损,他所筹谋的事,一件都没有完成,连齐昭若那个没用的东西都被放出来了。
白白浪费他这么多银子布此大局。
他不由猜想,难道是周毓白发现了什么?因此及时收手掉转矛头,直接将此局搅浑,让他无所作为。
他心中一凛,可周毓白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他藏得这么好,从来不曾露过一次面,对方如何会知道?
他心里觉得一阵不安,立刻开口再唤了两人进来。
“周毓白负责江南太湖的水利,如今应当竣工了,去看看做的如何了……”
底下人早已习惯他直呼寿春郡王大名,应声立刻出去了,脚落无声。
夏日时江南地区就会发生洪涝,这是他早已经历过的事,他心中一清二楚。
可周毓白不知道,他还是继续用着他的圩田之法吧?
这一招,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年轻人勾勾唇,他真是期待看到满朝文武争相指责寿春郡王的场面。
他顿了顿,又吩咐另一个身后下属:“让胡先生有空来见我一见,傅宁的事……他该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了。”
傅家,同样不能放松。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下属急匆匆地进来。
“郎君,不妙,王婆子茶肆被围。”
他猛然转过身来。
“何人所为?”
那下属跪在地上咬了咬唇,“大约是傅相,今晨一早,闻他亲自去了三衙,后由三衙直接调人。”
年轻人攥紧了拳头,咬牙暗恨。
桌上却已无茶杯可砸。
“可有说法?”他又问。
下属微微顿了顿。
“此时街边人潮汹涌,听说是捉拿逃犯。”
傅琨到底身居相位,他要有名目搜人,自然早已做好准备,从刑部调的案底,逃犯一事,谁去查都是一个结果,并无虚妄。
他只用了一夜一天,就上下疏通了关系,让王婆子茶肆陡然间如网中之鱼,再难挣脱。
那年轻人渐渐在斜照的阳光下,渐渐露出了面容。
两个下属微微抬头,就惊讶地发现他们郎君一向从容的面孔上头一回露出了这般神情,隐隐似乎还能见到额上薄汗。
他们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傅琨已经发现了……
他内心虽极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承受,他自己,确实已然暴露在傅家眼中。
否则傅琨何须亲自走一趟三衙?
他是在警告自己这个幕后之人!
警告自己即便他是文官,即便是权不能逾,可他身为宰相,并非与三军是毫无联系的。
军权与政权,想要同时挑战傅琨,他应该先看看自己的能耐。
果真是傅家,杀了魏氏的果真是傅家!
可魏氏对傅渊都尚且毫无动作,他们竟然就发现了。
先下手将魏氏废了,且反过来警告自己这一回。
那年轻人突然意识到,傅家比自己快一步,和周毓白一样,比他快一步啊!
可这快的一步,到底是自哪里而来?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傅家发现了他?
“傅家、傅家……”
他喃喃重复着,神情中有着狂乱和焦躁。
“傅家的眼线呢?安插去傅二娘子身边那个丫头,让她尽快查出个结果来!”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两个下属浑身一颤,忙低头应是。
“是她吗?会是她吗?怎么可能……”
他蹙着眉,满满都是不解,和几分慌乱。
一直以来,傅琨父子他其实并不惧怕,他本来就有强大的信心,可以慢慢地在接下去的年岁里把如今权高势大的傅家瓦解地干干净净。
只有傅琨的嫡长女,在他印象中站在周毓白身旁丝毫不输他半分的,有能力指点江山的这个女人,让他觉得不安。
可是这一次,如他所愿,这女人早就不存在了,她自出生始,就不再是那个“傅念君”。
她是早就被排除的障碍,她和傅家都再无可能成为周毓白登位的助力。
这辈子就是个按照他思路而走的人生啊!
他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因此最早魏氏给他留口信,在王婆子茶肆偶遇傅二娘子,觉得她大有文章时,自己是不以为然的。
早就没有用的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