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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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昭若拧了拧眉,对身侧的周毓白说:“他们放火烧蕃坊,不是为了掩盖证据,就是为了趁乱找人找东西,七哥把这件事交给侍卫步军司可能放心?”
侍卫步军司不是三衙中最有势力的衙门,据他所知,侍卫步军司的指挥使也并不是周毓白的人。
周毓白“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谈,他并非与齐昭若早有计划,他对他尚且防备多于信任。
“倒是你,能看出他们准备纵火。”
齐昭若不以为意,“上元节能筹划的事也就那么几桩,走水是最常见的。七哥早早离席,难道不也是心里早已有数吗?”
知道今夜会有事发生。
周毓白发现他还真的是相当喜欢掺和到自己的事情里来。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我心中也无计量,总归线索在蕃坊之中,明日我会进宫去见爹爹,但是你到底杀了人,这事你先回去同姑母说,免得进了衙门不好交代。”
周毓白见他出手如此狠厉,其实心中颇为不喜。
他现在看待齐昭若,完全从看另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来。
那箭的力道分明就是冲着置人死地的念头去的,周毓白望着齐昭若这张熟悉的脸,从前一贯对着自己耍赖耍滑的表弟,如今再看,却只觉得隔了一层寒霜……
他并非是故意的,而是心中杀意太盛,出手就没有分寸。
周毓白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单昀给周毓白寻了大氅披上,周毓白转身,“回府,派两个人护送齐郎君回驸马府。”
“不必。”
齐昭若一甩衣袍,“七哥请吧,我还有事。”
说罢领着阿精大步走了。
周毓白默了默,转头问单昀,“那小子……这是生气了?”
单昀也觉得古怪,“看起来像。”
可是生气的点呢?
齐昭若自己其实都不太清楚。
他早知道周毓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前自己是他的骨肉的时候都是那副样子,更不要说如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觉得别扭。
还记得他在进宫弑君前一夜,他去见自己的父亲。
周毓白依然是一贯的冷清,不会多投给他一眼的关注,纤长的手指一页一页拂过放在膝头的书页,脸上不动声色,岁月和磨难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深刻的痕迹。
只是多了一身,对一切都了无意趣的死气。
“你做什么事,也不会听我的,也不用与我来说。”
周毓白只是这么说,语调不扬,面色丝毫不改。
好像儿子对他说的,不是一桩血腥的大事,只是今天的天气。
“爹爹在想什么事,也从来不会与我说。”周绍敏冷笑,“即便我死在宫里,对您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罢了。”
他转身就走,甚至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那个人。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他的儿子吧。
他不喜欢自己的娘,也不喜欢自己,他谁都不喜欢。
所以自己就真的死在宫里了,那一句赌气的话,成了真。
齐昭若仰头喝了一碗酒。
他说的还有事,就是来喝酒。
阿精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惊讶程度不亚于适才看见自家郎君拉开一石二的弓射杀了一个贼子。
如此豪放地饮酒,真是那个非金玉器皿不用的自家郎君?
这脚店里的劣酒又岂是他寻常在那些名妓处喝惯的?
齐昭若觉得不大畅快,又直接问店家要了一大坛,一碗接一碗地喝,喝到最后将碗在地上一掷,碎片飞出五六步远。
齐昭若抹了抹嘴,眼睛却还是一片清亮。
店中有两个猛汉,见此情形也不由地喝彩,“难得见到如此性情的小兄弟!当是真男儿!”
他长了这么一张脂粉气重的脸,从进门起就被人侧目。
齐昭若凛着眉随手掷了几枚大钱出去,将长凳往桌肚内一踢,便又像来时一样大步离开了。
好帅气……
阿精望着自己郎君的身影,完全与店内诸人一样眼睛放光,这酒量,这气概,真是个男人啊!
他们郎君终于长大了!
阿精激动地差点泪流满面。
齐昭若从小读书就不行,被邠国长公主押进宫里陪两个皇子读书也能读到小宫女身上去,惹得圣上大怒。后来长公主见文这条路他是走不通了,就让他从武,可跟着自家老爹进亲军队没练两天,就哭爹喊娘地瘫在床上再也起不来身了。
他那副身板,也没人说他适合习武,长公主又只能就此作罢,想着再等他长几岁再看看路子。
瞧瞧,瞧瞧,如今这样岂不是让长公主美梦成真了?
谁还再敢说他家郎君文不成武不就的?
虽说如今的世道重文人轻武夫,可他家郎君这般英姿飒爽,磊落潇洒,真甩那批穷酸秀才十八条街!
阿精兴冲冲地忙要跟上齐昭若,跑了没几步却又立刻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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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先前父子动手是小齐让着老爸啦,前世就是武将。
第80章 眼光真差
原来齐昭若一出门就撞上了三五个纨绔子弟,将为首一人撞得有些踉跄。
那人生得模样普通,人却看起来很不好想与,他啐了口,刚要开口骂人:
“他奶奶……哟,原来是齐兄弟!”
立刻就改了口。
这帮子原本是在御街上也横着走的主,可瞧着是齐昭若竟也没生气。
为首那人姓焦,是内外提点殿前太尉焦定钧的儿子。
内外提点殿前太尉一职听来风光,在战时也能统兵马,不过如今太平岁月,兵权尽归枢密院,这焦定钧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架不住人家扒住了张淑妃,自然朝里朝外地位又不一样了。
焦太尉那儿子焦天弘是个极纨绔的衙内,从前和齐昭若也算是酒肉朋友,两人隔三差五地约了喝花酒。
焦天弘不生气,反倒笑着说,“齐兄弟,你从西京回来了?许久没见你,哥哥想你想得紧。”
一对眼睛朝着齐昭若打量却不怀好意。
齐昭若蹙了蹙眉,不接话。
这人一看便是酒色财气浸泡下的败类。
焦天弘身边的人也都嘻嘻哈哈地唤着齐昭若,让他一同去录事巷的妓馆继续寻欢作乐,焦天弘却眉毛一扬把他们都打断了。
他盯着齐昭若,笑了笑:
“近来齐兄弟这银钱上头不知宽裕不宽裕了?”
齐昭若不解,这是何意?
这人的样子仿佛自己欠了他钱一般。
“阿精。”
他唤了声,阿精颤巍巍站出来。
“原、原来是焦衙内啊……”
这才有人想起来:
“说起来,齐大郎堕马之前不是欠了焦兄一笔银钱吗?”
“是啊是啊,秋天时喝酒的时候还说起过……”
焦天弘很满意那几人的机灵,吊着眉毛看向齐昭若:
“齐兄弟,别说做哥哥的不帮你,这都几个月了?你上回说你那相好的有钱,马上就能填窟窿,这不能一拖再拖吧,我也不是有金山银山的替你填钱,你写的欠条可都还在我那搁着呢……”
齐昭若前段时间一直没露面,焦天弘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相好的?”
齐昭若更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可不是,哎,不是指那官妓苏瓶儿,你也不肯说……”
阿精听得肝胆俱裂,要命了,他家郎君现在可想不起来那相好不相好的。
“管不了那么多,先把钱拿出来再说。”焦天弘被缠得有些烦了,躲着几个月找不着人,可不就是想赖账!
他们几人也喝了点酒,不免有些浑茫茫,焦天弘以为齐昭若还是以前那个手上没劲的小子,不由就要上去推推搡搡。
这本来也算作平常,他们这些人要都是守规矩的,倒不能叫做纨绔了。
齐昭若本就心情不豫,加上又喝了点酒,被这些人烦的头疼,当即就动起手来,焦天弘几人哪里料到他会真动手,本来也是拳脚功夫不行的,须臾就被齐昭若全部撂倒,焦天弘脸上还挨了一拳,趴在地上唉唉直叫。
齐昭若也没有出多大力,不过就是泄泄酒劲,他扭了扭肩膀,也不看躺在地上哀嚎的几人,又甩袖走了。
阿精张着嘴,不得了不得了,他真不是眼花了?
郎君带给他的惊讶可真是一浪接一浪的,不过把人家焦衙内打成这样真的好吗?
他连忙追上齐昭若劝道:“郎君,这不妥吧?”
齐昭若道:“怎么?欠了他多少钱,还上就是。”
邠国长公主不至于会容忍他在外头欠债而不闻不问才是。
他从前没有体会过做一个纨绔子弟的好处,随便闯祸可以不负责任,有时候也觉得挺痛快的。
阿精并不清楚齐昭若的事情,他只觉得有点忧心,“那阵子,您好像确实挺为这事烦恼的,到底为什么欠了焦衙内的银钱,您再好好想想吧……”
齐昭若停了脚步,这原主颇会闯祸,有时还不是那等无伤大雅的小祸。
“我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口中说的我的‘相好’是谁?”
他自然是不可能记起来这事的,最省力的法子,问问那位“相好”就是了。
阿精差点咬到舌头,“或许,应该,可能,大概……就是刚才咱们遇到的那位傅二娘子吧……”
他越说声音越低。
手里有大宗银钱的,和他家郎君有联系的,应该只有那位傅娘子了。
齐昭若默了默,想到的是刚才那小娘子浓密乌黑,低垂的羽睫,他不由笑了声:“那她的眼光可真够差的。”
虽然长了一对看起来颇聪慧的眸子。
阿精:“……”
您这是在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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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回府以后,怎么处理崔衡之送她的花灯是个大问题。
芳竹觉得尽早把它扔出去就是,而仪兰觉得应该赶紧收起来,最后傅念君的决定是:
把它高高地悬挂在自己廊下,一定是最显眼最突出的位置,以此来凸显自己这个主人对它的重视。
“娘子,这不好吧……”
两个丫头都劝她。
“有什么不好的。”
傅念君笑了笑,她这是如了姚氏的意,还不够好?
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剪下了那盏琉璃灯一角垂下的流苏,将它递给芳竹:
“明天一早,就找个人去崔府传话,一定要把这东西交到崔九郎手里,就说……月圆人圆,妾盼君至。”
念出这最后八个字,真是让傅念君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怕崔衡之今天被烧了眉毛,明天就躲着不出来了。
一定得引得他出了门才行。
芳竹和仪兰对望了一眼,各自心有戚戚。
她们娘子,是越来越坏了,看来还不打算放过崔九郎呢!
“记得,出门去的时候一定要正大光明、耀武扬威。”
傅念君嘱咐,务必要让姚氏的人看见。
“娘子放心。”仪兰严肃道:“芳竹本来就是那样的!”
要说耀武扬威的姿态,谁还能比过她?
气得芳竹龇着牙就要去揍她:
“你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在屋里打打闹闹的,傅念君坐在床边,听见空中的烟火声依然不断,掩口打了个呵欠,今夜,可真够长的。
第81章 崔五郎的鸳鸯谱
“当真?”
上午,姚氏就听闻了一个极让她开心的好消息。
因为上元节夜里各家孩子们都闹得晚了些,姚氏虽然早早归家,却要准备着给傅梨华几个孩子留宵夜,因此睡得比寻常晚了许多,今天也起晚了。
“她真让人去崔家递信?”
姚氏揪着手里的帕子。
“真,顶真。”她身边的张氏回道:“看来那崔九郎还是有些法子的,这么快就笼住了二娘子……”
姚氏冷笑一声,“哪里是他有什么本事,那一位的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是。”张氏道:“二娘子是本性难移。”
姚氏勾唇笑了笑,轻声吐出了一句话:“她竟是我姐姐的女儿……”
张氏一向惯常能摸到姚氏这样的小心思,她便接道:“夫人您与去了的先夫人自是不同的,儿女是父母的血脉延续,二娘子这个样子可……”
就是说大姚氏生孩子是不如姚氏了。
姚氏微微笑了笑,打住这个话题,“哎,我只盼我的四姐能有个好归宿了。”
张氏看出来姚氏被她说得舒心了。
“夫人。”张氏道:“那崔九郎不过庶子出身,无论品行好坏,这出生都是不行的,倒是那崔五郎,尚且不错……”
姚氏之前就动过心思,她叹了口气,“我自是知道他不错,可若是将二姐配了崔家九郎,我们四姐如何能嫁与五郎,岂不是笑话了?何况曾经的姐夫做了夫君,四姐不能受这样的闲话!”
姚氏还不至于这样没有脑子。
张氏道:“这是自然,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四房里大娘子……她都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