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欢-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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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见他回来,倒是立刻站起来迎了过去。
她在意的不是周毓白,而是傅琨答应了周毓琛的什么条件。
满脑子正事,却架不住傅渊劈头一句:“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在府里也敢这样见他?”
傅念君有一瞬的失神,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没有啊……”
傅渊却已经定下了她的死罪,“明天开始,继续禁足。”
傅念君:“……”
她真觉得傅渊在昭文馆修史真是委屈他了,这么刚正不阿,他应该去断案啊。
明明她见周毓白,为的是傅家的事,私事她都没有问……
关于那个什么裴四娘的,她都没有问。
傅渊看着她那委屈模样微微叹了口气,不自觉放软了态度:
“多事之秋,还是少出门为妙。”
傅念君问他:“三哥,爹爹答应了张淑妃和东平郡王什么?是枢密院的军权?”
傅渊点点头,告诉她:“近来风闻文枢相上奏,为蜀中置安抚使,这件事……张淑妃早有耳闻,她属意她的堂弟,宣徽使张任的儿子张继阳,若爹爹权知枢密院,这个名额便可为他们保下。”
傅念君微微拧眉问:“为什么是蜀中?”
她以为张淑妃会要一个更显眼的位置。
傅渊提醒她:“国朝重文轻武,独揽地方军权乃是大忌,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事情断不可能发生在如今,二府三台的官员本就少武官,上面没有人,下面如何经营?枢密院对于地方将领的挟制和管辖从来严苛,你看看我们舅舅,他虽为地方节度使,若进了京,怕是还不如谏院御史台那些大人有面子,何况舅舅还是能力卓越的,又是爹爹的舅兄,换了旁人呢,又当如何?所以张淑妃要一个节度使有什么用?”
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张宣徽的儿子张继阳不过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送他到地方上,除了被抓小辫子给张家拖后腿,还能有什么作用?”
傅念君恍然大悟,“但是蜀中就不一样了,蜀道艰难,本来除官授职就不容易,不可能轻易调动,如此张家在蜀地可以培养一些亲信势力。”
“不止。”傅渊道:“蜀中如今的置制使江老大人是前朝旧将,年事已高,实在说不好能撑多久。蜀中置制使被称为‘蜀帅’,身负六十州安危,你可明白这代表什么?”
傅念君惊愕,“六十州……我知道,边防偏远之地的将领一旦缺员,很可能就地除授,因为路途遥远根本等不到朝廷的指派,因此同族同宗提拔,亲友相护的情况时有发生……如今张家想要蜀中安抚使这个位置,根本是冲着那制置使的实权而去,或者说,是冲着六十州而去的……”
傅渊点点头,“不错,蜀中即便不够繁华富庶,如今却也太平安康,这一个安抚使,可以为张家带来多少银钱和权力,可想而知。”
她忍不住道:“张家的胃口也太大了!”
张继阳既然是个没有本事的纨绔,想要个没用的肥差也就罢了,竟是要将他放到这样的位置,他们的野心膨胀地也未免太过了。
不过看傅渊的神情,傅念君知道傅琨一定是不可能就这样与张淑妃妥协的。
“爹爹打算怎么处置?”
傅渊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何况爹爹有自己的主意,张淑妃不过是后宫嫔妃,她想拿捏爹爹,也太自信了。”
不是他嚣张,而是事实却是如此。
即便给了张继阳这个安抚使,他们也不可能像想象地那么只手遮天。
等傅琨统揽二府之权之后,让这个安抚使成为一个空名头,是轻而易举的事。
傅念君轻轻叹了口气。
傅渊见她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
“爹爹的事暂且不用你操心,你且管好自己。”
傅念君疑惑,“我怎么管不好自己了?”
傅渊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临去前还不忘了再重申一遍傅念君的禁足令。
傅念君摇头叹息,也实在没有办法,她已经不是未及笄的时候了,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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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知道东平郡王今日登门的傅梨华兴冲冲地打扮了一新,却也没等到父兄唤人来找她,想出门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寸步难行。
踟蹰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守门的高大婆子。
“媒人来了吗?”
那婆子板着脸,“没听说有媒人来,请四娘子回屋吧。”
怎么可能没有呢?
“那宫里呢?宫里也没来人吗?”
皇子娶亲,肯定宫里是要派人过来的。
那婆子和对面的一个矮胖婆子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不是很清楚外头的事。
傅梨华缠得紧,最后那矮胖婆子才道:
“听说来了位内监,不知真假,四娘子,请回屋吧。”
还是来了的!
傅梨华又换上了得意松快的表情,笑着转回屋里坐到梳妆台前去。
镜子里的小娘子容颜如花,傅梨华满意地用小指轻轻磨了磨自己上了口脂的嘴唇。
她就知道,她的选择从来没有错过。
第317章 破灭
与傅梨华一样,姚氏同样也做着女儿成为王妃的美梦,并且这梦,在她看来已经近在眼前,即将成真。
她心中,傅梨华即便是做东平郡王的侧妃,也好过做那些穷学生的夫人。
若东平郡王能够顺利登基,他的侧妃就不只是侧妃了啊,若是命好,做皇后也是可能的。
傅家一门的荣辱,便都维系在傅梨华的身上了。
可是他到底能不能立储成为太子呢?
姚氏不懂这些,傅琨那里,也不是她能够试探出来的。
从清晨到日暮,她一直等着傅琨派人来通传消息。
东平郡王到府,可是她这个做主母的,却连出去招待的资格都没有。
多讽刺。
夜里上灯的时候,翘首企盼的姚氏终于等来了傅琨的传召,她强撑起精神,由仆妇扶着去了正堂。
傅琨一向喜爱节俭,府里的灯都不会点地太亮,可是今夜却不同。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傅家下人都知道,今天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姚氏到了正堂,却发现傅家的小辈们几乎都到齐了,服装整齐,毕恭毕敬地站立在旁,等着一家之主傅琨发话。
傅梨华也来了,有些战战兢兢地站在傅琨跟前,两只手局促地不知往哪里摆。
大房里傅渊、傅念君、懵懵懂懂的傅溶,甚至胆小羞怯,一只手正握着身边奶娘衣角的漫漫,都过来了。
其他几房的小辈也都悉数到齐。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姚氏已经不大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傅琨身上的公服还没有换下来,依然是他去见皇帝从宫里回来时的装束。
姚氏见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心里陡然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情绪弥漫在心底。
今夜的气氛似乎不大对。
姚氏在仆妇的搀扶下走到了傅琨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傅琨扫了一眼堂下,点点头。
“既然都到齐了,我有些事也要和大家说。”
傅家的小辈们都垂着头,无一人敢应答,只有傅梨华缩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颤抖。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阵仗?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不该是宫里风风光光地下旨意,然后是流水一样的御赐之物往府里抬?或者赐下衣饰让她进宫去见张淑妃?
然后她就只要笑着接受别人羡慕的视线就好了啊。
怎么会是爹爹用这样严肃的语气把大家叫来这里呢?
她给自己鼓气安慰,或许是傅琨有旁的事要交代吧。
可傅琨的下一句话却立刻将她推入了深渊。
“不肖女傅梨华,跪下!”
“老爷!”
姚氏忍不住惊叫出声。
傅琨却根本不理会她。
“爹爹……我……”
傅梨华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跪下!”
傅琨沉眉冷喝,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傅梨华只得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身后落针可闻,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其实那几首童谣早就流传到了府里,如傅允华、傅秋华都能明白那童谣中所指之事。
傅梨华的性子她们也多少是知道的,这回这样大的事,一定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揭过去了。
只是她们想不到,傅琨会这么快就发作傅梨华……
两人心中都是惧怕,尤其是傅允华,想到自己往日那些歪心思,不由浑身打颤,开始庆幸起自己的婚事来。
若当日她也像傅梨华这么大胆不服输,现在跪在那里的就是她了吧……
还好还好,现在想想嫁给陈留县的徐信也很不错了,起码以她傅氏女的身份,断不可能被婆家看轻。
“老爷,为、为什么……”
姚氏神情恍惚,若没人搀扶,怕是要跌到地上去了。
傅琨吝啬给她一个眼神,只是对着堂中众人道:
“明日一早,我便会请来傅家族中几位叔伯,开祠堂,将傅梨华出族除名,从此以后,傅家再无傅四娘,我傅琨也没有这个女儿……”
他话还没说完,傅梨华惊叫一声,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而姚氏,因为几天来的焦虑和担忧,本就精神不济,这句话一出来,她立刻就晕倒在了身后的仆妇怀里。
那婆子眼疾手快地掐她人中,似乎也无济于事。
傅家大夫人昏倒了,可是堂中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嚷嚷着去请郎中。
没有人敢。
傅琨脸上的凝重,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他只是继续着他的话:
“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稀稀落落的回复声响起。
傅梨华早就眼泪淌了满脸,颤抖着用手去抓傅琨的公服下摆,傅琨微微退开一步,冷冷地说:
“发肤之恩,和十几年的养育之情,我不用你还了,你欠你母亲的,等她醒来后你们自行了断,从今往后,你不再姓傅,我与你,也再无半点瓜葛。”
绝情至此,让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爹……爹……”
傅梨华哽咽着哀求,爹爹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
为什么?
她还没有做王妃,她的梦还没有实现啊!
就破灭地这样彻底……
被自己的父亲开祠堂亲自除名出族的女儿,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啊!
“爹爹!”
傅溶见到亲姐姐这样狼狈,也颤抖着跪到傅琨的跟前,吸着鼻子小声哀求:
“爹爹,不要赶姐姐走,爹爹,不要啊……”
傅梨华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爬起来搂住了弟弟,哀哀哭着:“六哥儿,我可怜的六哥儿,姐姐不能离开你,姐姐也离不开你啊……”
姚氏不顶用,她们母女的苦肉计施展不开,还好有个傅溶。
傅念君侧眼看着这对姐弟。
到了最后,傅梨华想的,还是让爹爹难堪。
傅琨在下定决心后,就不会再有半点优柔寡断,他只是睇着傅溶说:
“你要认作她的弟弟,就别再叫我爹爹,两条路,你自己选。”
傅溶彻底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替姐姐求情,就连他也不认吗?爹爹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溶跪在地上,将头仰起,这个角度,他甚至无法清晰辨认出自己父亲的面貌,在烛影幢幢中,他只感到父亲陌生又摄人的气势压迫着自己,通体冰寒。
第318章 出族
傅琨说道:
“此女寡廉鲜耻,有辱门楣,不敬长辈,不悌手足,实难再担傅氏嫡女盛名。傅溶,你若愿认这样的人做姐姐,明日开祠堂,你便一并出府跟她去了吧,免得说我断了你们姐弟情义!”
傅溶涨红了一张小脸,害怕地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从小就怕傅琨,何况现在他又是这样雷霆万钧的气势。
自己若真被赶出去了怎么办?
他还怎么念书怎么求取功名怎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在犹豫彷徨间,傅溶就感到手臂上一股力将自己提了起来。
正是他长兄傅渊。
傅梨华的手臂几乎扣在了傅溶的脖子上,牢牢锁着不肯松开。
她知道,弟弟都不救她,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她了。
傅念君吗?傅允华和傅秋华吗?
这帮贱人想看她笑话已久,何人会再来救她啊!
弟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不肯松手,却终究敌不过傅渊的力气。
傅渊将傅溶一把拉起来,蹙眉沉声:
“站好!在这样的场面哭哭啼啼,有辱斯文!”
傅溶不自觉被他带离了傅梨华,他满脸是泪,却不敢反抗傅渊。
傅念君在旁边悄悄叹气。
傅渊终究是看不过眼了。
傅家毁了一个傅梨华,不能再让傅溶被姚氏教歪,踏上与傅梨华一样的路。
好在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