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4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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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的香堂,赏下一根盘龙棍。按他的资历,连带毛僧都不算,又怎么能进的了香堂?可是最后,不还是点了头?规矩不假,但也要开情势。如今的天下要变了,再守着老规矩不放,就比我这个老东西还要顽固了。我们只说一件事,卡佩租界的总探长黄麻皮,他本身就是个空子,可是在卡佩租界罩码头开山门,收了许多弟子门人,还跟咱们门槛里的人论交情,这又算个什么规矩了?”
他所说的黄麻皮,是眼下松江新崛起的道上大佬,资历虽然不值一提,可是力量很大。在场各位漕帮首领,若说可以惹的起他的,却也不多。曹鼎修朝陈冷荷招招手。
“陈小姐,你过来,给我磕一个头,就算是我曹某关山门的弟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门槛里的人,虽然门槛里,没有收女弟子的规矩,但是万事都有开头。现在国家不也是在讲什么共合,立宪,女子学堂么?我也赶个时髦,就收一个女的关门弟子,谁如果敢欺负你,就是与老夫为敌,松江九帮,几千门生,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这个过门打的,让范高头措手不及,居然曹鼎修临阵收徒,这一来,陈冷荷也算是门槛中人。固然论资格还不够带毛僧的级别,可是进香堂,也勉强可以交代下去。有金高宗赏盘龙棍事件在先,若说她进香堂不行,则前祖之事,又如何分说?
再者,眼下松江城内,虽然表面宣布中立,可第五镇的力量依旧占绝对优势。瑞恩斯坦撤回山东,城内仍有一名他的副官汉森带领两百洋兵留守。并在租界内设有一个招兵处,专门招纳合适的洋兵,带回山东。
城内,还驻扎有北洋军一个营,公开理由为维护松江秩序,必须匪徒滋事,实际上,这个营加上赵冠侯的警卫营,足以控制从前线回来的那些徒手兵。
陈冷荷自己则财大气粗,有着雄厚的资本力量,在场众位漕帮大佬,或经营店面,或搞水运,或是吃私饭。但是不管哪一行,都与银行少不了关系,与船运公司,也少不了联系。如果能和陈冷荷成为同门,对他们来说,也并不见得是坏事。
是以曹鼎修一说,浙江方面一位赶香堂的兴字辈老头子立刻赞成“曹师兄这事做的好,这个引见师我就来当。我们浙江,有一位鉴湖女侠秋竞雄,骑马带刀,还教练三军,松江再有一个女人做礼字辈,我看可为一段佳话。”
众人一起来贺,范高头被晾在了一边,至于被击毙的傅明楼,就没人理睬。陈冷荷也明白过来,赵冠侯带自己来的目的,也在于此。他不能在松江长驻,为了避免未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先给她伸好后脚。把关系和自己的立场阐明,谁如果再动陈冷荷的脑筋,就要掂量一下后果再说。
陈冷荷看了一眼赵冠侯,见他朝自己点一点头,就知道是示意自己顺势而为。她固然对这种帮会没有丝毫好感,却也知道其力量之大,对于自己银行的发展有重大的干系,于自己丈夫的落场势也有关。只好强打个过门,过来做势磕头。
浙江那位帮里尊称为高三太爷的引师高祥太,不等陈冷荷跪实,就一摆手“不必了。现在是新时代,新规矩,磕头就免了,只要你记得有我这么个引见师就好。”他边说边摘下手上一串十八子手串递到陈冷荷面前。
“这串十八罗汉,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戴着它,浙江门槛里的人,都晓得你是我的门生,谁敢对你无理,就是对我这个老头子无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份礼物格外有分量,也看的出,高三太爷对于陈冷荷,并不是普通的敷衍场面,而是真正为她撑腰了。几位老大一时都没明白,何以近年来很少过问世事的高三太爷,会突然表现的这么积极。只听他已经接着说道:“曹师兄,今天既然你出来,我正好借这个香堂,说几句话。门槛里的事门槛里了,门槛外头的事,若是牵连到门槛里,也要讲讲清楚。光棍犯法,自绑自杀。傅明楼已经伏法,陈无为几时到堂?他先杀陶骏保,后杀陶成翰。镇江陶家,不但是光复会,也有我门下的弟子门人,我也要问一问,这件事该怎么交代。”
说着话,高五太爷的目光,已经落在范高头脸上。陈无为是拜他的门墙,这便是摆明车马,兴师问罪了。
众人顿悟,高三太爷不是看陈冷荷顺眼,而是要借着结交她,来借助赵冠侯的力量来对付范高头。毕竟范高头手下很有些亡命之徒,如果铁心抗衡,高三太爷未必吃的下他。但是加上赵冠侯和他手下的兵,情形就要颠倒过来。
范高头也知,香堂里没有翻脸开杀的规矩,再者,光棍不逃过门,嘴上永远不能服软。一抱拳。
“爷叔,无为是我的学生子,他惹下的麻烦,自然由我这个做师父的承担起来。不过他现在不是在江湖上打混,而是在葛明军里做事,杀人,或许为的是公事,而不是私怨,这种事,就不能拿门槛里的规矩来追他。总之,我先去把他传来,与爷叔当面分说清楚,有什么话,把它讲开,爷叔意下如何?”
“闲话一句!”曹鼎修接过话头“阿宝,你是礼字辈的,我这个做爷叔的,不好以大压小。但是随便杀门槛里的人,也不能没有个交代,希望你言而有信,把你的学生子带来,大家有什么话当面讲开。否则,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他又朝赵冠侯道:“既然弑师犯上的叛徒已经伏法,今天的香堂可以散了。老朽晚年,又收个关山门的学生,这是件大喜事,三天之后,在老正兴,我摆酒席,请各位老少吃饭,请大家给我一点面子,一定要到场。冠侯你也要来。”
等到从香堂出来,夜已经很深,上了马车之后,赵冠侯拥着陈冷荷道:“困不困,困了就在我怀里睡一会,到了地方我抱你下去。拜师这事,倒是曹老随机应变,倒也真亏他老江湖,门槛精,反应的真快。今天这个过门,必须要打,但是也不是说,要你做个女白相。只为有这么个关系,再遇到帮里的人,就好说话,找门槛里的人做事也方便。你做这个生意,总是离不了黑白两道的帮衬,巡捕房那边,有二姐帮你,现在松江临时都督又是我结拜二哥,自然没什么关系。但是有些事,却是巡捕房干涉不到的,就只能通过门槛里的力量解决。沈老大一走,你这方面就吃亏了,有了曹老爷子今天收徒弟的事,将来就好办的多。”
“我……我明白。”陈冷荷将头靠在他肩上“如果今天这个过门打不过去,你又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讲不通道理,就只好讲拳头了。我带了一个哨的兵来,杀光他们不费力气。范高头以为自己凶的不得了,却不知,连他身边的保镖,我都已经伸进手去了。这帮人啊,上不起台面,但是搅混水的本事是有的。对他们不能不当回事,也不能太当回事,总要掌握一个度。像是你这次受执,就是这帮人做的事,我将来不能在松江保护你,不留下几只棋子,我又怎么能放心的走。”
“那你今天在香堂里杀人,也是为了我?通过带我进香堂,又拔枪杀人,告诉他们,你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不管是帮中尊长,还是同门兄弟,凡是招惹了我的,你都照杀不误,任何人出来讲情,也是没用的。”
“聪明。”赵冠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是这个意思。清酒红人面,财白动人心。像你这样既漂亮又有钱的,不知道多少人在打你的念头。今天闹一闹香堂,就是让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敢动我女人主意的,我不管是谁,都杀给他看!”
陈冷荷冰雪聪明,弦外之音,不言已明,今天这场杀鸡儆猴,实际并不仅限于漕帮弟子。
现在关在监狱里的,除了陈家两兄弟,还有李大卫。孟思远并没有按陈无为的吩咐处决李大卫,决定将其交给司法审讯,由法律来解决问题。
赵冠侯对于李大卫与自己曾经交往过的事并非心无芥蒂,由于对李有恨,对自己两个兄长也就看法不好。答应放人,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但是这种杀法,显然也是给他们打预防针。
赵冠侯的手在她的身上逡巡着“巡捕房那边,电话我已经打过去了,等明天天一亮,人就可以回家。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每个人都有机会,但是机会不一样,他们已经把机会浪费完了。为了他们着想,让他们学聪明一点,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我懂……你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也不会了,即使是孙先生找我贷款,我也要他带着担保,到银行里来谈。”
“聪明。我就知道,我的好太太,肯定是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的。像是这次提兵下东南,如果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早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这种事,咱们谁都不想的。所以,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她心知,这一次赵冠侯的情面算是给足了,自己两个兄长和他终归隔阂太深,没办法像父亲想的一样一家人和和气气,只能尽力避免见面,少生事端。
不知从几时开始,她发现自己思考问题时,已经越来越倾向于小家庭,而非是父兄。猜出丈夫心意之后,想的是拉开距离,而不是找赵冠侯吵架,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或许,这就是父亲说过的幸福吧?她蜷缩在赵冠侯怀里,渐渐闭上眼睛睡去,脸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第504章 和议
次日两人刚到了银行,就有客人上门,来的是赵冠侯的旧相识,唐仪绍。两人在关外一起共过事,私交算是半好不坏,又是留学扬基的学生,作派见识更接近于洋派,与赵冠侯算是志趣相投。
两人一见面,唐仪绍先是从护书里,取了一张支票出来“这里有十万元金洋,是容庵为二位婚事,送的贺仪。”
赵冠侯也不客气,将支票接过来交给冷荷,随后问道:“现在两下里情势如何?”
“还能怎么样呢?本来江宁那一路,是一记重锤,江宁易主,半壁江山震动,朝廷也要寝食不安。可是冠侯你一怒为红颜,提虎狼之兵南下,一战克江宁,复夺镇江、扬州,泰州、盐城,东南局势自乱而转定,葛明军的情形就大为不妙。陆斌一标戡乱于山西,差一点就要打进陕西去。陕西起事的民军,战斗力并不算多强,装备极差。甘军自董五星死后,大多溃散为匪。这次与民军共同起事,却并非为了葛明,纯粹为了自己发财,烧杀抢掠,军纪极劣。陕西地处贫瘠,粮匮饷乏,想要打出关中,是很困难的事。关外,张雨亭驱逐了葛明军,东三省目前还在朝廷掌握之下,北方不至于大乱。南方虽然从两广、福建开来援军,但是想要战胜北洋两军怕是不容易。整个的局势,就是对峙,我这次来,就是等孙帝象到松江之后,谈一个和平之道,这场仗,不能打下去了。”
唐仪绍是广州人,与孙帝象是同乡,有这份乡谊在,说话比较方便。其次,他在扬基留学,立场上比较倾向于扬基,与扬基的公使领事都很谈的来,也有洋人的力量可以凭借。
他叹了口气“洋人已经发出照会,决定组建一个调停团,督促两方停火罢兵,实现和平。从他们的口风中,已经可以听出来,他们没打算帮着金国,最理想的方案,莫过于划江而治。一个中国,分成两个,洋人左袒右护,可以从中渔利,从我们身上吸血割肉。我辈身为炎黄子孙,不管如何不肖,也不能卖了自己祖宗的家产,让外人看笑话。所以我这次来议和,就是希望孙先生以国家民族为念,停止武力对抗,在洋人对我们的内政过多干涉以前,实现国家的一统,结束对立状态。”
赵冠侯点点头“唐兄所见着实高明,不过,这事怕是不大好谈。葛明军虽然输的很厉害,但是目前还掌握着东南财富膏腴之地,又有几省援军。云南那面,我们北洋的力量被彻底排挤了出来,他们那的都督蔡锋,听说是个很有雄心之人。得陇望蜀,一路发兵取贵州,又派出一支人马取四川,颇有一番成事的格局。若是云贵川三省为其所有,与我们势不两立,也着实是个硬对头。”
“不然,自来云南那里的情形,就离不开卡佩人的影响。没有卡佩的支持,他们连军火都很为难,就不要提其他。而且云贵都不算富饶省份,军饷很困难,蔡某人再怎么本事,也跳不出洋人的干预。卡佩现在并不希望东方太过混乱,那样不利于他们在华利益。这次主持南北和谈的是阿尔比昂公使朱尔典,他与项城和你的关系都不差,这件事上,肯定是帮着我们,不会帮着云南。再说,洋人现在,自己也不稳当,若是拿出大笔军火支持蔡锋,我看也是有心无力。”
赵冠侯道:“怎么,洋人那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