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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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寸,这个局面肯定维持不下去了。”
盛杏荪抵掌汉冶萍铁厂期间,就与扶桑几个知名财阀如八幡制铁的大仓喜八郎成为至交,两下里来往很密切,对于扶桑的情形也知道的多一些。自从其就任邮传部尚书以来,与扶桑方面往来日益密切,两下互为表里,扶桑已成为盛杏荪背后最大的助力,一如当日铁勒之于章桐。
他自知道,这名特使,虽然名义上是一名扶桑商人,却是可以任意出入公使馆的要紧人物,自身大有能量,比之与袁慰亭关系更为密切的板西八郎,也未必逊色。他点头笑道:“贵国这次的帮助,盛某牢记于心。我于义善源并无私怨,只是不想靠一只蛀虫,吸食国家的血肉,养肥自己,掉过头来,又要挡住发展的道路而已。”
“补翁的用心,在下自然清楚,相信历史会给阁下一个公正的评价。不过,这次的股票风波中,我国受的损失也很大,原本承诺的贷款,可能需要重新洽谈,希望补翁可以谅解。”
盛杏荪自知,扶桑的正金银行也参与到橡皮股票的运作中来,本以为在伦敦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风波突变,他们手上的股票暴跌,又来不及找中国接盘,自身损失很大。加上辽东战役中,扶桑流血过多,现在还没能恢复元气。其国家财政实际也很艰难,对方说的贷款重议,并不一定是托词。
可是他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把新政以来,商股民营的铁路收归国有,再以国有铁路创擞,将外国人掌握的中国路权分批赎回,最终让主权不至于旁落,却非有扶桑人贷款不可。盛杏荪的眉头微皱。
“小仓阁下,两国相交,贵在言而有信,朝令夕改,并非外交之道。”
“没错,补翁所言,鄙人完全同意。但是世事艰难,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实在是我国的财政,也很紧张。原有的数目,很难如数提供。不过,我觉得,补翁也不用过于焦急。全国的几条主要铁路,修建进度不一,处理的方法也不该一样。以川汉铁路为例,如果也用赎买的方式赎回路权,等于是由贵国朝廷,为商人们失败的投资承担后果。他们把铁路的股金拿来炒股票,亏损之后却由朝廷贷款补亏空,这并不公平。再者,川汉铁路从选址上,就存在较大问题,这条路,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就不可能修筑成功。阁下如果依旧一视同仁,则对于其他几条铁路不公平,也容易开一个恶例,让更多的人效法,导致贵国的财政雪上加霜。”
盛杏荪倒也觉得,这扶桑人说的极有道理,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四川七千万子民,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安置,民心沸腾,必生变故。”
小仓诡异的一笑“补翁,恕我直言。您是邮传部尚书,不是陆军部尚书,这个问题,不该是您操心的范围。贵国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者贵国近年来,大小民变时有发生,铁路事件或许会导致一些人生变,但不至于引起大的风波,只要处置得当,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再者,阁下的敌人还对您的位置虎视眈眈,如果借此机会,可以做一做文章,或许,您可以少一个心腹之患。”
盛杏荪自然明白,小仓说的敌人是现在隐居在洹上村万寿堂的袁慰亭。其在位时,对自己刻意打压,侵夺权柄,使自己有志不得舒。现在虽然主客易势,但是袁的势力还在,军中故旧最多。且有端芳、那琴轩、庆王等一干人为其庇护,奈何不得。就连现在总办松江事务的赵冠侯,也是他的党羽,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打击这一系的话,倒也不能放过。
小仓趁机进言道:“补翁请想,四川很难获得外援,武器装备低劣。生变之初,固然势必引起动荡,但只要处置得当,平灭戡乱也很容易。到时候,阁下出面力挽狂澜,必能恢复当年北洋大臣的风光。”
“小仓先生,你是说?”
“若是补翁出面平灭四川之乱时,扶桑正府,将向您提供从资金到武器乃至人员上的全面支持,确保这次变故,不至于影响到您的地位和大金的稳定。”
盛杏荪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小仓,心内对于其并不信任,可是彼此之间互相利用,只看价值,不看人品。
扶桑人如果真能给自己帮助,先帮自己把政敌剪除,再恢复了全国路权,将来他只有上赶着求自己的份,决不会天地反覆。小鬼子,到时候自己拿了你的好处,你还要来讨好我,拿更多的好处给我。章合肥的幕府里,又哪会有好惹的人物。
小仓则同样看着盛杏荪,心内想的却是上司的安排。这次股票风波中,扶桑大伤元气,短时间内,难有作为。目前要做的,就是在自己虚弱的前提下,也尽量保证扶桑在华利益不受损害。
不能强己,就要弱敌。只要金国国内发生大乱,四分五裂,战争不休,其国力日益削弱,扶桑即使是在衰弱期,也足以压的住他们,不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说不定还能扩大。
盛杏荪确实是聪明人,可惜聪明的过头,也容易反被聪明误。小仓看着盛杏荪,心里转着念头。这时,盛杏荪已经点头道:“小仓先生,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且容我与手下商议一下,再做道理。但是我希望,剩余的贷款,不要出问题。”
“阁下放心,剩余贷款我可以担保它们的安全。交通银行的底帐,我们也已经拿到,改日就送到府上,担保您心愿达成,一战成功。”
“如此,那就要说声谢字了。”
两下里,都抱着计谋得售的乐观心理,握手道别,盛杏荪认定,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区区扶桑人,虽然船坚炮利,但如果比起权谋手段,他们还差的远。
第421章 倒塌
义善源倒闭了。
这个松江钱业乃至东南钱业的龙头钱庄,如同一个强壮的大汉,在一夜之间,全无征兆发病暴毙。本来在股票风波中受创严重的义善源,全指望交通银行贷款,维持日常的流水。
盛杏荪突然出手查帐,而且所查的方向,正是交通银行内部的短板漏洞,如同锋利的匕首直取要害。交通银行私自放贷给义善源事发,让本来因为股票而损失惨重的章经楚,又受了迎面一击,竟无还手之力。
贪墨亏空,论罪可诛,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义善源的资金抽调回交通银行填补亏空。义善源现在不但头寸调拨不出来,还要把资金运回银行,现金枯竭,无力兑付银票庄票。随即又被神秘人士,在报上爆出义善源的负债金额。在四方筹措,告贷无门的情况下,这东南钱业的首领,只能宣告倒闭。
就在将身家性命存在义善源的百姓,跪在钱庄门外,哭天抢地的希望着钱庄开门营业,取出自己的存款时。另一家与义善源并驾齐驱的大钱庄,源丰润,也被神秘人士踢爆了负债率。随即如义善源一,资金中断,无力维持,只能步义善源的后尘。
堡垒,轰然倒塌。
别墅内,赵冠侯看着电报,脸上带着冷笑“朝廷这是要疯了,居然在这种时候开始查银行,倒钱庄。盛杏荪一要倒章经楚,二要倒的是梁财神梁士怡。他是想把交通银行和大金路局都抓在手里,这想法原本不叫错,可是现在是火烧眉毛了。不想着救火,反倒想着怎么倒人,这朝廷要是能维持下去,才叫奇怪。”
翠玉依偎在赵冠侯身边道:“冠侯,我原本想救一下大哥的,可是却不想,朝廷是这个样子。连朝廷都不在意江山,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张香涛一大把年纪,居然被气到吐血,眼看就要把性命送到京城,这个朝廷,我看也是没多大指望了。咱们把所有的银子扔到松江,又图个什么?既然他们不爱惜这个江山,我们也托不住这个市,也救不了这样两个龙头钱庄。不如……我们回山东吧。”
“翠玉,现在我们要一走了之,这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我们可以走,松江的人往哪里走。力之所及,总要救他们一救,就当是给自己的孩子积福了。”
他说着话,摸了摸翠玉的肚子,翠玉刚刚落实怀有身孕,正自高兴,听赵冠侯如此一说,心内大觉甘甜,笑道:“冠侯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我也懂,可是朝廷在意自己的天下,我们这么出力帮忙,亦是无用。再说这么多银子扔到海里,我也心疼,若是咱们自己留着,将来能给孩子留下用。”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光是帮朝廷,也是帮梁财神。财神爷是袁宫保的得力干将,现在就算是路局总办的位子多半保不住,可是松江市面只要不坏,他在交行的位置就能保住。这个位置对咱们,也有好处。至于银子上么,放心,你的男人总有办法搞到银子,保证不让你和孩子受穷。”
翠玉摇摇头“只要和冠侯在一起,就是受穷,我也心甘情愿。”
蔡煌这次被参的也很厉害,眼看松江道的位子,多半要保不住,看到电报的当天下午,他就过来拜见,开门见山道:“老师兄,小弟的位置快保不住了。这个位子既然这么多人不想我坐,我不坐就是,不用他们革职,我自己上本请辞。他们爱派谁派谁,眼下松江这个烂摊子,我是不管了。好在我借的债上有明确的说明,后任者必须承认债务。这是洋人银行的债务,有各国总领事作保,不管是谁来接任,也不敢不认帐。这总不叫老师兄做难。至于其他的事,我是不管了,老师兄,我看你也不要再管。这朝廷我算是看出来了,管的越多,麻烦越多,说不定白费了半天力气,反倒给自己找麻烦。”
“老蔡,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谋这个差事不易,做的也不错,这些我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数。岳父那里,我会给你写封信,进京之后,你投书过去,老人家自会安排你。别的不说,振大爷在关外,也正在用人之时,你到了关外,也有地方安排。至于松江的事,我会尽力替你维持,后任者抢不去你的功劳,也不会找到你的过失。”
自来地方官离任,就怕后任者抢功推过,赵冠侯有这个表态,蔡煌心里也就有了把握。连连点头道:“一切有赖老师兄保全,小弟这里,先给您道谢。趁着我现在还在位子上,朝廷革职的电旨没来,我先好好放几个起身炮。”
蔡煌的权柄极大,在松江交由也宽,两记起身炮,放的很是厉害。先是以松江道名义,向各国银行贷款三十万两,用来购买外国的米面豆麦,确保这些粮食不用赵冠侯自己出钱购买。
随后是以保护市面为名,向江南制造局赊购步枪两千枝,子药十万发,全部拨给赵冠侯使用,下落自然搞不清。
最后则是以松江道的关防,向华比银行借款二十万两,表面看是赈济之用,实际上,赈济在前,借款于后,两者本不相干。不过是玩了个笔下花样,将时间做个颠倒。这笔钱里他提了十五万,进京打点关节,脱罪养老。另外五万,则送给赵冠侯,买他个嘴严。
随着东南两大支柱钱庄的倒闭,情势急转直下,原本已经逐渐恢复的秩序,瞬间崩溃了。
不曾参与股票交易的商人,原本还自鸣得意,可是现在,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他们的资金大多存在两大钱庄里生利息,现在钱庄倒闭,存款吃倒帐化为泡影,无数成功人士随着两大钱庄一同破产。
工厂和商号,因为失去了周转资金而无力维持,自拳乱之后推行新政,东南的一点点元气,至此已经基本丧尽。
这股风潮自松江而起,逐渐有了蔓延之势,开始向着周边的城市蔓延。丝业、纺织业乃至地方上的钱庄、商号都大受影响。松江周围的钱庄,已经开始出现了挤兑风波,更大的变乱,即将发生。
粥棚变的更热闹了,原本有工作可作,勉强可以糊口的人,现在也不得不加入乞食者的队伍,希望朝廷给一车车下去的粥饭维生。虽然邹秀荣又新开了三处粥棚,姜凤芝也忙的手脚不停,但是每一座粥棚外,依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怨气与不满在民众心中蔓延,名为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一些读过书,认识字的人,在人群里念叨着:醒来!醒来!快快醒来!快快醒来!……
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无数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的百姓,也渐渐加入到这些读书人的行列里,跟着他们,念起了这些。
风起了。
蔡煌上折子请辞,随即电旨批复诏准,由原松江知府,兼署道事,等朝廷新任松江道台到任之后,再行交接。想来也知,醇王一家,要借着这个松江道好好发一笔财,赚上一笔大钱再说。
松江知府张秉忠,已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朽,所图者,就是四平八稳,告老回乡去享福。由于股灾和钱庄倒闭,其宦囊大损,几空如洗,很是呕了几口血,现在躺在床上敬养,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