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3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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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见得就要信你,就算你这个义妹身份,他也未必肯认的。我只好用我山东巡抚的身份,帮你附署一下,否则这电报未必能到他手里,就被办事人员给扔了。”
“不会的,楚二爷能开这么大的钱庄,自是个聪明人,只要把利害说清,他自然明白咱们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我这个章家义女身份,他认不认都好,反正我是拿他当个兄长看,说的也都是真心,他绝不会好坏不分。”
章经楚如今在金国成立的交通银行任总办,这所银行是由邮传部提议设立,设立目的是发行债券股票,募集资金,赎回铁路路权和航线权力。去年里,刚刚募集到一笔款,又成功向阿尔比昂两家银行贷款,从华比银行手里,赎回了京汉铁路的路权。
办成此事的章经楚,自然而然,就成了振兴民族经济,挽救国家命脉的大功臣。朝廷里给他的官职加到了从二品,赏穿黄马褂,赏戴双眼花翎,又赐紫禁城乘马,在朝野之中,都有人预测着,他将成为章氏新一代顶梁柱,继承章桐的事业。
其筹款有方,颇能聚敛,在完成了京汉铁路赎回之后,现在又在筹措着,将山东铁路的路权赎归国有。每天里筹措款项,制定计划,与洋商接触,从早到晚忙碌不停。是以当一份由山东巡抚附署的电文放到他桌上时,他甚至都没时间正眼去看。
“赵冠侯?他给我拍的什么电报,交通银行又不管他山东的粮台,我们两下没什么交情,拿走吧。”
其身边的长随道:“二爷,您先别忙着拿走,这其实是小小姐发的,赵巡抚只是附署?”
“小小姐?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小小姐。老爷子当初人老糊涂,连窑姐也认做义女,我们做小辈的不好多口指责,但是这个人是不可能认的。不许胡说八道,我可不认什么小小姐。”
话虽如此,杨翠玉给自己发电报,这事透着蹊跷,章经楚还是拿起电报看了看,随即就冷笑一声,将电报一团,朝一旁的纸篓里扔过去。“真难为他们,想出这么一番话来蒙我。我如果把橡皮股票处理掉,不是随了他们的意?”
那名长随道:“二爷,赵大人和小……翠玉姑娘,都在松江,许是知道什么消息也不一定,您可要加小心。最近为了赎路的事,盛大人那里正和二爷别苗头,这个当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你懂什么?他们和道胜对赌,做空兰格志,眼看就要输,那是几百万的损失。我只要把手里的橡皮股份一出手,立刻会引起股价大跌,他们就能把兰格志补回来,自己不至于亏银子。这杨翠玉的小算盘打的真精,可惜我不吃这一套!松江这次共进同退,就是为了跟洋人斗法,这个时候谁先退出来,就等于是拆烂污形同临阵脱逃,这事也是人做的?为了他们不亏本,就要松江钱业同行受损失,这等事,我做不出。”
他思忖片刻,又要来最近几天松江的股票牌价及伦敦的股票牌价对比观看,随后道:“这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股票的调整而已。咱们与这么多洋人交好,如果真的是伦敦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里一定有消息。不要杞人忧天,自乱阵脚。我很忙,没时间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备车,我要去见朱尔典谈事情,你给杨翠玉回个电报,告诉她知道了,其他什么都别说。”
等到章经楚与长随都离开办公室后,一名办事人员进入了这间办公室,一个小时后,这份被揉的皱皱巴巴的电报,就摊在了新任邮传部尚书盛杏荪的案头。
自从袁慰亭倒台之后,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一原则,醇王兄弟大肆起用当初与袁慰亭不合之人。岑春宣、翟鸿机两人因为伤人太众,起复之事随提随灭,未能成功。但是盛杏荪为人慷慨大方,交游广阔,京官里本就有他许多朋友,更与扶桑大财阀大仓喜八郎有极深的交情,背后有扶桑力量支持。对于他重新出山起用,官场不反对,洋人中,还有人支持,因此提拔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是部院大员。
交通银行本来就是邮传部一手设立的,而且其成立的资本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邮传部所筹措而来,主要收入也是邮传部所负责的路款收益。可是章经楚担任总办以来,银行已经与邮传部实现了切割,不服从邮传部管理,也拒绝将路款收益上解。这次四川铁路事件,章经楚更是出来与盛杏荪公开唱反调。盛是章桐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章经楚显然也以恩主自视,将盛杏荪视为自家门下,当面斥责毫不客气。
有了赎回京汉路的功劳业绩在,盛想要对章经楚动手,也非易事,这份章经楚不屑一顾的电报,在他手里,却成了一份无价之宝。在手里反复观看几遍之后,盛杏荪也命人找来了近期松江的股票牌价与伦敦的牌价,随后又命人将更早的股票牌价搞来。
等到下午时分,他连续给家里发了三封急电,语焉不详,只催促着家里赶快将他所需要的洋药寄来,不得有误。
等拍完电报之后,其又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草拟条陈,上本要求对交通银行的帐目进行清查,以免有人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以公款接济自家产业之事。等到条陈写完,他并没有上交,而是锁在了一个小箱子里。他现在等待的,就是时机二字,时机一到,这份条陈就是自己接管交通银行的法宝。
他拍了拍箱子,又摇了摇头“老相国,对不起了,盛某固然要对得起你的栽培,但是也要对得起自己一身所学,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下面,更不想被你的子孙后辈压着抬不起头。这次,轮到我出头。”
松江。
陈耘卿利华银行的工作,突然之间,就变的清闲起来。新来的银行大班,原来对于陈耘卿的态度并不好,对他的工作要求的也很严格。
可也许是这段时间陈耘卿努力工作的结果,对方的态度渐渐变的和蔼可亲,现在竟主动给陈耘卿放假,让他处理好自己的钱庄就可以,银行的工作可以放一放。并主动答应给他提供一笔五十万两银子的贷款。
眼下钱庄里,正是用款的时候,这笔头寸一来,陈耘卿手头大为宽松,难关也就过去了。他回家的路上,微微冷笑一声,洋鬼子一样是人,给他点甜头,就一样可以谈,这没什么难的。等到自己这次在股市上发一笔大财,到时候就主动辞工,让他爱找谁找谁去吧。
将头靠在车厢上,掀起车帘,让光照进来,戴上眼镜,在膝头摊开报纸。现在报纸上最主要的版面都是股票,他得来看一看,今天的股价,涨了多少。这次股票调整的时间有点长,那也就意味着,其涨幅也是空前的大,趁这波行情,手上的股票该套现了,银子眼看就要滚滚而来。
第406章 众人皆醉
“麦边的股票,又涨了?票面价格已经上涨到了九百两?”赵冠侯的房间里,一如战时指挥所,墙上挂满了文件,手边则放满了报表和帐本。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虽然听不到枪炮之声,亦不闻刀光剑影,但一到揭晓结果之日,怕也是个死伤惨重,血流成河的局面。
自古来,天下未治蜀先治,天下未乱蜀先乱,川中百姓几乎人人有份摊派的路款,压在了股票上。一旦股票生变,百姓岂能罢休?川中一乱,四海响震,葛明党人不知道又要从哪里起事动兵。不久前刚看到报纸刊登,广州将军福奇被刺,行刺者当场被捉,身份已经确定,刺客是葛明党人温生材。
当街戕官,必有变故,如果所料不差,恐怕广州是要闹事了。赵冠侯已经得到消息,朝廷里有不少人将钱投到股市里等着发财,等到这个泡沫被戳破之后,所有的钱都蒸发掉,朝廷无粮无饷,又拿什么调兵平叛,就算是想要安定局面,也没有这个力量。
是以这一次,松江股票坑掉的,未必只是几个商人或是金融家,而是整个国家的支柱,都已经摇摇欲坠。简森与他在飞快的拨打着算盘,邹秀荣也参与进来。她比较慈悲,对于未来的惨况,颇为不忍。
“老四,我看,要不要咱们出手阻击一下,让老百姓少受一些损失。”
“二嫂,我不是打你的高兴,而是意义不大。这次我们不是和一两个人在赌,而是和整个华尔街以及泰西股市在赛跑。这些人的钱买成了橡皮股票,注定是要遭殃的。现在比的是,能不能在这笔钱消失掉之前,我们尽可能抢救出一部分,让它们落到咱们的口袋里,而不是其他。说实话,这次如果我预料的不错,是全球股市的一次灾难,中国很不幸,成了接盘的那个。咱们这点力量,要想对抗全世界性质的股灾,也是有心无力。”
邹秀荣默然无语,她也得承认,赵冠侯说的恐怕是对的。
门房这时恰好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个铁勒人来拜访,化解了两人的尴尬。赵冠侯到了客厅之后,只见来的正是道胜银行董事长,安德烈耶夫大公。
赵冠侯微笑道:“大公来的好快,您是不是把大楼已经收拾好了?您要知道,转移那些物资可是个很费时间的活,我必须保证大楼按期移交,如果做不到,那我可要请工部局强制执行。”
安德烈耶夫冷冷说道:“感谢您的提醒。不过我今天来,不是来听废话的,而是来要对您和简森夫人一句,我们的对赌协议,是由各国总领事担任公正,不允许赖帐的行为。我想看一看,你们现在已经筹集了多少股份?”
“股票?抱歉,我没兴趣筹集那个,到时候还你钱就好了。”赵冠侯毫不在乎的点起一支雪茄“区区几百万银子,算的了什么。大公是贵族,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银子,就吃喝不下吧?如果您实在不放心,要不咱们把赌约取消?”
“赵大人,我必须提醒您,谁主动提出中途取消赌约,是要承担百分之五十罚金的,且还需要对方的同意。看来您对兰格志的事很有信心,但是我还是得向您说明一点,道胜银行正在市面上收购兰格志,如果我们的收购人员,与您的收购人员发生摩擦的话,我希望您能够谅解。”
“多谢好意,我想这一切不会发生,送客!”
大公来,自然是来示威的,但没想到赵冠侯如此胸有成竹,让他讨了个没趣。简森微笑道:“亲爱的,据我所知,大公又借了一笔钱,在市面上收购零散的兰格志股份,确保我们买不到股票。我正好,把我能掌握一些股票卖了出去。”
“是啊,大公是个好人,我们应该感谢他。”赵冠侯说着话,将简森抱进怀里,正待亲近一番,不想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来的是松江道蔡煌。
赵冠侯只好和毓卿先到另一间客房里迎接。两下见面,蔡煌的脸色不大好看,气色既有些惶恐,又有些焦急,不似上一次见时那么从容。
赵冠侯一笑“蔡道台,你今天来莫非又是奉了什么新的公事下来,江苏巡抚那边又在催促你拿人?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只管拿。朝廷若是不怕洋人的照会,那我就随你去一趟。”
“不不……老师兄,不是那件事情。说实话,眼下那点事根本不要紧,就算咬金来了,我也一样可以不给他面子,现在实在是有大事,要找老师兄商量。”
大金官场流行说隐语,咬金自然是指程全德,他是蔡煌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蔡煌这样说,是不把上级放在眼里,显然证明他要说的事,比这重要的多。赵冠侯问道:“什么事,蔡道可以明言。”
“老师兄,我今天来,是替松江百万生民,向你请命来着。求求你,看在咱们出于一门,也看在松江这些老百姓活命不易的份上,一定要帮帮忙。”他说着话,站起身来,整顿衣袍竟是要下拜,赵冠侯连忙拦住他。
“蔡道台,你是父母官,我只是个过客,给我用这样的礼数,我担待不起的。你跟我说一说,到底这话是从何说起。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我也好心里有个准备,再说能不能帮。咱们既是同门,有话好说,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
“有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老师兄与简森夫人有交情,我想请你在她面前美言几句,替我办一笔贷款。数目么,越多越好,至少不能少于五十万两银子。我以松江关税盈余作为担保,保证钱款如数奉还。”
赵冠侯一笑“怎么,蔡道台也看到了这波行情,想要进场搏一搏了?也难说,兰格志一股涨到九百两,谁能不动心。但是听我句劝,没必要玩的这么大,你在松江这好地方,每年的银子过手,总可以留下三分,没必要拼了老命,借钱炒股票,那太不智了。”
蔡煌却摇头道:“不是这个话,老师兄如果你在松江也炒股票的话,听我句劝,把股票赶紧都出手。我不瞒你,我手上也有一些股票,已经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