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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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做实了?”
“昨天扶桑的板西八郎来拜访我,说话时,透露了这个消息。扶桑准备对铁勒动兵,这帮扶桑人打仗有习惯,不宣而战。我估摸着,他们是要偷袭铁勒人,至于偷袭哪里,左右不外是旅大的铁勒兵船,随后以大军登陆。他们来,是想让大金作为盟友,与他们一起作战的。”
“姐夫怎么说?”
“我回的简单,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一句话,就给他打回去了。但是扶桑人的意思很明显,说朝里是朝里的事,督抚疆臣,是督抚疆臣的事。如今的朝廷,不敢擅自决定对铁勒这种强国动武,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作为疆臣,若是在自己权限之内,略用一些办法,也能给扶桑人一点帮助。比如他们要招安马贼,扶桑人去招安,就不如金国方面派人招安来的方便,所以,他们需要金国支持。这些螃蟹,就是扶桑人的礼物之一。你与铁勒人见过阵,和扶桑人也打过交道,差点就成了青木宣纯的女婿。你来说说看,对这两国,看法如何?”
“扶桑好比是个爆发户,没什么根基,吃穿既是不懂,人情面子也是不讲的。行事上,尽是一股小家子穷气。从他们给庆邸送礼,就能知道一二。铁勒,则是个做惯了贼的人家,靠着贼脏发了大财,虽然是个财主,却来历不正,不能算缙绅,行事手段上,依旧保留着强盗的本性。出兵强占关外这种事,各国那里都交代不下去,这几个月里,各国都在向他抗议,外交上,其虽然有卡佩、普鲁士两国为盟友,实际依旧很被动。爆发户对强盗,左右不过是一群混蛋打另一群混蛋,谁赢谁输,都跟咱没太大好处。”
“若是从战事上看呢?”
“铁勒兵多,但是枪械拙劣,训练战技上,也不及扶桑人。而且他们在东线能投入的兵力是有限的,即使有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物资,也支撑不起大规模作战。他们从庚子里没得到太多赔款,想要打这一仗,兵费都不充足。再者,铁勒在关外不得人心,百姓们多是与他对着干的。我国在关外的驻军,也有不少人勾结着胡子,跟铁勒人交战。铁勒人四面楚歌,处处受敌,扶桑人反倒更容易被当地百姓接受,在军事上,铁勒人不占优势。但是铁勒有名动天下的哥萨克马队,又有太平洋舰队,在野战和海战之中,都有真很强的力量,也不可小看。”
袁慰亭听的频繁点头“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小弟这个见解,只能和姐夫说,与别人不能讲。津门有赌场,有的人去赌钱,好朋友不会去赌,却会借钱给他,只要赢了钱,就可以分红。赌场里,则另有一路帮闲。他们没有钱借给别人,但是看到谁赢了钱,就去送热手巾,打个扇子,说几句吉利话。这两种人自己都不曾去赌,第一种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分红,第二种人只能够厚着脸皮讨赏,赏多赏少,就只能凭主家高兴。小弟的意思是,要做,就做第一种人,不能做第二种人。”
袁慰亭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做第一种人,你也要有把握谁赢。万一借钱给了输家,就只好吃倒帐。”
“这事倒是不难想。铁勒人如果赢了,关外三省我们就会丢失。扶桑人赢了,三省还有要回来的希望。所以从我们自己出发,就只能赌扶桑人赢,断没有帮着铁勒打扶桑的道理。再者说来,铁勒人的哥萨克确实厉害,但是也并非就是天下无敌。扶桑人若是发了狠,也不怎么好对付。那帮矮子很有一股子狠劲,真到拼命的时候,他们敢死敢拼,很难对付。我这一宝,看好扶桑,当然也只能看好扶桑。”
袁慰亭也表示赞同“你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说要你的兵出关,就是图着入股的心。到时候我们出了精兵,扶桑人就不好在关外要求太多,咱们还能立个大功。可是……你的部队要出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套手续,总是要走。”
“这得先去跟莲花六郎交涉,没有大军机点头,我们动不了。另外一节,就是大军出动,粮饷器械运输都是大事,还不能让铁勒人抓住我们参战的把柄,这就更难了。上了战场,很多事好办,可以换军装,换大旗。但是怎么让这么多兵上战场,这得做个文章。”
“你来的正好,这个文章,你得帮我来做。做好了以后,拿给莲花六郎,找他去同意。如果让他的人做这文章,那些人一定不肯。”
两人正说着,内宅里有丫鬟出来送消息,说是蟹已经蒸好,请两位入席。
两家人与一家一样,因此并无避讳,简森也在座位上,一如赵冠侯妻妾。对这个女财神,袁慰亭不敢慢待,沈金英也应付的很殷勤。简森应对的得体,显的很亲近。凤芝虽然是海河儿女,从小河鲜吃了不少,但是没吃过这种肥蟹,吃的手上满是油腻蟹膏,连连叫道“在津门从小长到大,河海两鲜吃的无数,怎么没吃过这种蟹,看弄我这一手都是。”
“多新鲜,这盛坊的头等大螃蟹,一年才出几对,老百姓是没处吃的。南方是阳澄湖八两一个的对蟹有名,北方,就得数这盛坊螃蟹。一捞出来,就有人定了。扶桑人能弄来六只,也算是有手段了。”
简森笑了笑,她虽然是洋人,但是吃蟹姿势很优雅,蟹八件用的娴熟,吃空的蟹壳,依旧可以拼成一只整蟹。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道:“扶桑人的手段很厉害,但不是在这事上,他们厉害的地方在很多方面。比如他们拥有贵国关外三省的高比例地图。而这种地图不但贵国没有,就连铁勒人,也没有。我恰好看到过一次,可以说,扶桑人对关外山川河流的掌握,既超过了中国人也超过了铁勒人。已故的青木宣纯先生,是地图的主要绘制人,他还曾经亲自勘探西伯利亚铁路沿路地形,如果铁勒人需要一份地图来布置战斗的话,我想他们应该要向扶桑方面购买。”
姜凤芝张着手,让赵冠侯用手巾为她擦着手上的油,在旁道:“这帮扶桑人可真厉害,怎么比咱还清楚……诶?不对啊,他没事画咱们国家的地图干什么。哪有上别人家做客,还要踩盘子的道理?”
翠玉被逗的噗嗤一笑,用手绢挡着嘴巴“我的傻姐姐,你也明白过来了,这两面啊,都不是什么好人。”
袁慰亭干咳两声,看着简森“看来,铁勒人在情报上,已经是败的一塌糊涂了。但不知在军资筹备上,又如何?”
“扶桑人是最糟糕的合作对象,他们在价钱上斤斤计较,如同一个挑剔的老妇人,在集市上买菜。但是他们有一种特长,可以很好的卡住你的心理价位,所以生意还是能完成。至于铁勒人……”
简森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们的军需官,只关心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回扣,而不关心价格。他们会花高出市场几倍的价格,购买一些很差劲的商品。但是从我的角度看,铁勒人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至于扶桑人,则是地狱来的魔鬼。”
话说到此,她看好谁已经不用再说,袁慰亭点着头,显然在盘算着,该怎么才能搭上一股,从这场大战中得利。
他手下幕僚不少,但是要是想得利,就得派兵,要派兵,赵冠侯的前军必是主力,这个文章怎么做,最后也得赵冠侯点头,否则事情就弄的不妙。等到撤了酒席,四个女人开始支桌子打牌,袁慰亭则拉赵冠侯到一边。
“冠侯,这个事情,其实参与也很凶险。固然扶桑赢面大些,但是铁勒的兵,比扶桑要多几倍,人口也占绝对优势。如果打出铁勒人的凶性来,扶桑人未必有便宜。所以我们搭股子是好,不搭也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想搭,我们就一起商量个办法做文章,如果不想,就当这事没有。我给扶桑人递递手巾,也没什么坏处。反正这江山是他们完颜家的,跟咱没有关系。”
“姐夫说的话,可是不像您。您是洋人眼里公认的金国强者,哪能做这样的事。这次的股,咱是一定要搭。不是为完颜家,也是为咱自己。只要这一次打出咱的威风来,一则扶桑要来巴结咱;二来,铁勒会怕咱;三来京里面,那些想要动咱们脑筋的人,也得自己掂量掂量,说不定姐夫还可以进军机。”
袁慰亭摇头笑道“我是个连秀才都不曾中过的,底子太差。能做到疆臣,已经是皇恩浩荡,军机的事绝不敢想。也就是海翁,他老兄一个翰林出身,熬了多少年,这回还是靠你接驾之功,才成全他去打帘子,我是没指望了。这回的文章,你好好想一想,等明天咱们商量着办。”
自总督衙门出来,赵冠侯一行人回到华比银行。翠玉到澡房放水,伺候着赵冠侯去洗澡,自己自然也不能幸免。在浴缸里,她忽然问道:“冠侯,你想不想做这个文章?如果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赵冠侯一笑,手在她那凝脂般滑腻的肌肤上作怪“我的好翠玉,果然是我的女诸葛,来,看我奖励你……”
翠玉朝外面一指“那还有两个,动静大了,就又要虎牢关。我可不陪你们乱折腾,咱们说正事。袁大人今天提了海翁,显然是话里有话,这文章的破题,就要从他身上下手。他在军机处打帘子学习行走,多半也不如意。翟鸿机看你不对眼,对海翁也不会顺眼。论科分辈分,仕林名望,海翁被吃的死死的,在军机处也是受罪,还不如放出去,着实做一任督抚来的爽快。”
赵冠侯略一思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我的幕友都在山东,身边没有人啊。”
翠玉嫣然一笑“我不做你的幕僚,是不想被人说,你家里牝鸡司晨,一官两印。真若是动笔头,那些老夫子未必强的过我。眼下你身边无人可用,我就为你写个说贴,来啊,我的冠侯,好生伺候着,铺纸研磨,让你见识下本姑娘的手段。”
第320章 关外之谋
杨翠玉的笔下很来得,一笔蝇头小楷写的清灵娟秀,千言说贴片刻即得。赵冠侯仔细看了一番,只见文字条理清晰,无可挑剔忍不住夸奖道:“翠玉,你怎么以前不说你有这本事?早知道你会这个,我就不去请老夫子做幕友,就把公事上的事,都交给你来做了。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开饭庄,不想是大材小用了。”
“女人太能干,男人会不喜欢的。再说我要是帮你处理公务,你肯定要去捣乱,在饭庄里,你怎么胡闹都好,要是在签押房里你也要胡闹,可怎么得了?让人家知道,是要笑话你的。那位翟大军机那,也不会放你过门。”
“翟军机啊,等着吧,等我这回在关外立了功回来,就慢慢炮制他。原本不理他,是懒得碰,还真当我怕他了?这份说贴明天和宫保议一议,若是可行,你就是我的第一号大功臣。”
翠玉靠在他怀里道:“功臣,那可是要有赏的。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这赏赐,容易的很……”
次日天明,赵冠侯一早拿了这份说贴到总督衙门,袁慰亭接过说贴,面露笑容“这是你家哪位夫人的手笔吧?看这字迹,就不是男人的笔体。”
“姐夫说的是,这是翠玉昨晚上连夜写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还请姐夫斧正。”
袁慰亭看了几番之后,频频点头“这说贴写的确实很不错,我在上面列名附署,可是要想做成这事,还是得莲花六郎去想办法。即使动兵,现在也不是时候。老佛爷十月初十的寿辰,我们要备办寿礼,正好借这个机会进京,请大佬和莲花六郎他们共同裁度。若是准了这个折子,卜五兄可就算欠你个大人情了。”
“海翁是姐夫的结拜手足,这好事,自然要照顾自己人,也谈不到人情不人情,总是一份心意。姐夫这里点头,小弟就好做事。这回扶桑与铁勒开战,就好比是一场大赌局,我们看着别人几十万上百万的赌,心里怎么会不痒。只要有机会,进去搭一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小弟这就准备些礼物回京,预备着老佛爷的寿诞之日送礼,顺带,也去探探口风。”
“好,但也别急着走,明天喝了寿酒,再动身不晚。”
等到他离开总督衙门时,门房里,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仪表非凡的年轻军人,隔着玻璃观察着赵冠侯。那年轻人道:“芝兄,这就是夺了你位子的赵冠侯?看他年纪与我相若,怎么爬的这么快?”
那中年人三十几岁,身材中等,一身笔挺的西式军装,极有威风。他一边偷眼打量一边道:“他与大太太是结拜姐弟,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不用外人通传,这可怎么比?我见了他,还要给他磕头叫一声叔叔,所以我能躲就躲,不想见他。铁珊,你少年得志,风头太盛,最好躲避着他。否则的话,怕是要被他伤了你的锐气。”
“芝兄所言极是,我自是不去碰他。只是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