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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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冠侯冷笑一声“要是寒芝真有个好歹,我平的就不是一个刘家台。至于现在,我也不想放过那里。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残匪,应该都躲在那里。现在咱们过去,正好瓮中捉鳖,一个都别想跑!”
败阵的拳民,在行进的过程中,终于知道自己大头领并未丧命的消息。这算是在进攻失败之余,得到的最振奋人心的一条消息。赵老祝的大旗虽然失落在战场上,可是他的名号本身,就如同一面鲜艳的旗帜,将各处散落的拳民,向刘家台重新聚集。
刘贵宗在进攻时中了一枪,倒是没有性命危险,但是伤的也颇重。身上缠满了绷带,还有浓烈的药味,脸色也难看的很。见赵老祝一行人回来,除了刘大刀,其他人没受伤,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大头领,咱们不是官准了么,怎么官军还会来剿杀我们,还剿的这么惨。”
类似的问题,在大多数拳民心里都存在,这些人虽然对官府未必有多少好感,但是终究还是怯官。舍山东而就直隶,也是因为直隶并没有剿拳的命令。端王的支持,算是对他们最大的鼓励,可是现在官府变脸如翻书,调过头来,就对拳民开始围剿,让他们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动摇。难道直隶,也待不住?
赵老祝摇头道:“这帮山东的官兵,根本不讲道理,也不听从王爷军令,擅自越境杀人,这场官司,咱们就同他打了!姓袁的别看现在闹腾的欢实,用不了几天,就得掉脑袋。等过了这一阵,咱们就进京,到端王面前去告他,看看王爷怎么发落。”
他又吩咐着“先给伤号治伤,弄点热的符水来喝。再张罗点饭吃,吃了饭,喝点热水,就怎么都好了。”
固然伤员需要治疗,可是现在手里,并没有多少草药。与其厚此薄彼,就不如一视同仁,所有人都靠着身体顶一顶,谁如果顶不过去,就只能怪命数不好了。粮食上,倒也可以支应,刘家台的各家各户,都开始点火做饭,为败退下来的人,准备饮食。
失去了儿子的村民,哭天抢地的声音,在村子里传播开来,赵老祝吩咐道:“去几个人,跟她们说一下,她们的家里人是睡了,不是死了。等过三天,我包他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
等将人打发出去,赵老祝长出了一口气,三天?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住三天,最迟明天,就该转移了,晚了就不安全了。
从他本心来说,想的是现在就走,可是这些人马不是兵,经历这么一场大败,要不让他们好好歇一晚上,怕是走到半路就要散掉大半。以残兵败将进京,端王又怎么会看的起自己?路上,是该想点办法,弄几场神迹,给自己也给整个神拳,找点面子了。
心诚大师是出家人,说话比较有说服力,在百姓心里,和尚是不会说谎的。听了他亲口的承诺,那些家属的哭声倒是小了不少,心里只期盼着,三天后,自己的家人可以回来。从最后一家走出,心诚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自己却是破戒了。
场院里,横七竖八,放着无数伤员,还有的败退下来的拳民,由于找不到房子可以栖身,就也在场院里,冻的周身发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只等着有口热饭,暖和暖和。
心诚皱皱眉头,这样下去可不行,会有太多的人冻伤,必须得给他们解决住的地方。就在他盘算着,该如何给这么多人找房子时,忽然,几声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武艺精湛,耳目灵通,听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天上飞,发出破空尖啸。这东西不像子弹,况且也没有枪声,但更不可能是鸟。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在他心头,就在他刚刚抬起头之时,就见几枚黑点以极快的速度划破天空,从自己头顶掠过,随后在场院上空轰然炸响。
地裂山崩!
除了轰天的巨响外,爆炸之后的物体内,铁丸四下飞射,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笼罩在整个场院上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飞来是何物的拳民,完全没有防范意识,以血肉之躯,承受了钢铁的洗礼。
一名刚刚起身,想要去找热水的拳民,身体还在那里立着,整个脑袋却被弹丸轰碎,而在他身旁的人,上半截身子变的血肉模糊。方才还在痛苦喊叫,或是忍受饥寒折磨的拳民,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这顷刻间的变化,让心诚和尚觉得无比的惊愕,又觉得有些荒唐,仿佛这一切并不是真的,而是一场梦幻。直到他看到满地的鲜血、死尸、碎肉之后,才能确定,这真的发生了。
呆立了数秒之后的心诚,忽然放声大吼道:“官军杀来了,大家快跑啊!”
第200章 灭拳(下)
拳民本就是乌合之众,平日便没有哨探警戒的意识,何况大败之余,只想着逃命,或是到村子里取暖吃饭,更不会留下警戒哨兵。是以,当两标官军出现在刘家台四周时,村内的拳民,仍旧无所察觉,直到挨了榴霰弹,才知道官军以至。
村外一处无名高坡上,赵冠侯骑在马上,手中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村里的情形,点点头“这几发炮弹打的不错,继续。我们购买这三百发榴霰弹,本来就是为了打拳民预备的,结果没赶上几次十二磅炮发威的时候,他们就都跑了。这回机会难得,不要吝惜炮弹,先以二十发榴霰弹轰击,之后以二磅炮持续射击,我要他们人没出村,先死一半。”
这支炮兵自成军以来,虽然经过训练,但是没经历过炮火的实战,这次,就当作了练兵。从发炮的速度到准头,以及军官们对于标尺的掌握,都可以做个考察。步兵列成阵势,当拳民杀出村外,却发现村子四周已经满是黄龙旗以及持步枪的官军。
“敢劫我老婆的火车,就都别想活!”赵冠侯立于马上,面色阴沉如铁“劫我的火车没关系,各自凭本事分生死。动我老婆的车,那就别怪我下绝户手。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残酷。”
官军的大炮都已经准备充分,炮弹好象长了眼睛,越打越准,村子里的房子大部分已经冒起了火,烈火裹着浓烟,直冲天空。榴霰弹在大金,俗称为钢开花,一炮下去,就是成片的人伤亡。在屋子里待不住,到了外面依旧是挨炮弹,如同被赶羊一样,拳民们就只好朝着没有炮弹打过来的方向冲。
赵冠侯原本还防备着拳民会顶着炮火来夺他的炮,不想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勇敢,预先设想的保护炮队战斗并没有发生,村里的拳民就直接撞向了,其他三面,布置严密的步兵队伍。
旗号摇动,鼓点变的又快又密,各队长官也高喊着“所有人都有,急速射击!”伴随着催命的鼓点与命令,密集的排枪,向着逃命的人群倾泻着弹雨。越来越多的拳民,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但是后继者依旧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没有队型,没有纪律,他们只是在逃命,而不是冲锋。
在远方,一只六百余人的残破队伍,总算完成了集合,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一部分人光着脚,就这么走在雪地里,脚部的冻伤已经非常严重,可是在生死关头,这些都不重要了。
走在队伍最前的,则是一身血污的丁剑鸣,他并没有跟随赵老祝撤回刘家台,而是在外面收拢残部,总算抓住了这么一支力量。这点人手,如果遇到官军,怕是根本经不起一冲,他们想的,还是到刘家台去与大部队汇合。
丁剑鸣在攻打火车的时候,被一发炮弹震的晕了过去,现在虽然苏醒了,但是肺里依旧像有一团火,嗓子里干痒难受,只一呼吸,就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一把小刀,在来回的锉动。他知道,这是气浪震伤了自己的内腑,可是身边无医少药,只能抓几把雪吞下去。
冰冷的雪水一吞下去,他周身一个机灵,精神略微好了一些,一名身边的拳民忽然道:“丁师兄,你快看,那里有火!看方向,好象是刘家台,不知道是不是老祝在做法?”
一听到做法,其他人也来了兴趣,都凑过来观看,不住的点头,确认是刘家台方向冒的烟。有人大笑着说道:“我还说呢,怎么吃了这么大亏,不见老祝施展神通,原来是等着现在呢。”
丁剑鸣却脸色凝重的仔细端详一阵,又屏息凝神的倾听,随后一挥手“全队改变方向,我们不去刘家台了。”
“不去?为啥?”
“你们仔细听,就能听到炮响。官军摸到了地方,老祝恐怕……很危险。咱们这些人,没必要赶着去送死,我带你们,走一条活路出来。咱们往京城方向走,只要进了京,我包大家能活出个人样!”
他这支队伍里,聚集了数个坛的人马,另一处坛口的二师兄问道:“那老祝呢?咱难道不去救他?”
丁剑鸣想想赵老祝,自己这个师祖,对自己栽培有加,要不是他,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威望,能把几百人聚拢在手下,自己是欠他的。可是这个时候要是讲情义回去救人,恐怕就出不来了。他不由想起了赵冠侯那鬼神莫测的枪法,以及官军的那些大炮。
他摇摇头“老祝有大神通,不用咱救,真到了危险时刻,自能施展法术逃生。再说,他要是都顶不住,咱去也是送死。听我的话,赶紧走,万一有官军搜过来,我们想走也走不成。”
这些残兵败将,一部分人甚至连武器都已经丢弃了,彼此看了一眼,便都不做声,默默的跟随着丁剑鸣,想另一个方向前进。在这个时刻,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话就是:老祝是有办法的,他肯定可以逃的掉。
山村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整场战斗用时不超过一小时,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边倒的杀戮。士兵们开始擦着刺刀上的血渍,还有的去翻检战场,发现有没死透的伤员,就用刺刀补一刀。
一些拳民抵挡不住,主动投降,这时便被官军勒令着,在雪地里挖坑,掩埋着同伴的尸体。段香岩来到赵冠侯身边,陪着笑脸道:“叔,这一仗打的漂亮啊,伤亡小,战功大,等到了干爹面前,您可得替我多美言几句。虽然我立的功劳不如您大,可是您看看,这大冷的天,我也在外头挨饿受冻,脸都快冻木了,您也得体恤体恤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赵冠侯,将一个小小的纸包塞过去,摸起来硬梆梆的,就知道是硬货。仓促行军之间,他还能想起来带这个,倒也是个人才。赵冠侯知道,段香岩在德州打麻将耽搁了电报,如果自己把这事据实回奏,他的标统基本就当到了头,也就由不得他不打点。掂了掂那东西的分量,随后微微一笑道:“好说,姐夫面前,我会尽量替你弥缝,但是我也有个要求,找你要两个人。”
“要两个人?谁啊?是哪个园子的,我立刻去给叔赎出来……”
“我没说那些女人,我说的是两个军官,一个是你身边的马弁李纵云,一个是那个步兵哨长龙扬剑,这两人我要了,你肯不肯放?”
段香岩一听是要两个军官,连忙点头道:“这话没的说,叔看中他们,是他们的造化,我回头就办手续,让他们到叔那里听差。”
龙扬剑以区区一个步兵哨,与拳民周旋了这么久,指挥小部队上,绝对是个人杰。而马弁李纵云,则是个极为勇敢的军官,在方才的战斗中,居然带着自己的一支部队,率先发起刺刀反冲锋,其勇气让赵冠侯甚为欣赏,也就想揽为己用。
李纵云毕业武备学堂,也一心想要带兵,尤其他今天看到了炮标的军容及装备,心里其实也早有了换地方的想法。听到赵冠侯要把自己调动到炮标里,当即便改换门庭,站到了赵冠侯身后。
眼看着刘家台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段香岩一笑“叔,这破船也有三千钉,火能烧的死人,可是金银,最多是化水,等到火灭了以后,还能捞出一些。咱们进村去,找点外快。”
“恩,我也想着进村看看,赵老祝还有一个和尚,都没看到。这两人都是头领,那和尚功夫还很厉害。留着他们在外头,我不放心,只要他们还没突围走,就得把人翻出来。”
段香岩哈哈笑着“叔,您也想的太多了,他们两个,多半都叫您那顿钢开花子给轰没了,上哪找人去。您看看,这一地的尸体,有几个囫囵个的,想要认出来人,实在太难了。”
村子修来防范盗贼的墙壁,已经被炮弹轰塌,大门也早就被炸的没了影子。人刚一进村,就能闻到刺鼻的焦臭味道。村子里,每一处地方都能看到尸体,火在尸体上,烧的滋滋做响,大多数的尸体,已经无从辨认。但是赵冠侯还是有一个直觉,这些尸体里,没有赵老祝,也没有心诚和尚。
虽然现场情形很惨,不少新兵甚至恶心的阵阵反胃,可是对于赵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