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绽朱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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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燕归阁台阶,门口的婆子忙殷勤的打起帘子,一股夹着花草清香的温暖热气扑面而来,李丹若舒服的眯着眼睛叹了口气,进门刚去了衣服,李雨菊和一身鲜亮新衣的安姨娘也到了,安姨娘先给李雨菊去了斗篷,才给自己除下,李丹若靠着张椅子,抱着手炉边笑边看,李雨菊脸颊被冷风吹的泛着粉红,安姨娘刚和李丹若客气了两句,外头婆子高声禀报着,李金蕊裹着件大红腥腥毡斗篷进来,去了斗篷,先给安姨娘见了礼,才和李雨菊、李丹若厮见了,安姨娘满脸笑容,却微微有些不安的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四姑娘和二姑娘都在,三姑娘先和她见礼……幸亏……这会儿也没人留意。
第七章 庶出庶出
几个人让着进了内隔间,上炕坐了,豆绿等人流水般先上了茶水、点心,没等点心上完,外面一阵热闹的笑声,流苏和璎珞带着几个小丫头也到了,两人进来给李丹若等人团团见了礼,魏紫推着两人笑道:“赶紧到炕上坐着去,我们几个轮流安席,今天就便宜你两个享受一回!”
“还没给姨娘拜寿呢!看你急的!”璎珞推着魏紫笑道,安姨娘忙欠起身子连连摆着手,没等她说话,魏紫笑着解释道:“姑娘说了,先安了席,再过来正正经经的拜寿,这么来一个拜一个不热闹,姨娘光还礼还不够呢!”
流苏和璎珞笑应了,宽了大衣服,脱鞋子上了炕,里间一席,坐了李丹若姐妹三个,安姨娘和流苏、璎珞,李丹若的大丫头姚黄、魏紫、豆绿、脂红,李雨菊的大丫头春妍、春华,李金蕊的大丫头寒碧、寒香,外间炕上则是安姨娘的两个丫头、李丹若等人屋的二等丫头统共十二人,还有几个跟着流苏过来的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里外一片说笑打闹,热闹了好一阵子才安顿好了。
里间姚黄和李雨菊的丫头春妍安席,外间湖月等人安席,大厨房在燕归阁边上的抱厦里搬来了炉子锅具,片刻功夫,里外间的炕几上就摆满了冷盘点心,两边是一模一样的菜式。
两个婆子送上温得热热的女儿红,众人满了杯,李丹若直起身子正要说话,李金蕊端起杯子抢过话笑道:“今天是姨娘的好日子,咱们能得了这个乐子,得好好谢谢二姐姐,本该先敬二姐姐这一杯,可姨娘是今天的寿星,无论如何,这头杯酒得先贺给今天的寿星才是呢,接往下要怎么贺,咱们听二姐姐的调遣!”李金蕊话声刚落,李丹若拍着手笑道:“三姐姐抢了我的话了!不管二姐姐怎么调遣,酒得让姨娘喝好了!”
安姨娘仿佛长舒了口气,李雨菊微微红着脸,冲着安姨娘举起杯子,仿佛带着颤声道:“祝姨娘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安姨娘嘴唇动了动,连眨了几下眼睛,李金蕊端起杯子,跟着祝道:“祝姨娘福如东海、寿如南山!”李丹若也端起杯子笑道:“祝姨娘事事称心。”,流苏等几个丫头也端起杯子,七嘴八舌的说着吉利话儿,安姨娘举着杯子四下答谢了,仰头满饮了杯中酒,璎珞忙提过酒壶给安姨娘又满上酒,外间湖月等人已经各端着杯子挤进来贺寿了。
湖月等人回去,流苏、春妍等又闹着敬了几杯,连着几杯酒下去,安姨娘又是兴奋又是酒意,脸上已经红晕一片,姚黄不等李丹若吩咐,忙下了炕,转去抱厦,吩咐赶紧上了热菜和螃蟹。
李雨菊剥了头一只螃蟹,递到安姨娘面前,非让她先吃,安姨娘眼角莹润,小口品着螃蟹笑道:“今年这姜味道真冲,都冲到人眼睛里了……”
吃过螃蟹,热菜一道道上来,酒坛子一只只空出来,酒至半酣,众人行起酒令,划拳猜枚,罚酒的、罚曲儿的,直把燕归阁热闹的简直能掀翻屋顶,直吃喝热闹到后半夜,阁里醉倒一片,沈嬷嬷带人将众人一个个连抬带扶的送回去。
苗氏屋里的大丫头捧珠带着两个小丫头正等在枕翠阁,接了李金蕊进去,侍候她沐浴洗漱躺下,寒碧和寒香已经洗漱干净,换了衣服进来笑道:“辛苦姐姐,姐姐回去歇着吧,我和寒香都没多喝,夜里醒的来。”捧珠仔细打量了两人笑道:“看样子是真没喝多了,那我回去了,
送走捧珠,寒碧转回来,指了指朝里躺着的李金蕊,寒香点了点头低低道:“象是睡着了,你去暖阁歇着,我歇在这里。”
“嗯,”寒碧答应一声,探手摸了摸暖窠里的茶壶,又掀起炉盖看了眼熏炉里的香饼子,见一切妥当,正要转身出去,李金蕊翻了个身,两人一齐转头,见李金蕊正目光清亮的看着两人,寒碧忙笑问道:“姑娘渴不渴?我倒碗茶给姑娘润润喉?”
“嗯,”李金蕊撑着身子坐起来,寒香忙拿了个枕头垫在李金蕊背后,寒碧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端过来,李金蕊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慢慢咽了,长长舒了口气,突然笑道:“二姐姐也算尽了一回心。”
“可不是,安姨娘今晚上好几回眼泪都出来了。”寒香笑接道,寒碧瞄着李金蕊,陪笑小心道:“姑娘今晚上可说了不少话,老夫人屋里的人也在呢。”李金蕊斜睇着寒碧道:“你是怪我堵了四丫头是吧,哼,在就在,又能怎样?母亲处处小心了这么些年,又怎么样了?一个半路来的嗣子,又是拜师又是会文,玮哥儿他们管过一回没有?到底谁亲谁疏?就算父亲是妾生子,碍了她的眼,现在人都化灰了,碍了谁了?!好歹还一个爹呢!都说干儿亲孙子,我和玮哥儿是嫡生嫡亲的吧?我一个姑娘家,不提!玮哥儿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个同族嗣子?妾生子就不是人了?”
李金蕊越说越气,气息也跟着粗重起来,寒碧和寒香听的心惊肉跳,寒碧吓的忙低声哀求道:“姑娘别说了,别说了,就是说,您也低声些,隔墙有耳!”李金蕊伤感万分的长叹了口气:“我不说了,人在屋檐下,又能如何!?”
“姑娘,”寒碧见李金蕊伤心的泪水盈睫,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茶碗递给寒香,低声劝道:“姑娘今天酒多了,好好睡一晚,明天就好了,寒香拧只帕子来。”
寒香答应一声,倒了热水,润湿了帕子递过来,李金蕊接过按住眼角,半晌,长长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将帕子递给寒香,寒碧抽去枕头,李金蕊往下缩了缩躺好,大睁着眼睛出神的盯着帐顶,寒碧示意着寒香,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李金蕊悠悠的低语道:“看看大姐姐,看看二姐姐,一个嫁进兵部侍郎家,嫡子嫡妇,都说是金童玉女,一个却要嫁给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做填房!都说她疼二姐姐,就这么个疼法?!”
寒碧轻轻叹了口气,侧身坐到床前脚踏上,看着李金蕊道:“就为这个,我才提醒姑娘,姑娘这一两年就要议亲,正是要忍,要讨人欢心的时候,这话,太太交待了多少回!姑娘今天何苦一时痛快得罪四姑娘?再说,四姑娘待姑娘算是好的。”
“哈!”李金蕊一声晒笑:“她待谁不好?我最讨厌她这样的,得了便宜再卖乖,满天下就她一个好人!就会做这样讨巧的事,她若真为了二姐姐好,怎么不替二姐姐说句话?她说一句,老夫人听一句!眼看着二姐姐嫁进火坑!她站在坑边上再假惺惺的抹泪,虚伪!大伪必大诈!当别人都是傻子呢?”李金蕊气恨的呼了口气。
“姑娘既然知道她说一句,老夫人听一句,还这么得罪她?”寒碧轻轻的嗔怪了一句,李金蕊一时语塞,停了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恨恨的决绝道:“她总得把我嫁出去!我是横下一条心了,若好便罢,若不好,我宁可抹了脖子也不答应!看她能怎么样!”
霞影居直到隅中还安静一片,宁老夫人遣人看了两趟,杨氏不放心,亲自过去一趟,眼看李丹若裹着被子睡的香甜,悄悄退出来,吩咐别吵了她,才安心回去了。
流苏和璎珞醒了酒,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换了干净衣服,进来告了罪,宁老夫人上下瞥着两人笑道:“瞧瞧你们,果然都是得紧拘着的,放了一回,就醉成这样!四姐儿更不象话!等她醒了看我不好好罚她!”流苏和璎珞一边笑一边不停的曲膝陪罪,宁老夫人指了指腿吩咐道:“可没有下回!过来给我捶捶腿,我歪一会儿。”流苏忙上前扶着宁老夫人歪在榻上,取了薄锦被给她搭在身上,挥手示意众丫头婆子退下,璎珞取了美人捶过来,跪坐在榻上,手下稍稍用力,节奏分明的敲击起来,
“跟我说说,昨天怎么个热闹法,有什么新鲜好玩事儿没的。”宁老夫人闭着眼睛,仿佛极随意的说道,流苏和璎珞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中,流苏含笑道:“热闹的简直没法说,二姑娘输了酒令,就唱了支曲子,那曲子唱的,没腔没调,听的我们都笑死了,三姑娘醉了,说那杂耍最容易不过,那转碟子一样她也会,一连砸了三四只碟子,还一个劲抱怨是那碟子不合适,四姑娘就是笑,一边笑一边不停的说,她没醉,醉了要露原形的……旁的就算了,就是三姑娘,平时不言不语的,真没想到也这么会说爱热闹。”
流苏看着璎珞,璎珞笑道:“就是,跟平常一点也不一样,话倒比四姑娘还多。”
“可不是,”流苏接过话头,话里带笑将满了酒后李金蕊的话说了:“……您看,是不是比四姑娘还会说话?”
“嗯,四姐儿怎么说?”宁老夫人面容纹丝不变,仍旧闭着眼睛问道,璎珞接过话笑道:“四姑娘抱怨三姑娘抢了她的话呢,还说一定要让姨娘喝好这寿酒。”宁老夫人轻轻呼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两人笑道:“我就说,四姐儿是个好的,这才叫识大体,这正室嫡出尊贵,自然有尊贵的道理。”
“可不是!”流苏和璎珞忙笑应道,宁老夫人抬了抬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都说我偏疼四姐儿,你们看看,这行事,这气度,我能不偏疼她?只一样,也太与人为善了,我就怕她嫁了人,受人家欺负,当媳妇和当姑娘大不一样!”宁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又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半晌又低低嘀咕了一句:“这婆家一定得仔仔细细挑好了!”
第八章 寿宴一
开炉节过后没两天,李府上下就开始忙起宁老夫人的七十大寿,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能给家中老人做七十大寿,搁哪家都是满族的骄傲和喜庆,当今皇上又最重孝道,再说,这京城内外的显贵高族之家,也足有十来年没办过七十寿这样的大喜事了,宁老夫人的七十寿,不光李家当头等荣耀大事来办,京城内外,但凡和李家能沾上一星半点交情的,都郑重备了寿礼,打发要紧的人送到李府,在堂前拣几粒福豆,讨上几串福寿结回去,十月十九正日子那天的请柬,李玉靖和长子李云志商量来掂量去,捻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胡须才定下来,照理说都请上最好,可李府就那么大点地方,要紧的人家一家不能落下,可又不能露出势利相来,这一番思量,真是费尽了心机。
十月十六日起,李府就依着规矩,在府门口和李府后巷口派送寿桃,若有年过五十的老人,再加送一瓶米酒,十个大钱,一直派到十八日晚,三天里派出的寿桃无数。十九日一早,内侍就捧着皇上亲笔写的‘寿’字颁赏下来,紧接着,皇后遣内侍赏了柄金嵌玉如意,李玉靖兴奋的满脸红光,亲自踩着凳子将‘寿’字悬挂到正堂正中,又恭恭敬敬的将那柄金嵌玉如意供在了寿字下面的长几上。
满府上下虽说已经脚不连地、日夜忙碌了大半个月,这十九日这一天,却是个个精神抖擞、喜气洋洋,各司其职忙的如陀螺般招待着满府的宾客。
李府大门洞开,大红地毡直铺出十几丈远,门口的车辆排的看不到头,李云志带着李云深、李云直和李云玮在大门内外进进出出负责引迎宾客,虽说是时近腊月,可四个人都忙的额角渗汗,李云直更是全神以对,头上的汗一半是忙出来的,一半是紧张出来的,这样的日子,李府的世交故旧几乎一个不落,都来全了,这些世交故旧,别说认,他听还没来得及听全呢,可李府这些世交故旧却个个对他极有兴致,个个要过来和他攀谈几句,李云志的长袖善舞发挥的淋漓尽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进门的宾客个个都热情招呼到,妥妥帖帖的或是安排给李云深,或是安排给李云玮,或是让管事们引进去,李云直这边更是时时留意,只要他有半分迟疑,暗示介绍的话就递过来了,李云直感激之余,更惊叹不已。
直忙到隅中将过,宾客差不多到齐了,门口待客的李氏四兄弟才得喘了口气,李云志又往大门外四下看了看,见连看车的车夫们也都点心茶水的安排妥帖了,才转回来,李云直忙从平福手里接过碗茶递上去笑道:“刚沏的热茶,大哥润润喉,多亏有大哥。”李云深在旁边笑道:“大哥赶紧歇一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