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68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这毕竟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鲁藩在天下亲藩中素来以贤明著称,朱泰堪年纪轻轻,却也是继承了父祖的优点,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祥符王朱有爝也是已故周定王诸子中最有名望的,再加上如今他的兄长周王虽广纳妃妾,偶尔也有喜讯,却不是生了女儿,就是儿子半途夭折,因而朱有爝早就被有心人视为周藩的当然继承者。
两人在辈分上说是叔侄,其实甚至没见过面,只是因为鲁王公馆和周王公馆彼此毗邻,所以他们方才一块出来。这会儿热闹也看过了。也就吩咐随从牵了马来往回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个衣着寻常的汉子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行踪,直到人拐进了十王府胡同方才作罢。
回到周王公馆,朱有爝由得那个替自己脱去了外头那件狐皮大氅,往太师椅上一坐,抱着铜手炉暖着手,就朝一边侍立的总管问道:“郡主还没消息传来?”
“郡主在仁寿宫,这讯息实在是不好送……”总管赔笑弯了弯腰,觑着朱有爝脸色又说道,“小的这就使人再去东华门那边嘱咐一声。”
“算了!”
朱有爝摆了摆手阻止了他,随即把人屏退了,心里不禁细细思量了起来。他和朱宁年岁相差不小,而且他早早封王纳妃出居封地,和一直养在父亲周定王身边的朱宁算不得情分深厚,而且,朱宁一母同胞的兄长汝南王之所以会夺爵禁锢,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眼下那位周王,还有一部分便是因为他。虽说他是不得不反击,可难免朱宁心中会有些芥蒂。
“殿下,殿下!”
他正在沉思,门外就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声音。他开口吩咐了一声。立时有一个中官打扮的中年人疾步进来,脚下还没站稳就急急忙忙地说:“稍待,晋藩那边,宁化王朱济焕只带了七八个随从到了京城,据说是告发晋藩种种不法事!还有,郡主已经回了郡主府,请殿下稍待,她下午就过来见您。”
前头一桩事情朱有爝丝毫不在乎,管他宁化王有什么要说,横竖晋藩也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但朱宁既是已经回来了,他便立刻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道:“预备一下,去郡主府。”
见那年长中官有些愣神,他便不耐烦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被这么一喝,那中官也不敢说什么朱宁是妹妹,朱有爝是兄长,怎的也不应该是兄长降尊去见妹妹,一阵风似的出去准备了。而朱有爝则是起身到内间,不多时就换了一身打扮出来。刚刚和鲁王世子一块出门,虽是微服,可为了不让人误以为他是存心到外头乱逛,还是特意换了大团花的锦衣,这会儿去见自己妹妹,就不用那么费神了,只是一件家常石青色的绸袄,束着半旧不新的布腰带,除了脚下的皮靴子。瞧着就和寻常文士差不多。
收拾停当了,一行人便出了门,因距离不远,朱有爝也不用车,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郡主府。既是郡主的嫡亲兄长,门上自是不敢怠慢,一边把人往里头请,一边飞也似地通报了进去,等朱有爝到了二门时,得到讯息的朱宁已经迎了出来。
尽管彼此年龄相差了十五岁,但细细一打量,他们的面貌确实是颇有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睛和嘴。这会儿两相厮见之后,两人并肩往里走,朱有爝便只是信口说些兄弟姐妹之间的家常闲话,末了才突然问道:“九妹,你是真不想嫁人了?”
“四哥是觉得,我嫁人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更自在?”
朱有爝本就知道朱宁是主意已定,但她这么直白地回了一句,他不禁脚下一滞,半晌才哑然失笑道:“是我想岔了。不错,郡主出嫁又不是公主下降,一样要侍奉公婆丈夫。再说了。就连昔日养在仁孝皇后身边的宝庆公主也禁绝不了驸马三妻四妾家伎无数,更何况郡主?你如今养着那两个孩子,确实自在得很。对了,那对小家伙在哪,也让我这个叔叔瞧瞧?”
情知朱有爝家中有儿有女,对孩子并不那么热衷,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口气就这么一问,但朱宁仍是不觉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她也已经是很久没回家了,可一到家里就立时去看孩子,一男一女这对龙凤胎虽还不会叫人,可一看到她却好似认得似的。竟是腻在她的怀里不肯下来,刚刚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人放回床上。
“当初应妈妈抱着他们出来的时候,四哥大约瞧过,还只是一丁点大,这次你兴许就不认得了。两个都成了胖娃娃不说,成天就是咯吱咯吱地笑,乳母丫头们都喜欢逗他们,就是上回抱进宫给太后瞧的时候,太后也喜欢得了不得,赐下了不少小玩意。至于到我这来的人,没一个不给他们带东西的,从长命锁到手镯脚镯应有尽有。”
见朱宁笑吟吟神采奕奕的模样,朱有爝竟是觉得她比从前少女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美艳,可等到他跟着她来到那座小院子,打起门帘进了屋子,又眼看她抱起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时,他方才觉察到,这个曾经依偎在父亲旁边的妹妹,已经完全长大了。直等朱宁笑着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他才一下子回过神,忙迎上前去。
“这是如钧,这是如筠。”
朱有爝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不知不觉愣住了,瞧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朱宁,面上满是古怪:“虽说是一男一女,可瞧着就是一个样,你怎么分辨得出来?”
“看脑袋啊,一个是左边一个旋儿,一个是右边一个旋儿,还有,如钧比如筠更爱笑些。”朱宁笑着弯下腰,在两个孩子粉嫩的脸颊上轻轻戳了两下,见他们咯吱咯吱笑出声来,她这才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说,“有这么一对小人儿陪着,我就知足了。”
知足两个字蕴藏着的深意朱有爝自然清楚。他更知道,早先周王和巩妃也曾经动过朱宁婚事的脑筋。仅凭这两点,朱宁心中失望自是不问可知。于是,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个抱起孩子逗弄了好一会儿,又摸出了一对白玉环,在一对孩子怀中一人塞了一个:“小玩意儿,算是我这个叔叔送他们玩的。”
兄妹俩在温暖的室内逗了一会孩子,朱宁见素来以严正著称的四哥哈哈大笑的模样,心里也不禁松快了下来。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方才出了屋子,径直到了书房说话。只是有了刚刚那温馨愉快的气氛,兄妹之间多年没见面的隔阂自是也消弭了不少。
朱有爝既被人誉为贤王,自不会直截了当问宫中事,而是巧妙转到了先前得知的宁化王抵京的消息。果然,朱宁蹙了蹙眉,就语带双关地说:“我也听说了,晋藩横暴原本就是天下皆知,此前又查出了些事情,再加上宁化王的告发,这就是确凿的事。那又是个素来色厉内荏的人,也不用担心什么。”
“他和咱们周藩不相干,我倒是不担心他,只是近来……之前我和鲁王世子见过几面,你也是知道的。国家大事我等藩王自然是不关心,就担心朝廷因为几个害群之马,对咱们产生什么误解。我来之前,大哥也是颇为关心此事,你也知道,其实兄弟几个都是如此。”
兄长这么直截了当,朱宁倒是踌躇了。可她为了避嫌,皇帝和太后说话的时候就一直避开了,再加上自己也生出过某些想头,因此到最后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四哥,不是我不给你准信,而是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周藩和鲁藩毕竟不比那些名声在外的亲藩,有些事情不用考虑太多,该独善其身的时候便独善其身好了。”
见朱有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点到为止的朱宁自不会再多说什么。兄妹俩又交谈了一阵,定下了明日在周王公馆再一块聚聚,朱有爝便告辞离去。他前脚刚走,朱宁思量了一阵就回到了两个孩子的住处。抱着这两个小小的人儿,她渐渐觉得心平静了下来。
她也不求两人记在宗室名下,更不求他们能出将入相建功立业,只要日后平安富贵过一辈子也就够了。只为了他们能过得安乐,她这段时日还是在府里多盘桓一阵子的好,免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于是,见应妈妈进来,她就抬起头来吩咐道:“明天去四哥那儿吃过饭之后,你就放出风声去,说是我病了,然后请个太医过来。”
傍晚,张越准时在长安左门接着了出宫来的杜桢,翁婿俩一块上了马车之后,就往不远处小时雍坊的武功胡同行去。因为路程极短,两人在车上也来不及交谈什么,不过是扯些寻常的闲话。杜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门可罗雀,两人下车之后一路往里走,到了最里头的大上房,裘氏和杜绾就迎了出来,再加上旁边说笑的小五,自是好不热闹。尽管这一日是腊月二十九不是大年夜,五个人仍是吃出了除夕团圆饭的气氛来——如果不算小五怒瞪张越的话。
吃完了饭,张越用最快的速度向小五保证年后不多时万世节就能回家,随即就赶紧连扶带拖地将老岳父请了走。他这一走,小五顿时没好气地一跺脚道:“算他识相!”
至于这识相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裘氏杜绾心知肚明,而扶着杜桢前往书房的张越也心知肚明。自然,最喜欢孩子的小五瞧着杜绾又有了身子,少不得多了某些想头。因而,进了书房之后,他的脸上仍是笑嘻嘻的,直到杜桢撂下一句话来,他这才呆若木鸡。
“今天下午皇上把内阁众人和蹇夏两位尚书,以及礼部胡尚书都召集到了一起。之前京里发生的事情确实骇人听闻,我傍晚回来的时候,交了一份路上写就的题奏,请奏改藩王袭爵法。”
老岳父的手怎么这么快?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68章 翁婿,夫妻
杜府书房中,翁婿两人原本是隔着一张几案坐着。但这时候,张越已经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面对面色淡然,就好似只说了一桩微不足道之事的老岳父,他在极度的震惊之后,不禁脱口而出道:“先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我那里也有一份类似的题奏,只是几易其稿也没有下决心呈上去。这事情实在是关系太大!”
在杜桢回来之前,张越在兵部衙门已经是草拟了几稿亲藩更袭令,可却迟迟没有定稿,更没有轻易和人商量。不论后世如何流传过明朝毁于天灾的说法,但可以说,官绅不纳粮、藩王宗室多、军户无战力这三条都是最先就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
所以,他不得不反复斟酌反复考量。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辗转通过他人之手呈递,也不是没有耿直敢言的人选。可不是他小看天下士人,那些在大部分时候肯慷慨激昂指斥权贵弹劾重臣的人,在这种真正的时弊上,却多半会缄口不言。而肯做这事必是真汉子,他从前敬服其风骨,可是,纵使他自忖绝非好人。却终究不愿意做这种毁人前途的事,况且,若上书的人分量不够,那也是枉然。思来想去,他最后发现,除了自己,还真指望不了别人。
可没想到老岳父又抢在了前头!
杜桢却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你也知道,我这人虽说独,但要说强项敢言,满朝上下却轮不到我。但这样的事并非强项敢言四个字就足够的,所以,可以说满朝文武,哪怕知道这关节重大,也没人敢提这一茬,单凭祖制两个字,就能让无数人噤声。”
他示意张越重新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太祖皇帝分封亲藩,如今五六十年过去,有的亲藩已经绝封,有的亲藩下头却已经是支系众多,相差不知凡几。那些已经太过繁杂的支系,怎么也不会找不出几个犯罪的,这些自然容易削,非如此不足以震慑。虽然藩王降封乃是唐宋以来的定例,但如今要动用这一条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得定下严规。除禄米之外不得请赐庄田,单单两万石的岁禄,他们还敢左一个右一个的生?”
张越原本以为杜桢是要动藩王降等,等听到这细细的两条,眼睛顿时一亮。先动支系,继而再限制王府的庄田,这确实是权宜之计,毕竟,如今皇帝正在清查天下田亩。要说祖制,王府只有禄没有庄田也是太宗皇帝的制度。当杜桢把那一份厚厚的题奏副本给他看时,他立刻站起身到了烛光下,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第一,不在名册之宫人侍儿,所出子女不计入宗谱;第二,支系若获罪,责藩王管教不严,爵降一等;第三,藩王请禄不请田,请田不请禄;第四,将军以下,其庶子不许袭爵……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最后方才把这份厚厚的题奏放了下来。
“先生,若并非宗谱上的诸王妃妾,所出子女不计入宗谱,这对藩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人来说,恐怕有些……不过,这条镇国将军以下,准出仕科举,准自行农桑,这一条却是好。我之前倒是想连工商一块加上去的。”
“非宗谱所认的庶出不可袭爵,我自然知道确实严苛,但这却是没办法的。朝廷对宗藩的妃夫人都是有定例的,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