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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朱门风流-第6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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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待,毕竟曾经是皇上在东宫时的旧人了。”

“大人放心,小的理会得,总得为将来留着地步。想当初这儿关了将近十年的两位,一出去不久就是大学士,又入了阁。”

听这家伙这样曲解自己的心思,房陵也不解释,又嘱咐了几句,随即就带着人例行亲自巡视诏狱。当看到新关进来的戴纶林长懋恰是在于谦隔壁的时候,他不禁停了一停。

无论官职大小,在这诏狱中的牢房都是一模一样犹如鸽子笼似的小间,绝无一间房关两人的情形。按照洪武年间的旧规,但凡诏狱犯人不许通话不许传递消息,若是关上几年,出来之后往往是连话都不会说。而到了永乐年间,由于朱棣将人下狱少的只有十天半个月,多的却长达十年八年,纪纲被诛袁方上台之后,对这一条就放得宽了。左右隔壁若是相识同僚,也能扶着木栅栏隔着砖墙交谈几句,偶尔传看各自写的文章笔记等等,也并不禁绝。

因此,看到于谦狭小的牢房中只点着灯在看书,他不禁想起了这诏狱中的传奇人物杨溥。再看看戴纶和林长懋都是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思及两人都已经革职,他就温言道:“戴先生和林先生若是需要什么书,但请吩咐狱卒,只要是不犯禁,自然当周全。”

戴纶林长懋昔日都是劝朱瞻基少游猎多读书,这才最终招了皇帝的怨怒,如今被执狱中,彼此无不是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听到外头的一个陌生的锦衣卫高官说了这么一番话,戴纶只是冷笑了一声,林长懋却开口说道:“多谢这位大人好意了。我等旦夕且死,可若是还能活一天,便想多看看书,可否为我准备《论语》和《史记》?”

对于戴纶的冷淡态度,房陵并不以为意,听到林长懋的回答,他便吩咐了身后的狱卒。由于于谦的监房之后便再没有其他犯人,他便从此处折返了回去。

一旁的于谦听到旦夕且死四个字,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触动。见房陵等一行人从外头过去,他这才起身到了栅栏边,突然开口问道:“敢问二位可是曾侍皇上讲学的林景时大人和戴文山大人?”

林长懋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隔壁还关着人。此刻听到这话,他也拖着沉重的镣铐站起身来,等挪到了栅栏边,他也看不清隔壁是谁,只听着那声音仿佛有些年轻,便问道:“我便是林景时,听小友声音年轻得很,是因为什么被下了诏狱?”

确定隔壁的人果然是戴纶和林长懋,于谦不禁呆了一呆,待听到林长懋问话,他才简略提了提自己的事,结果,隔壁立刻传来了戴纶激荡的声音。

“好,好!那些尚书大学士不敢说的事情,你却敢义无反顾地犯言直谏,都察院有你这样的风骨硬挺的后生,顾都宪果然把都察院管得好!今天我们被押解进城的时候还听说,都察院的好几个御史联名直谏,结果皇上下令在午门质辩,除阉党、罢奸佞、正名分,这三条真是条条掷地有声。相形之下,我和景时身为宫僚,当初也只是谏了皇上少游猎多读书,不及你们远矣!”

于谦连忙追问,可戴纶林长懋也只是傍晚进城时方才听到只言片语,对于具体情形也并不清楚,自然没法解决他的疑问。而说起自己两人如何会被锦衣卫押回京城时,两人却只是长长叹息,彼此都没有多做解释。毕竟。于谦虽说触怒了皇帝,但言官言事顶多是贬谪,很少会因此受重责,而他们俩就不一样了——那是皇帝还是皇太孙时就积下的旧怨,无有侥幸。

次日卯正三刻,一夜没怎么睡好觉的张越就早早地起了床。如今天气已经热了,一夜折腾下来,他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索性让人打来井水擦身。换上一身干爽的袍子吃着早饭,他正琢磨着昨晚上张布送来的消息,心里打点着今天要去的地方该见的人,外头就急急忙忙有人通报进来。

报事的是高泉的儿媳,说是吏部派了吏员过来,言说早朝议定了六部诸项人事,因此让他立刻前往吏部办理关领赴任事宜。既然得了信,他自然是三口两口解决了早饭,换上官服急急忙忙赶去了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位于大明门以东,被宗人府和户部夹在当中。自从洪武帝朱元璋废宰相而尊六部之后,这里就成了整个天下最要紧的地方——无论是官职高低,总得从吏部走一遭。而如今的吏部尚书蹇义,从建文年间就开始于吏部任侍郎,至今已经将近三十年。可以说,不管是南京的吏部衙门还是如今这京师的吏部衙门。从上至下都打着深深的蹇氏烙印。

蹇义历事五朝,在洪武年间就已经被御点为中书舍人,比起杨士奇等如今备受信赖的内阁重臣,他的资格自然是无人可比。然而,多年身处高位,他却仍是待人宽厚,此刻在堂上见张越下拜施礼,他便亲自将人搀起,随即在办理一应事宜的时候又是一一嘱咐,但凡张越有疑问,他全都耐心解答。丝毫没有不耐。末了张越告辞时,他又亲自送到了堂下。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兵部最重,你历事武库司和职方司,也是兵部老人了,在外也多有历练,对于部务自然是熟悉的,但如今张尚书年事已高,诸事难免会多有偏劳,还请你和冯侍郎一同精诚合力。原本大家建言让另一位尚书兼署兵部,但皇上说过不用,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坚持,你心里要有个数目。”

“多谢蹇尚书提醒。”

之前只是叮嘱交待部务,如今这些提醒却是字字珠玑,张越连忙躬身长揖谢过。待到出了仪门,他忍不住回头一瞧,却发现蹇义仍是背手站在台阶那儿。刚刚近看时还不觉得,如今远远一瞧,他就发现这位老尚书显得佝偻苍老,竟是绝不像只比杨士奇大一岁。

此后那一番上任自然是循例而行,他是兵部的老人了,如今尽管有不少新面孔,但郎中员外郎这两级多半都是相熟的人,彼此虽多了些拘束,但办起事情却是便宜。他先往见了尚书张本,继而便是下属上前参拜行了坐堂礼,一番礼数周全之后,恰好内阁转来文书要问滇西南的军事,张本思量张越刚从云南回来,就让张越过去一趟。

张越回来只不过短短三天,连杨士奇和沈家兄弟那儿都来不及拜访,杨荣自然也是朝会之外头一次得见。在内阁直房外头的一重小院子里见这位主管军略兵事的大学士之前,他趁着在马车上的功夫看完了云南黔国公沐晟急递过来的麓川军报,心里对那儿糜烂的状况也有了些数目,因此在见到杨荣之后,他便顺势提出了改土归流四个字,随即又加了一句。

“麓川思氏的手已经伸到了缅甸。若是再不加以控制,西南迟早造成大患。”

“可惜,黔国公并非良将。”

尽管收了沐晟的重礼,平日也会多多少少为其说些好话,但对于如今这位黔国公用兵的本事,杨荣却着实不敢恭维,因此这会儿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随即就有些后悔了。见张越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是坐得端端正正,他更是在心里提醒自个,如今面前的年轻人已经不是昔日初出茅庐的少年,而是名声大显之后已经得到重用的能臣,说话时不能将其当成后辈。

“你既然刚从那儿回来,如今又就任了兵部侍郎,麓川的兵事就先由你掌管,往来军报均由你过目上呈内阁,不用偏劳张尚书了。除此之外,交阯回师事宜你也多多留心,毕竟这报功等等多有猫腻,有你这个知根知底的人看着,也不至于被人糊弄了。另外……”

杨荣不比蹇义,虽说还不至于把张越直接当成下属看待,但交待事情的时候仍是用上了不容置疑的口吻。张越早知道这位就是如此的脾性,再加上杨荣的分派也都是公事公办,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异议,待到起身的时候,杨荣冷不丁又加了一番话。

“武选司的事情还是让张尚书管更加妥当,你虽说是正牌子进士出身,可终究你们家都是军功出身,再加上勋贵中间都是姻亲连着姻亲,要是有人找上门来请托,你一个晚辈难道能把所有人拒之于门外?所以说,当初让你出任兵部侍郎,我没说什么,但夏尚书吴尚书,还有宜山都提出了异议。可皇上却觉得你在兵事上有造诣,所以,你可别辜负了皇上的苦心。”

前面这是大实话,张越听着只有如释重负,并没有什么怨尤之心。后头这话就有些微妙了,毕竟,杨荣虽没有表功,却把当时反对的人给点明了。张越听在耳中,心里自有另一番计较,面上却没动声色,谢过之后就离了宫中。

洪武永乐都是用人不拘一格的时代,只要在荐举之后投了皇帝的缘法,一介布衣也可授布政使,因而时有人说张越是因为年纪太小而吃亏;但到了洪熙宣德,用人便渐渐讲究资格。张越虽可称得上是功勋不断名声赫赫,可多次最重要的擢升全都是超迁,这一次却是循资历,能提出异议的人也只是针对具体去哪一部,而非是否够资格。

尽管他平素也常常出入禁宫,但这一次从午门一路出来,遇到的官吏内监有的退避让道,有的行礼拜见,比从前恭敬了许多。在这种集体注目礼的洗礼下,张越这一路上自是没法松快地思量事情,等出了长安右门上了东长安街,他这才感到浑身松快了下来。

若是在外地,新官上任自然是少不了由下属掏腰包设宴款待,以示恭敬。但此前都察院的前任都御史刘观获罪,就有一条罪名是与下属豪奢饮宴,所以其后六部大佬复任或是上任,就没有了太过张扬的人情往来。张越新官上任,这头一顿饭竟是上下官员集体凑份子。

这天傍晚也是如此,尚书张本虽没有来,但那份钱却是让皂隶送了来,其余的则是包括冯侍郎在内一个不缺,直接在从前张越常常光顾的杜康楼订下了六桌席面。若按照从前张越的习惯,书吏皂隶也不会落下,但如今正在都察院动荡的节骨眼上,他倒是不怕再遭弹劾,反而怕都察院愈演愈烈的攻势激怒了皇帝,于是早早露了口风出去,不受小吏的请。

兵部衙门平素打交道的都是那些军中的大老粗,所以在衙门里头分外端着文官的矜持,但如今觥筹交错之后,和张越不熟的人未免露出不好的醉态,寻了借口一个个离开,但相熟的那些人却自然而然丢开了外头那层伪装。欢声笑语吃完了这顿饭,眼看快到夜禁时分,一群人方才散去,张越上车的时候,顺便就把满脸高兴的万世节一同拉了上来。

“老万,我当初离京时候拜托你杨阁老家长公子的事,你可照应到了?”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44章 何谓近朱者赤

部堂及阁臣中,除了杨荣杜桢还年轻一些。杨士奇等人全都是年过六旬的老者,因此朱瞻基登基之后,为了彰显体恤老臣,便不同寻常官员每年岁末给假,而是让阁臣轮休。因杨士奇素来以举荐贤能提拔后辈著称,每到假日,杨府便是门庭若市。哪怕如今已经是大比已过,各地举子纷纷返乡,也丝毫无损杨府的热闹。

这一日正是难得的假日,一大清早,管家杨忠就带着几个老仆在前头忙活。登门的都是没有官身的学子,其中有富家出身,也有家境贫寒之辈,谈吐不一形象各异,有的结伴坐车过来,有的骑马,也有的只得一匹干瘦的小毛驴,安步当车走过来的也不在少数。杨稷原本是不喜欢和这些读书人打交道,可这天也硬是被父亲杨士奇派到门口,这别扭劲就甭提了。

眼看快要正午时分,这第一拨算是接待齐全了。杨稷方才没好气地撇撇嘴,正预备回身走人,身后突然就传来了一个家仆的叫唤声:“大少爷,又有人来了。”

这还有完没完,父亲好不容易才休息这么一天,就是不消停,折腾自个还折腾别人!

杨稷恼火地腹谤了自个的父亲一句,这才没好气地转身回来,待到了门前,看清了那两个一跃下马的人,他那紧绷的表情顿时一下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又惊又喜的笑脸。三两步出门下台阶迎了上去,他便笑道:“今天是什么风,竟是把万世兄和张世兄一块吹来了?”

当初杨家母子上京的时候,就是张越正好接了一回,之后也曾经和杨稷有过几次往来,就是两年多前离京的时候,他也没忘了和万世节打招呼,让其有闲的时候捎带上杨稷,至少别放任人在京师这个染缸染黑了。毕竟,尽管是寥寥几次相处,但他能够看得出来,杨稷的本性并不坏,那些坏习气也并不是不能改,只是在读书上头着实没多少天赋罢了。

这会儿瞧见杨稷又惊又喜的模样,他就知道万世节比自个想的做得更好,上前相见之后。见杨稷急急忙忙把他俩往里头引,他忍不住对万世节竖起了大拇指,结果某人把头一扬,得意得很。被引入花厅之后,就有人奉上茶来,看到杨稷急令人去里头通报,他连忙开口阻止。

“杨世兄不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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