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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朱门风流-第5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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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唠叨,便是嘱咐我和二弟自立自强,让我好好帮着二弟维持家名不坠!三弟,我明日就要和三叔一同护着爹爹回京了。不管我和二弟以前如何混账如何胡闹,从今往后,我们一定会洗心革面,不负张家的名声!等到你此番得胜回朝之后,我们兄弟一定会当你最好的后盾,你信不信?”

听张超越说越是坚决,最后竟是带出了斩钉截铁的铿锵之音,又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张越也不禁伸出了手搂着他的肩膀,重重点了点头:“我当然信!你放心,在京里等着我回去!”

张超这才露出了这些天少有的笑脸,又说道:“爹爹今天难得精神了些,之前你每次回来,他不是正睡着就是难以言语,所以临走之前,他想再见见你。我就不过去了,省得爹爹一见着咱们俩就对我吹胡子瞪眼,又拿我和你这个简直不像人的家伙比较!”

揣着简直不像人这五个字的评价,张越苦笑着往后院张攸的寝室走去。由于已经定下了明日起行,一应细软都已经装箱装车,笨重家伙变卖了一部分,余下的则是分送了总兵府的下属,也让不少人欢喜了一阵。于是,如今空荡荡的寝室中就只有简单的家具,那些象牙紫檀雕刻等等全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床上帐子的银挂钩也都收好了。

之前张超除了奉父命遣散了一应姬妾之外,那几个来自本地的侍女也一一给了银钱放其回家,只有两个年纪幼小没有亲人的愿意跟着去北京,但这会儿也不在跟前。唯一在床前服侍的小厮颛福将张攸扶着坐起,上前磕了个头,旋即默默地退了下去。

张越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见张攸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尽管消瘦,但仍能看出往日不怒自威的样子,他不禁心里一阵悸动。这是他抵达交州府之后第一次看到清醒的张攸,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这心里除了不好受,恐怕还在埋怨自己,其实大可不必。我这一辈子为了出人头地,早就习惯了在战场上搏功勋。再说了,当初是我自个愿意到这里来,也是太宗皇帝认为我合适!别人认为这是蛮荒之地,但我的一切都来自这儿。这里是我起步的地方,如今也是我退出的地方,要怪就怪我自个掉以轻心,埋怨不得别人!”

听得这番爽利明朗的话,张越只觉得眼前阴霾一下子散去了多半,竟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二伯父真是豁达大丈夫!”

“什么大丈夫,别看我是武人,这心里比谁都细,否则,我怎么能到今天的地步?”张攸苦笑了一声,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纵酒高歌拔剑杀敌,刀锋所指纵横不败,这是演义话本里头的名将,兴许从前那些朝代都有,但如今的武官,哪个不是谨小慎微?我远在交址,只要对那些文官好些,也就没有掣肘,总比在京城自在。而且,能够把这块蛮荒之地治理好,有了这功劳保底,将来只要子孙后人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能保着他们生生世世,这便是我的念想。所以,争强好胜了半辈子,如今成了这样,我亦不悔!”

许是很久不曾痛痛快快说过话,张攸说到兴起,紧跟着又倒出了很多心里话,到最后却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素来是少年老成,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提醒你的,只有一个人你需得注意一些。黔国公沐晟这个人,外人都说他是寡言笑喜读书的正人君子,但论心计,就是朝中公卿也及不上他。你爹和他在银钱上打过交道,应当知道此人的精明。沐氏永镇云南,滇人侍沐氏,便犹如百官事朝廷。就我所知,沐氏在云南的田土不下于数千顷,而沐晟在打仗上头并不擅长,用兵若顺遂,少不得他的功劳。用兵若不利,你得防着他丢下你们领兵先退!”

见张越只是稍有愕然,随即就认真地点了点头,张攸又歇了口气,这才缓缓解释道:“你如今虽是文官,但太祖皇帝的祖制就是勋贵不得预朝政,所以你反而是咱们张家如今最要紧的一个人,沐晟必定会对你示好,到时候你可得小心些。据我所知,沐氏给朝中权贵送礼的数目,别人恐怕难以想象。就是我那时候并不是什么勋贵,他也不惜纡尊降贵亲自主婚把芒市土司之女给了我做二房,更何况别人?如这样的女子,沐晟送过不少出去,但那一次的婚事不但对他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所以我便应了。但你却不得防着一些。”

沐氏是老牌勋贵,而张氏则是新兴的勋贵,但两家交情很不错,再加上沐晟的女儿嫁给了成国公朱勇,王夫人本家和朱家也有亲,总之三家人是姻亲连着姻亲。面对张攸谈及方水心时的平淡,提醒他时的诚心恳切,张越不禁微微一愣,这一次点头时就有些不自然。

而张攸也看了出来,便又加了一句:“所以,你爹原本是劝我回广州休养,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转道云南,在沐家的地头调养一段时间再回京,那样沐晟总会收敛些……除却妻室,其余女子不过是怡情。事实证明,那一次我就做错了,所以不想你也蹈我的覆辙……你大堂伯如今是太师英国公,顶着个天字第一号勋贵的名头动弹不得,以后张家就看你的了!”

领兵后继的黔国公沐晟如今已经驻扎在了临安府蒙自县,恰是云南入交址的最前站。当初从张辅入安南的时候,他还是西平侯,人也还年轻,总有几分盛气,可后来一举封公,差不多到了人臣极致,他更知道自己在领兵上头的本事,向来是遇事缩一头。便如同此次遇到交址大变,麾下不少人劝他自请领兵,他却不为所动,心里更惦记的反而是其他的事。

“报——”

外头的一声叫嚷一下子将他惊醒了过来。他出声吩咐了一句之后,大门就被人推开,却是一个心腹家将把一封急信捧了过来。待看见上头写的是张倬和张超即将护着张攸从蒙自县走,在云南府停留调养一阵子,他不禁变了脸色,思量好一会儿方才看着面前的家将。

“派人去向夫人报个口讯,告诉她在阳武伯等人留在翠湖府邸中休养期间,让她好生派人服侍,决不可怠慢!还有,家里该料理的事情,请她好生料理干净,不要横生枝节!”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16章 所谓唇亡齿寒

和张超张攸两人先后长谈过一番。张越毕竟不能分身,又匆匆离开了总兵府赶去布政司见柳升。等到他晚间踏着残月回来的时候,却看到父亲在院子里等着自己。父子离别,少不得也有一番话要说,待说起随行除了张攸的家将和张倬自己此次带来的随从,还有柳升调拨的五十名军士,走的是云南这条路,他便笑着提醒了一番。

“如今广东的军粮已经运抵了海东府,几条陆路也应该已经打通,按理不会有什么危险。走云南虽然远些,但若是有黔国公的护持,确实比广西安全,而且在云南府停留调养一段时间再继续走,也比直接回京更妥当。渡过富良江就是白鹤县,四日可到三岐江,又一日即可到兴化府,再两日则是山围县,又两日就入了临洮府。之后清波县下华县镇安县文盘州水尾州,这是走洮江右岸,虽说远些,但都是大道。千万别贪图路上快捷走洮江左岸那条山道。这一路上若是顺利,大约一个月左右就能抵达临安府蒙自县。”

听张越这么说,张倬不禁莞尔:“果然是跟着大军天天研究这些道路通途的人,竟是和活地图一般。我知道你必定还有预备,这图应当是准备好了吧?”

“自然少不得地图。”

张越拿出刚刚特意去预备好的这条路地图递给张倬,又解释道:“虽说相比之下,毕竟还是海路更便捷,但海路风浪也有颠簸,危险也是不小。黔国公应该率兵到了蒙自县,之后会派兵往这条路入交策应,您和二伯父大哥就更加安全了。只是等到了临安府,还请爹给娘尽快送个信他,我临走之前她便是常常悄悄掉眼泪,如今我又不在,她恐怕就更心焦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也会派人报信回去!倒是你……儿子,给我平平安安回来!”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之后,次日清晨,父子兄弟各自别过,一边是缘路护送张攸往北入云南,另一边则是紧锣密鼓地安排,十数日后,大军就得沿交州府一带往南缓进,先行安定周边区域。交州府城则是完全交给了之前整编完的新兵。

等真正到了进兵之日,病情稍有缓转的李庆仍是坚持随军,黄福虽也提出跟着,但终究还是让人劝着坐镇交州府。和都督方政以及尚书陈洽一同总揽全局。

探望过重伤的张攸,又亲眼目睹了交州府残兵败将的惨状,原本就是火爆脾气的柳升这一路进兵全都是自领左军身先士卒,自然每一战都是血染战袍,面对这样势如破竹的气势,沿路所遇小股交人叛军无不是溃退,领右军的都督崔聚亦是一路高奏凯歌。只是,这十数日的连胜激情却被一场突然不期而至的暴雨给浇灭了,不得不退兵驻扎石市县等待水师。

为了海东府粮草转运方便,再加上交阯原本就是和占城南部接壤的狭长地带,这一路行军一直尽量接近河道。由于越南的雨季在三月到十月,如今不虞河水暴涨,正是进军的时节,即便如此,张越仍是生怕贼兵决河水来一个水淹七军,于是每到一处就派人去查探河道上游的情况,以免被人钻了可趁之机。然而,这天,探子还没回来,就有人引着信使来了。

外头哗哗大雨,柳升正在屋子里升堂议事。此时一听说是来自白藤海口的信使,顿时愣了一愣,随即便吩咐把人宣进来。然而,那一身褐色衣裳的信使进来行礼之后,却是自陈乃大明神威左卫的总旗,奉郑和之命前来送信。

一听这话,张越立时眼睛一亮。虽说十一二月北风大起之后才是下南洋的最好日子,但只要耐得住性子,沿海岸线慢慢走,即便风向不利,也能到达南洋诸国。所以,接到交阯不利的消息,他就让提早下南洋的商船往郑和处报信。他也没指望去指挥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但郑和长年在海上漂泊,对于战机等等自有相应判断,届时说不定能有所举动。

柳升拿过信一看便立时冷笑,随手就递给了旁边的李庆,由得他一一往下传看,等到张越接过来时,从头至尾一扫,心中立时犹如明镜一般透亮。之前他就有过疑惑,安南设立交阯布政司已久,张辅三次率军平定,再加上张攸黄福镇守多年,要说安抚,也已经安抚得到位了,怎会突然冒出个陈天宝,又刺杀了张攸,趁着黄福病倒之际掀起了大乱?果然。这一切就是占城在背后推动,眼看着曾经的大敌成为了大明的地盘,小小占城安能不惧?

“照信上这么说,此次交阯突然叛乱,竟是有占城王派人推波助澜,从兵器到军饷再到一应军官等等,全都是从占城来的!”柳升狠狠一捏拳头,怒声骂道,“初设交阯布政司时,占城就在背后挑唆过,那时候陈洽还建议过,取了安南就该好好震慑一下占城,那时候太宗皇帝仁厚,只是在宝船远行时警告了一番,还给了赏赐,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敢捋虎须!”

张越看了一眼暴怒的柳升,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先前永乐初年,安南占城鏖战连年,占城王甚至遣使愿举国内附,请我朝派官统治,幸为太宗皇帝所拒,又一直派兵调停。可安南成了我朝的交阯。占城王收回失地,却开始蠢蠢欲动了。如今占城又挑乱交阯,这胆子确实太大了。郑公公既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我却还想问一句……如今大明神威舰在哪?”

那前来送信的总旗连忙躬了躬身说:“百余艘神威舰正停在暹罗。因如今的暹罗王仿佛已经忘记了当初我朝的警告,竟是悍然又犯满刺加,所以郑公公率宝船一到,举国震慑,占城那边的消息也是暹罗大臣透露的。郑公公派卑职禀告大帅和诸位大人,不日将率神威舰前往占城问罪!”

郑和前后已经六次下西洋,如此规模巨大的船只需要在海上补给停靠修缮等等,因此之前已经在苏门答剌、满刺加等各国设有官厂和堡垒。专供易货及停靠。暹罗最初乃是南洋西洋诸国中最野心勃勃的国家,此前宝船多年不见,暹罗国中上下自是又生出了扩张的心思,只却被快得出乎意料的宝船船队给压了下去。然而,暹罗满刺加毕竟还离得远,柳升等人对这两国的纠纷全都不在意,待听说郑和将率神威舰问罪占城,这才为之振奋了起来。

“只要没了占城,那帮叛逆就没了后路!等到雨停了,立刻进兵!”

众将轰然应诺,随即方才各自散去。张越仍是留在最后一个,上前提醒是否要写信让信使带回去,柳升不禁皱了皱眉,随即才无所谓地说:“这些事情我懒得去管,你和郑公公似乎有些交情,这样,事情你去办,我要说的只有一条,让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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