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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朱门风流-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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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便大步走到门前,临掀帘的一刹那却止步又留下了一句话:“你也不用瞎猜,如今你还在搏前程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只不过,英国公如今无嗣,你若是真正想要出头,便不要盯着那个国公的位子,嗣国公不过徒具尊荣,对你并没有好处。”

直到那门帘再次落下,张越却犹未从那震撼中回过神。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不但没有揭开那一层真相,反而又撂下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况且英国公张辅如今无嗣,可那并不代表将来无嗣,再说他也不想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一直以来对他极其关爱的父母。然而,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仍然没找到这袁千户对他另眼看待的理由。

不多时,门帘再次被人高高打起,进来的却是先前那老者和连生连虎。那老者也就罢了,连生连虎进来之后瞧见自家主子安然无恙,全都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张越两侧,昂首挺胸露出了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忠心护主的架势。

那老者眼见正主儿刚刚意态自如地出门,知道今儿个自己安排的这一番谈话必定没什么纰漏,险些跳出嗓子眼的心这会儿也都搁下了。此时,他这个此地的主人反倒和下人似的,站在一边搓手赔笑不已。

“三少爷,今儿个的事情确实是小的孟浪,只是人也见了,还望三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事情放在心上。小的精心准备了十匹妆花缎,还有一件上等的白狐皮袍子,并紫宝阶盛地刻丝衫子四件,还请三少爷笑纳。”

都说无功不受禄,这会儿张越自己心里头还迷糊着,哪里肯白拿人家的东西。兼且他深知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对商人最是提防,于是婉言谢绝便起身要走。谁知道这时候,那老者却是满脸恳求地打躬作揖,最后他不得不收了四匹妆花缎和那件白狐皮袍。

送出门的时候,这老者依旧口中唠叨,张越漫不经心地听着,这才明白这大掌柜姓徐名昌,乃是先头中山王府的奴仆,在建文年间脱了籍。后来徐家式微,自然更没了关联。

徐昌在这大德绸缎庄干了十几年,从伙计一路做到了大掌柜,也算薄有家产——毕竟,这外头兴旺的产业,全都是东主而不是他的。他并不知道袁千户的真实身份,只道是朝廷贵人,又帮过他好几回,今次方才听命下帖子。

眼见回去得多上不少东西,骑马不好拿,那大掌柜徐昌便张罗着让人去雇车,更亲自把张越主仆三人送到了门口。那些小伙计何尝看到大掌柜如此奉承客人,眼睛直了的同时也没忘了车前马后地帮忙服侍,直到把人送走,方才有一个小伙计好奇地问了几句。

“这回你们都给我认准了,以后若是这几位上门,东西都按成本价卖!”徐昌板着面孔吩咐了一番,见伙计们人人咂舌,他又补充了一句,“东家那儿你们不用担心,这缺额自有我补上!记住,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子弟,得打叠十二分精神伺候!”

此时张越骑在马上,平常畏之如虎的寒风这会儿兜头兜脸地吹上来,他反倒更清醒了几分。算起来,自打他来到南京城,这各式各样的机缘层出不穷,而且全都是有利无害的好机缘。这固然是好事,但好事若是全都积压在了一块,他便不得不怀疑之后是否会泰极否来。

就在这个念头跳上心头的一刹那,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了几声惊呼,再定睛看时,却只见正前方烟尘滚滚,仿佛有数十骑飞马奔驰而来。

这时候,远处某个眼尖的人便嚷嚷了起来:“快闪开快闪开,是赵王府的人!”

话音刚落,张越忽然听到背后又传来了一个更大的叫嚷声:“汉王府的人来了!”

这前有狼后有虎,张越慌忙吩咐身后的连生连虎押着马车暂避,自己也勒马往旁边闪。不仅是他,正在路两旁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和买东西的百姓们也全都忙不迭地四散开来。不多时,那道中央便空无一人,两旁各风驰电掣地奔来数十骑,眼看就要撞在了一块。

第二卷 家门变 第046章 乐极果然生悲

且不提张越并两边百姓如何闪避,这大道中两拨人相互驰近的刹那间,就听两边各一声大喝,那为首的纷纷勒马,其后更是响起了一阵不绝于耳的骏马嘶鸣声。

左边那领头的骑着一匹不带一丝杂色的白色骏马,头戴冲天金冠,身穿大红紫团花锦袍,外罩玫瑰紫大氅,手中挽着山中老蟒皮制成的皮鞭,眉宇间尽显倨傲之色。右边那领头的骑一匹黄骠马,额上勒着貂皮金珠海马抹额,身上一件秋香色蟒袍,粉面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阴鹜。这两人年纪不过十四五,两厢一照面一对眼,便齐齐冷笑了一声。

“看塙弟这身穿戴,大约是打宫中回来吧?”

“圻哥还真是没猜错,如今父王还在宫中陪皇爷爷说话呢!瞧塙弟这模样,大约是想进宫向皇爷爷求情?哎呀,我刚刚出宫时,正巧听说皇爷爷刚刚打西华门那边回来,不知道是汉王伯说了什么让他老人家生气的话,这会儿皇爷爷大发雷霆,别说见你了,只怕不迁怒就不错了。我劝圻哥一句话,还是暂且缓一缓的好。”

“你……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世子!”

“圻哥这话就说得怪了,难道你上头就不曾压着一个世子?至少我比你运气,没有那么一个暴虐的父王,我和世子可是一个娘生的,我那母妃现如今还安享富贵尊荣,日子过得好得很……”

“你……哼,你如今就得意好了,看你能猖狂多久!”

张越见那身穿秋香色蟒袍的少年狠狠一甩马鞭,又回头叱喝了一声,一众人齐刷刷调转了马头,心想这两位小王爷的斗气应当告一段落,再不多时便可通行。谁知就在策马欲行的时候,那身穿秋香色蟒袍的少年却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忽然拿鞭一指丢出了一句话。

“来啊,去几个人,赏那些看本王笑话的人一顿鞭子,省得人家道我汉王府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话音刚落,那少年背后就抢出十几个人来,犹如恶狼扑虎一般纵马奔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抄起鞭子,兜头兜脸地朝那些噤若寒蝉的百姓抽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顿时引得现场情景一片混乱,四处都充斥着哭爹叫娘声和求饶声,但那些护卫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地挥鞭就打,哪分什么青红皂白,哪有个轻重。

就在那少年喝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张越就心叫不好。虽说早知道这年头不平等,但这等肆无忌惮的举动他却还是第一次得见。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瞅了瞅那大红锦袍的少年,原以为对方至少会阻止一二,谁知道那人竟只是笑眯眯袖手看着,完全一副看好戏的做派。就在这时候,一道凌厉的鞭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竟是直冲他面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伸腿一夹马腹本能地挪开了一步,但那犹如毒蛇一般的鞭子却仍是落在了他的肩头。只听啪的一声,他肩头那厚厚的衣服竟是被扯碎了开来,紧跟着在同一位置又是重重一下。见到主子挨打,瞠目结舌的连生终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高声嚷嚷道:“住手,快住手!咱们是英国公府的人!”

虽然四周乱成一团,但连生气急败坏之下爆发出的声音非同小可,听到的人不在少数。那打人的护卫看张越细皮嫩肉,原本已经狞笑着又举起了鞭子,一听到英国公府四个字顿时吓了一大跳,放下鞭子的同时还勒马往后退了几步。很快那边的大红锦袍少年也从随行护卫的口中得知了那句话,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厉喝了一声。

“来人,拦住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京师朗朗乾坤,岂容藩王护卫欺凌百姓!”

那些挥鞭打人的汉王府护卫已经被刚刚那英国公府四个字夺了气势,这会儿看到赵王府的人上来阻拦,于是便顺势退到了少主人的身后。

此时此刻,那秋香色蟒袍少年气得牙关紧咬,偏偏却无可奈何。盯着刚刚那叫出英国公府的方向死死瞅了一眼,他气恼地打马便走,竟是没留下一句交待。而他这么一走,那大红锦袍少年顿时得意了起来,纵马排开人群便到了张越跟前。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英国公府的寻常人,待到近前看清了张越的模样打扮,心中顿时一紧,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温言问道:“本王乃是赵王次子安阳王,刚刚仓促之下不曾拦下汉王府的人,倒是让各位受惊了。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是英国公府的什么人?”

倘若不是适才亲眼看见此人和那个秋香色蟒袍少年针锋相对,关键时刻又袖手旁观看好戏,此时看那如沐春风的笑脸和温文尔雅的语气,兴许张越还会以为这是一个温和有礼的少年王爷,但既然他心知肚明自是大恨,面上却只露出痛楚的神色。

刚刚要不是连生那一嗓子吼得及时,他自己挨几下也就算了,怕是那些无辜百姓极有可能被打死几个。到头来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原本就被囚在西华门内待罪的汉王朱高煦更是绝无幸理。这小小年纪的安阳王真是好算计,姓朱的果然就没有省油灯!

还不等他开口,后头就响起了一个惊愕的声音:“这不是张越贤侄么?”

张越猛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中年人从那安阳王的背后探出头来,恰是又惊又喜的表情,那张脸仿佛有些熟悉。电光火石间,他在记忆中很是搜索了一通,最后终于认出了那人是谁,脸色不觉微微发白,然后才挤出了笑容。

“孟伯父,多年不见,您居然还能认出我!”

“哈哈哈,当日你们兄弟几个在你们姐姐出嫁的时候很是为难了我那侄儿,我怎么会不记得?如今我侄儿侄媳举案齐眉,可不是我孟家一段佳话?”那中年人说着便笑呵呵地对安阳王拱了拱手,又指着张越解释道,“安阳王,这是英国公的堂侄张越,也是我侄媳的堂弟。”

闻听是英国公张辅的堂侄,安阳王朱瞻塙顿时大喜。原本他企盼的不过是朱瞻圻惹上英国公府的人,可这会儿挨打的竟然是正儿八经的张家子弟,这结果自然是更好。于是乎,他的脸上愈发亲切,一面自责自己刚刚阻拦不及,一面痛斥朱瞻圻肆意妄为,最后竟是解下身上那件大氅披在了张越肩上,硬是要亲自护送张越回去。

张越此时感到左肩火辣辣的剧痛,实在没心思和这安阳王扯皮,索性任由人家惺惺作态,心中所思所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他只想到张晴和孟俊琴瑟和谐堪称天作之合,却忘了保定侯孟瑛的庶出兄长,也就是他姐夫孟俊的大伯父孟贤乃是赵王朱高燧的常山中护卫指挥。这赵王的下场虽说不比汉王,可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二卷 家门变 第047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安阳王朱瞻塙亲自护送张越回了英国公府,这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待到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整个府里登时是一阵鸡飞狗跳。彼时张辅正好不在,王夫人只得亲自出来拜谢了安阳王朱瞻塙。

待到将这位小王爷送走,她一面忙不迭地张罗着让丫头媳妇把张越送回芳珩院,一面气急败坏地打发人去请大夫寻药。原想要派人去知会张辅一声,寻思了半晌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忙带着碧落来到了张越的屋子。

掀帘进门入了里屋,见他身上衣物已褪下半截,肩头虽已敷过伤药,却仍是赫然肿起老高,那两道红紫的鞭痕交错宽达寸许,异常可怖,她不禁心头更惊。

“不是让人去请伤科大夫,怎么还没来!”

碧落忙答道:“夫人,这打马出去请大夫再回来没那么快,不过一会儿也就该到了!”

张越入京以来一直是顺风顺水,但今天这无妄之灾却让他陡然之间警醒了。肩头传来的火辣辣疼痛更是明明白白告诫了他,倘若今日没有英国公府这大伞,只怕那就不仅仅是两鞭子,而是一顿鞭子,他是否能逃出生天还未必可知,更不用提什么报仇雪恨。

一旁的秋痕瞅着张越肩头那伤,眼睛早就红了,若不是还有琥珀死死拉着她,她怕是想一头跪倒在地请王夫人做主。饶是如此,她仍然死咬着嘴唇揉搓着手中帕子,脸上露出了掩不住的悲愤。月落和流苏平日虽见过挨打的丫头媳妇,可今天情形毕竟不同,再加上事涉藩王,她们此时也都不敢吭声。

从沉思中回过神,张越见王夫人坐在床头,那眼神中流露出掩不住的关切,便强自笑了笑:“大伯娘,不过是皮肉小伤,不碍事的。”

“都已经是这样子了,说什么不碍事!”王夫人一板脸,旋即恨恨地说,“衡山王纵容属下不分青红皂白当街行凶,也不想想他老子汉王已经被囚西华门,若再出事任是神仙也难救!你那两个跟班也实在是没用,他们俩都好端端的,居然让你吃了那么大苦头!”

张越心中一紧,想起这年头大宅门内规矩极大,上一回张赳私自出门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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