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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九重紫-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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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芳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得了赏,反得一阵训斥。

 

    胡嬷嬷忙朝着琼芳使眼色。笑着安慰王映雪:“窦家可不是乍富人家,越是这场面上的事,越是低调内敛,您也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说不定个个都是有些年头有讲究的物件呢?只是我们今天没空,等哪天闲下来了,太太拿出来再仔细瞧瞧。”

 

    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西窦就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几年下来,已经乱成了锅粥,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加之前些日子又被窦昭分走了一半的财产,那些原本一心一意巴结她的人也有些开始等待观望,这个时候。府里只怕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盯着栖霞院,她要是有丁点的异样,恐怕就会被无限地夸大……不如就这个说法顺势下了台阶!

 

    王映雪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再教训琼芳两句。有小丫鬟禀道:“高升过来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王映雪狐疑道:“请他进来!”

 

    高升站在内室梅花纹槅扇外,声音温和而恭谨地道:“七太太,七爷说,今天太晚了,他就歇在正房,让您也早点歇了,明天卯正去给老太爷请安,辰正三太太会过来,把西府的对牌交给您。让您别迟了。”说完,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王映雪张大了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找借口,何必说时辰太晚?现在才戌初……还歇在了正屋……岂不是让我白白遭人笑话?”

 

    胡嬷嬷也感觉到了窦世英的异样,她迟疑道:“太太。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王映雪一咬牙,道,“我亲自去请。”

 

    进门的第一天,窦世英就歇在了别处,她以后在窦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胡嬷嬷陪着王映雪匆匆去了正房。

 

    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窦世英灯光下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室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个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何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如莹晶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您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

 

    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关没有关?柴房里的稻草也要捡一捡。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崔姨奶奶在这里呢!”

 

    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重,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的点着头。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会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这么不体贴人,哪里像个做父亲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不管父亲和王映雪有怎样的矛盾,这样如同落荒而逃地跑了出来,太软弱无能了。

 

    父亲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笑着揉着窦昭的脑袋。柔声问她:“你在田庄还住的习惯吗?”

 

    “习惯!”窦昭偏过头去,打掉父亲的手,“大家都待我很好。”

 

    窦世英望了望屋里粗糙简单的陈设,觉得长女有点没心没肺。

 

    他站在炕前沉默良久。

 

    窦昭很想睡觉,父亲不作声,她只好道:“爹爹,您不睡觉吗?”

 

    窦世英没有做声,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在了窦昭的身边,沉声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窦昭讶然,脸色渐正。

 

    “我还记得你母亲。”他喃喃地道,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嫁给我的那一天,手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戒指,黄金的托,做成海棠花的模样……”

 

    窦昭别过脸去,悲伤慢慢地从心底溢了出来。

 

    ※※※※※

 

    父亲天没有亮就走了,窦昭望着雨后澄净如水的天空,有片刻的怔愣。

 

    伤感过后,人更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吧!

 

    她回到屋里练字。

 

    赵良璧殷勤地帮她收拾书房。

 

    她对赵良璧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赵启璧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自己不用叫狗剩了,担心的是怕窦昭一时兴起,给他取个类似于狗剩的名字……以后改都不能改了!

 

    “良璧如何?”窦昭把他的名字写在纸字,“是美玉的意思。希望你做人做像美玉般美好、谦逊。”

 

    赵良璧喜出望外,拿了窦昭写着他名字的那张纸到处显摆。

 

    不过一天的功夫,田庄里的人都知道狗剩叫赵良璧了。

 

    祖母也夸这个名字取得好,还说过几天带她到庙里玩,可惜父亲的假期完了,他来接窦昭回去,并告诉祖母:“您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带信给六哥,我在京都的时个,他会照顾您和寿姑的。”

 

    祖母点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在田庄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事,她相信她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找到窦家去。

 

    窦昭却向父亲提要求:“以不能把赵良璧带回去。”

 

    父亲问赵良璧是谁?

 

    祖母把他的来历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赵良璧这个名字是窦昭帮着取的,点了点头:“那就带回去吧!”

 

    就这样,赵良璧提前出现在了窦家。

 

    ※

 

    姊妹们,下午要给亲戚拜年,我尽量争取八点左右更文,如果有困难,十二点钟以前一定会更新的。

 



第五十六章 端午 

 

    承平八年,窦昭九岁,六伯父窦世横杏榜有名,得中二甲三十六名,去年九月,大伯父家的九堂兄窦环昌中了举人,这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全家人都喜出望外,特别是二太夫人,她的三个儿子有两个是进士,恰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句话,二太夫人决定端行节的时候大肆庆祝一番。

 

    窦昭这几年都在东府,盛夏的那几天则借口避暑去田庄和祖母住些日子。

 

    五堂嫂家的仪姐儿来找窦昭:“您说我们要不要做几个荷包?”

 

    端午节,有把荷包里装了艾叶等送人的习俗。

 

    “你和淑姐儿商量就是了。”窦昭笑道,“我总是随你们。”

 

    她既然不是东窦的人,又不愿回西窦,她把自己当成寄居在窦家的人,因而对谁都客客气气,对谁都平和有礼,又有钱交际那些亲戚、打点那些仆妇,窦家上上下下说起她,无不翘大拇指的。

 

    淑姐儿是三堂嫂家的长女,也就是窦启俊的妹妹,比仪姐儿大两个月,比窦昭小两个月。

 

    仪姐儿就感慨道:“要是五姑姑还在就好了!”

 

    五姑姑,是窦明。

 

    王映雪进门后,二太夫人依旧把窦明留在身边。窦明渐渐和王映雪疏远起来。承平七年,王行宜依旧在陕西巡抚任上,王家却搬到了京都。王映雪没有办法,只好写信给自己的母亲许夫人,许夫人借口思念外孙,派了人来接窦明去京都小住。祖父答应了。二太夫人断然没有再留的道理。算一算,窦明已经在京都呆了大半年了。

 

    仪姐儿一向和窦明玩得到一起去,反而觉得窦昭会讨好大人,和窦昭走得不近。

 

    前世的经验告诉窦昭。你不可能讨所有的人喜欢,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去讨好那些不喜欢你的人。

 

    她淡淡地笑道:“要不你写封信给窦明。看她什么时候回真定?”

 

    家里只有仪姐儿发现窦昭喊窦明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她有一次半开玩笑半是质问的当着二太夫人的面提及,窦昭的解释是:“喊明姐儿,别人以为她和你们是一辈的。”

 

    可为什么不能喊妹妹呢?

 

    她想问,却自己的乳娘拉了拉衣襟。然后她一回到家里,乳娘就悄悄告诉她:“王姨娘是妾室扶正的,四小姐是嫡小姐。”

 

    仪姐儿不以为然。

 

    妾室生的怎样?

 

    难道就不是窦家的小姐。

 

    但她还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家只有七叔祖的妾室生了孩子?”

 

    乳娘支支吾吾地道:“那是因为只有七叔祖没有儿子。”

 

    她总觉得乳娘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她。只是当时邬雅过来了,她高兴地跑去见邬雅,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邬雅不太喜欢和窦明玩。她总说窦明木木的,傻傻的。像脑袋少了根筋似的。但她也不喜欢和窦昭玩。她觉得窦昭为人倨傲,不好相处:“……我有什么好东西,六伯母立刻买给她,她又做出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淑姐儿也给带坏了。”

 

    淑姐儿从前总是抱着邬雅的玩偶、靶镜、牙梳睁大了眼睛求邬雅:“给我玩会。”自从她拿了窦昭的东西不还,窦昭也不要她还之后,淑姐儿眼里就只有窦昭,有什么体己的话也只跟窦昭说,她们之间有什么小纷争。她一定是站在窦昭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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